这解释实在让人无语,沐夕沄一时也不知如何评价。见小六似乎已经睡去,一个小娃娃也问不出什么,只好也上床,在小六身边躺下。
    古青桥侧着身子,听着背后沐夕沄的呼吸渐渐绵长,便悄悄转过身来,看着他静谧的睡颜。睡着的沐夕沄面容恬静,长长地睫毛盖在眼上,嘴唇微张,仍带着点孩子气。
    看着那张脸,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花灯夜里十二岁的小少年。
    那夜的青桥上,本在等人的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提着兔子灯笼的孩子。虽然和一群师兄站在一起,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疏离与孤单。
    那张小脸上,透出深深的寂寞,不知道为什么,古青桥的心弦被狠狠拨动,冲动地想要上前去抱抱他,看看那张脸,什么时候可以被温暖起来
    古青桥睁着双眼,一直凝视着沐夕沄的睡颜,仿佛可以看上一整宿。
    心里有个小小的火花在闪烁,却不小心把整颗心都烧了起来。他想象着自己伸出手去,把眼前的人拥抱入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那炽热的渴望在心里翻腾着,似乎马上就要满溢出来,他却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就足够了。
    终于还是忍不住,古青桥伸出手,那是一双小小的儿童的手,小心翼翼地触摸了一下沐夕沄的脸,酸楚的泪水终于从孩子气的眼眸里奔涌而出。
    清晨,沐夕沄醒来的时候,发现小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滚进了自己怀里,呼吸宁静绵长。里衣的扣子开了两颗,那孩子肉乎乎的小脸正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睡得正香。木石所生的身体在那双小胳膊的环抱下,也变得更加温软。
    悄悄地坐起身来,给小六掖了掖被角,略加洗漱后,沐夕沄在驿馆院中打坐运功。
    孩子软软的身体带来的温暖还在心中盘旋,昨日的激战让识海中的灵力急速冲刷过经脉,连日里的阻塞似乎被融化了少许,今天的灵力流动也感觉比平时通畅了许多。沐夕沄心中一动,曾帮忙聚集灵流的那股力量今天又颤颤巍巍地冒出头来,引导着全身的灵力聚向识海。一时间,心力流转,天地间的灵气骤然而来,向身体涌去。
    苏言君踏入院中,立刻感觉到了这不一般的灵力流转。他退后一步,守着院门,为沐夕沄护法。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沐夕沄突然心中一动,一声清啸,冲天而起,带起一片风云。赤霞已碎,他此刻手里拿着的是昨夜顾顺赠与的一柄普通长剑,一剑扫出,剑气凛然。苏言君叫一声好,提剑上前,君子剑温润无风,却密密地织成了一片剑网,将沐夕沄的剑风笼罩在内。
    沐夕沄身形灵动,剑走龙蛇,无数剑风聚成一把把灵剑,在剑网中四处游走。
    起初,剑气清冽,带着无匹的锋锐,却挣不脱剑网的束缚;渐渐的,沐夕沄的剑气慢慢变形,刚硬中加入了蒲草般的轻灵柔韧,直将那剑网真气也慢慢引导聚拢,汇成一股剑气,竟是以柔制柔,化敌为己。
    蓦的,剑光消失,苏言君大笑道:恭喜师弟,境界又有突破!
    一行人策马回到依云镇,顾顺带着小六回到府衙。古青桥暗中发了个传音纸鹤给张金金,不多会儿,便有一个中年男人找来,将他领了出去。
    府衙对面的书画铺后院厢房,张金金憋着笑看着眼前的孩子。随着一阵骨骼的劈啪作响,手脚舒展伸长,转眼间一个六岁的娃娃就变成了年逾二十的青年。
    古青桥一头冷汗。前夜需要战斗时药效未过不能变大,今早则是自己拼命维持才不至于在府衙里大变活人。望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张金金,古青桥对这奸商的信誉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张金金在书画铺还有生意打理,古青桥换了衣服,便一人向摩云药堂走去。
    走在街上,耳边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拿着一把小弩,嘴里啾啾地模拟着射箭的声音,追着一群孩子从街上跑过。
    小小的□□划过视野,古青桥突然忆起了几个时辰前的那一幕:漫天箭矢急速飞来,孤立无援的沐夕沄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抱在怀中,用身体挡住所有的危险。
    傻瓜古青桥喃喃道,心里却一阵后怕。如果当时苏言君没有赶到,如果梁痴没来得及布下保护结界,沐夕沄会怎么样?
    五十年前夕沄倒地的画面倏地从脑海里划过,古青桥的心狠狠地攥了起来。
    心不在焉地走进药堂的客房,古青桥叹了口气准备倒杯茶喝,却突然目光一凝,身后有人!
    手里的茶杯闪电般掷出,来人一闪,茶杯带着茶水飞出房门,啪地一声摔碎在院中。一柄长剑已搭上了肩头。
    古青桥回过头,心头一阵狂跳,对面是沐夕沄冷冷的眼神。
    你沐夕沄突然哑了声,盯着他的脸瞧了一阵,脸上失望之色一闪即逝。随即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是何人?那晚在善堂,你目的何在?
    闻言古青桥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晚从善堂回客栈后,与张金金的一席谈话。
    那晚。
    古青桥手里拿着蒙面的布巾,捧着半面撕裂的袖子,悠悠问道:奸商,做药材生意么?
    张金金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我高兴。
    张金金终于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为了那位小仙君吧。
    古青桥不说话。
    行~张金金拖长了调子:也算是表达一下我的诚意,毕竟我还有求于你,算是现在的投资吧。不过
    嗯?
    你是不是考虑易个容?街边小话本都说你是他杀师的仇人,万一正面碰上,张金金瞟了眼古青桥手里的布巾,你也不能总蒙面不是?
    难得一次,古青桥觉得眼前的奸商确实有点小聪明。
    虽说世上有无数种灵药可以暂时改变面貌,古青桥还是选择了比较保险的方法。西南巫医谷本就擅长巫毒,蛊虫的使用也不在话下,只需要几只小小的易面蛊,便可以改变眉眼的形状和下颌的长短,让古青桥变成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回过神来,古青桥轻轻一笑:我说过,我不是敌人。
    茶杯摔碎的声音引来了梁痴,见两人动起手来,忙道:师弟且慢,这是与我做生意的药商。
    沐夕沄仍将长剑架在古青桥的脖子上,只是手上松了劲,泠然说道:前几天夜里,我在烧毁的善堂碰见此人,形迹可疑。
    古青桥立刻委屈地叫了起来:仙君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就准你夜闯善堂,我就不能去吗?
    沐夕沄一哽,竟无从反驳。
    古青桥伸手拨开长剑,敛容一揖道:在下古晚波。
    这名字一出口,古青桥立刻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向他射来,他不敢抬头,继续说道:我与表哥虽只是一介游商,少时也曾拜在白石道人名下。我少时曾随师尊来过依云镇,他与善堂的一位老人曾是同乡。这次前来,本想拜访师尊故友,却未想到善堂遭灾,便自作主张查了查。
    善堂?梁痴不解,可与儿童拐卖案有关?
    并不能完全确定。古青桥正颜道:这案子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复查,但那四个孩子死因有疑,守门的张三很可能参与了拐卖。
    本来张三拐卖儿童的罪行已经确凿,却因为小六的消失而无法证明,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用这些话提醒梁痴。
    说完,他又去看沐夕沄。
    沐夕沄已收剑入鞘,却有些魂不守舍般,盯着古青桥的脸不说话。
    师弟?梁痴轻轻推推沐夕沄。
    沐夕沄回过神来,此刻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最后只拱手道:是我太冲动,误会了公子。抱歉。说完,他拉开目光,转身走出了客房。
    古青桥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有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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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往事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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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启程
    儿童拐卖案就此告一段落,梁痴将古青桥的话转告了顾顺,一查之下,张三早在几天前就离开了依云镇,再没回来。不久后平县府衙发来通传,说那十来个孩子也都已安置妥当。
    摩云山这边,苏言君和沐夕沄本应在几天前就出发去巡视法阵,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苏言君当天便回天梁峰禀报事情经过。
    第二日下午,梁痴正在堂上坐诊,门前突然出现一阵喧哗。
    药堂门口驶来一辆马车。马儿膘肥体壮,车厢轻巧,朱红的外漆与鎏金的车顶在阳光之下闪闪发亮,车窗装着珠帘,走动起来时珠玉轻颤,发出清脆的轻响。一股幽幽的香气从车厢中散发出来。车外跟着四个侍女,八名家丁,还有捧着杂物的小厮,拉拉杂杂站了半条街。
    依云小镇不穷,但仍旧是个小地方,这样豪华的马车和排场,在镇里依然罕见。镇中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围拢了过来,猜测不知这是哪家的大人出巡,还是京里的贵妇来求医。
    梁痴正站在药堂门口,看着苏言君从车上接下一名女子,心里大惊,盘算着君子剑什么时候成亲了,这是准备带着夫人一起出发?再仔细看那女子,虽身段窈窕保养得宜,眉梢眼角却已爬上了皱纹,怕是可以给君子剑当娘。
    所谓相由心生,梁痴与无数观众的脸色也如同他们的内心一样风云变幻精彩纷呈。苏言君却视若不见,微笑着介绍道:夫人,这位是我摩云山梁神医。又向梁痴解释道:这是绿柳山庄的主母朱夫人。
    门口人多口杂,梁痴忙将众人迎入堂内。
    原来今日苏言君上山向师尊交代儿童拐卖案的详情,正遇到朱夫人来访。像绿柳山庄这样的小修仙家族,弟子并不繁盛,因而对摩云山这样的大派,一向都费尽心思地巴结奉承。如今朱夫人来求医,先想着的倒不是寻大夫,而是拿着礼品上天梁峰。郑慨然对此一向是淡淡的,只尽到礼数,并无多话。
    今日苏言君上山禀明事情经过,郑慨然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嘱咐徒弟此事自会派人扫尾,巡查法阵的事情耽搁了几天,也该快些启程。于是苏言君便陪着朱夫人一起下了山到药堂来。
    朱夫人未语先笑,先将苏言君与梁痴夸了一顿,这才伸出手来,让梁痴诊脉。
    梁痴静心诊了半晌,心中疑惑。从脉象上看,朱夫人并无大碍,至多只是到了年纪,经脉稍有衰弱,只要平时注意保养,恐怕比一般人家的年轻人都要健康。
    沉吟间,听得朱夫人压低声音说:神医莫怪,妾身只是想请您晚间拨冗,我家的病人这个时间不方便带过来。
    大户人家里,或是病人身份特殊,或是得了不愿让旁人知晓的隐疾,往往会用这种方式,悄悄与大夫约定时间。梁痴立刻会意,朝朱夫人点了点头,取笔墨写了张补气养神的方子,让药童拿去配药。
    到了晚间,朱夫人果然又来到药堂,身后还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进入药堂,见了梁痴,朱夫人不由分说便将那少年拉上前来。
    娘,你别这样!少年满脸的无奈,一心只想着脚底抹油,无奈被娘亲紧紧攥着袖子,动弹不得。
    小兔崽子,别想跑。朱夫人皱着眉头紧紧抓着儿子,转头又笑着对梁痴道:神医,麻烦您看看这孩子。
    令郎是有哪里不舒服?梁痴搭上少年的脉,没有什么异常。
    我没有!少年终于挣开了母亲的手,忙不迭地跑到一旁去生闷气。
    朱夫人无法,只能自己对梁痴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十四岁便筑基,却一直不肯去参加灵山论道。如今已经十七,离弱冠没有几年,再不抓紧,这少年公子榜可就排不上名号了。朱夫人压低了声音:听说有一种灵丹,吃了便能通过试炼
    梁痴心中失笑,灵山少年公子榜,根据灵山论道的表现而定,上榜者皆为弱冠以下的修仙少年。各大仙门的弟子自然不在乎,但像绿柳山庄这些不上不下的门派,上榜的孩子日后或可得各大仙门赏识,申请去灵阵修炼时也会方便些。再不济,在仙门联姻时也可作为增加好感的筹码,惹得不知多少父母揠苗助长。
    虽说资质天定,实际上各大仙门根本不在意年龄,弱冠之后再收入仙门的弟子不知凡几,几十年没有进步一朝悟道连跨两个境界的事情也常有发生。不知这朱夫人是听信了哪里的乡野传说,竟产生了如此想法。当下正色道:灵山论道,乃是仙人的考验,哪里是我们可以干预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道您是听了哪里的消息。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这样的丹药是不存在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梁痴觉得那孩子松了一口气。
    朱夫人大失所望,带着孩子黯然离去。
    第二天一早,苏言君一行便上了路。虽说修仙之人可以御剑,但毕竟要耗费灵力,而一路体验民生,却对修行有益无害。所以如果不是特别急迫的事情,修仙者通常会选择俗世的出行方法。因此苏言君和沐夕沄骑着马,开始了向南的旅途。
    刚走出依云镇不久,后方一阵马蹄声传来,竟是昨晚朱夫人带来的那个少年,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厮。
    那少年其实生的俊朗,朱袍玉带,从马上的身形来看不算太高,但骑马的时候腰背笔直,倒也有几分爽朗之气,和头一天晚上在娘亲手下扭捏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带着些微腼腆,向苏言君拱了拱手道:在下绿柳山庄朱易城,不知君子剑去向何处?
    苏言君笑着回礼:我和师弟巡查法阵,去往山海城。
    那正好,我去红叶城。若不嫌弃,是否可以和两位同行?
    从依云镇南下山海城,走官道的话,途中正好经过红叶城,苏言君欣然应允。
    朱易城得意地笑了笑,对小厮说:你回去禀告母亲,我要和苏仙师一起走,让她赶紧回山庄去吧。
    他回头看了看苏言君和沐夕沄,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母亲,嘿嘿,让两位仙师见笑了。
    三人中苏言君随和,沐夕沄淡然,倒是朱易城十分大方,一路上与苏、沐两人说些仙门趣事,倒也为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夜间未入城镇,三人也都不在意,找了山边一块空地,便扎营生火,准备露宿。
    夜空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三人互望一眼,暗暗戒备。
    来人在不远处下了马,一人遥遥问道:赶路错过了宿头,不知可否与各位一起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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