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红润,呼吸逐渐粗重起来,连忙上前,想要抓住林麒的手,只不过被他巧妙躲过。
    林师傅也不难过,只是双眼发亮的盯着林麒,赵师傅当真告诉你他有一门新的制瓷方子?
    无怪乎他这么激动,新的制瓷方子啊,这是多么令人振奋和激动的消息,说不一定将来还能名留青史,恩泽后人呢!
    林麒点头,折扇轻摇,望着谢瑾瑜道,确实如此,只不过赵师傅也没有直接说已经配出了方子,他只是有了这个想法,具体如何烧制,有哪些步骤,还需要我们一步步试验出来。正是因为赵师傅明白想要创造出一种新的制瓷方子的不易,这才想着和谢家一起合作。
    谢家是西南有名的制瓷大家,手下能工巧匠不少,在制瓷一道上,西南这边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所以我才想着是否可以和谢家合作,一起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
    很显然谢公子也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不约而同地打算与对方一起合作。
    林麒说话滴说不漏,将事情的原因经过与结果都丝毫不差的说于林师傅。
    林师傅听完这些,激动地一直搓手。他一直把制瓷当成了自己的信仰,这么多年下来,因为谢老爷子的事情,不能亲手制瓷已经十分痛苦,现在猛然不仅被告知自己不但可以继续制瓷,甚至还有可能亲手创造春一种新的瓷器来!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十岁,盯着林麒笑的夸张,哈哈哈,好好好,老夫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再次制瓷,没想到苍天可怜我,不仅饶恕了我的罪孽,更是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真是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谢瑾瑜听见他话中的信息,心中一突,脸上却是看不出分毫。林师傅口中的罪孽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是他爷爷已经去世几十年了,林师傅还是这样的耿耿于怀?
    谢瑾瑜不清楚那些陈年往事,林师傅不亲自开口说,她一个晚辈也不好相问,只是偷偷将这个疑惑埋在了心中,等着那天有时间了,就去问问吴管家。吴管家与林师傅的关系这么亲密,两人年轻时又都是谢老爷子的左膀右臂,其中有什么隐情,必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所以,这泥土就是新瓷能否成功的关键?林师傅捋通了来龙去脉,谢瑾瑜手中的呃泥土有什么作用他也在一瞬间有了猜测。
    没错,正是制造新瓷的关键。谢瑾瑜点头,将手中的包袱平平整整的放在石板上,一团灰黑色的,还带着水印的泥土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暴露在阳光底下。
    林师傅方才已经对这团泥土心中有了一个底,因此也不算是太吃惊,只是刚刚才松下去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并且越夹越紧。
    这土质虽说松软,但是并不是正宗的瓷土啊,这种泥土若是真的用来烧制,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干裂,然后碎成土块。作为一名老匠人,眼前这团泥土的优劣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没道理赵大师看不出来啊,难不成其中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谢瑾瑜轻笑,将这团泥土包好,对着林师傅道,若是单独用它来烧瓷,却是无论怎样费尽心机都无法烧制成功,但若是再加上其他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熙朝这么多的能工巧匠,对于制瓷一道苦心钻研,不知是试验过多少的泥土,才能烧制出现如今的一些瓷器。就连谢家极其普通的窑瓷,也是谢老爷子和一群人试验了大半辈子才成功的一门手艺。
    谢老爷子还算是幸运,至少是有生之年成功了,其他那些烧瓷的人,有些穷尽祖孙三代,也不见得能成功一次。这个就跟科举一样,不仅需要当事人的天赋,运气也是不能缺少。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其他的东西?林师傅纳罕,能往这团土里加什么东西?他以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往瓷土里面添加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不同品质的泥土、树叶乃至大米他都试过,可都一无所获。
    要么烧制失败,要么烧出来的东西坑坑洼洼奇丑无比,根本算不得瓷器。现在谢瑾瑜又告诉他,确实要往这里面加东西,只不过不是往瓷土里面添加,而是往一块普通的泥土里面添加?
    这是什么道理!
    谢瑾瑜勾唇,明亮的双眸中异彩连连。
    整个熙朝不是没有匠人想通过改造瓷土的法子来创造出一种新的瓷器,可惜他们都失败了。究其原因,竟是出在这瓷土上面!
    所有人都以为只有瓷土才能烧制瓷器,因此想尽方法在瓷土上面做文章,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只需要混合好几种泥土,便能培育出一种新的瓷土来!
    谢瑾瑜想到前世许俢诚一脸得意地告诉自己,普通的黄土与紫土三七比例混合会发生物理反应,而若是在其中再加入一种矾水,就会发生化学反应。他虽然不知道物理反应和化学反应是什么意思,但是通过许俢诚的说法,也能推测出大概就是这几种物质按照特殊的步骤混合在一起,就能生出一种新的物质。
    而这种新的物质就是制瓷能否成功的关键!有了这种物质的加入,瓷土会更加的紧固不易散块,并且表面细腻光滑,不会出现裂痕的情况。
    谢瑾瑜并不知道许俢诚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是现在是他知晓了这个方法,他也能够创造出青瓷!
    只要他先一步创造出青瓷,提前拯救了谢家,他就可以不用招婿,这样,许俢诚这头白眼狼就永远不可能踏足谢家半步!
    林麒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谢瑾瑜眉眼含笑,仿佛捡了天大的便宜一般。他有些愣然,不明白谢瑾瑜为何突然发笑。
    如此,我全都听公子和林公子的!林师傅见谢瑾瑜成竹在胸,心中一定,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那好,我这就让人将赵师傅送来,只是不知道谢公子是在哪里试验方子?林麒询问。
    谢瑾瑜沉思道,咱们现在这里将方子试验好了,再去谢家制瓷坊。这里是我母亲的陪嫁庄子,别人还无法插手,若是去了制瓷坊,人多眼杂,若是泄露了我们的计划,反倒是不美。
    其他几个人一听,就明白了谢瑾瑜的顾虑。先不说他只是一个哥儿,若没有正当的理由,如何能带几个陌生人进入谢家的制瓷坊,其中若是出了差错,定是要他负责!再则,现在谁都知道谢家打算培养一位嗣子,里面正内斗的厉害,若是谢瑾瑜突然要进入制瓷坊,难免会引来其他谢家人的猜疑。
    没想到小小的谢家也这么多的弯弯绕绕,谢公子这些年来辛苦了!林麒仿佛只是普通的感慨一下,谢瑾瑜却是尴尬不已。谁能想到呢,明明是普通的一介商户,偏偏各种框框绕绕不比那些官宦人家少。
    若是不介意,可以去我我表哥的庄子上。那里山清水秀,又有军队把守,寻常人无法进入,保密性一流。林麒盯着谢瑾瑜,薄唇微勾,笑得像只玉面狐狸。
    谢瑾瑜别过头,只觉得脸上似有火在烧,十分的不好意思。这个林麒自从一出现,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跟着他,让他极其不自在。
    若是他目光猥琐,他还可以发怒呵斥,偏偏对方光明正大,目光清澈坦然,有的只是对于美丽事物的大方欣赏,反倒是让他不好开口起来,只能这样回避他的视线。
    谢公子,你说如何?林麒清朗的声音响起。
    啊?什什么?谢瑾瑜愣然,呆呆地看着他。
    扑哧林麒打开折扇,遮住嘴角的笑意,眉眼恰似春风化雨,一派温润纯良。
    我说,谢公子何不考虑一下我表哥的庄子,那里人少保密性极强,绝不会有人打扰大家。林麒正色道。
    公子!侍墨拉拉谢瑾瑜的袖子,朝他眨眨眼。
    林公子说的不错,他表哥的庄子,那不就是世子爷的庄子嘛,整个江宁城谁敢去世子爷的庄子上撒野,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嘛!
    谢瑾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无论怎么样,安王世子的庄子,确实没有人敢放肆,但是他并不想和安王他们牵扯上关系。不仅仅是安王是官,谢家的是商这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安王目前为止就只有世子爷这一个独子,对于他的看重显然超乎常理,若是他们进了安王世子的庄子上,定然也会进入安王的视线中,对于他以后的一些安排肯定是极其不利的。
    谢公子可是还有其他的考量?林麒见谢瑾瑜迟迟不搭话,眼神一暗,片刻又恢复一贯的调笑,你可是怕我不怀好意?
    我若是怕你别有用心,也就不会担心和公子合作了。谢瑾瑜微微一笑,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我主要是怕安王殿下不喜,那毕竟是世子爷的庄子,我们进去会不会不好?
    思来想去,也确实只有那里最为稳妥,毕竟有安王这块虎皮在,其他人想要动歪心思也要掂量一下。
    林麒啪的一下合上折扇,端的是风流写意,潇洒无比,这你可以放心,他开心得很!
    啊?谢瑾瑜不明白林麒话里的意思,怎么旁人进去安王还欢欢喜喜的不成?
    林麒不做解释,只是看向谢瑾瑜的目光中更加的意味深长。
    既如此,我先回江宁城一趟,随便带上赵师傅。谢公子就先休整半日,将要用的东西准备好,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林麒爽快道。
    谢瑾瑜点点头,未置可否。
    等林麒一离开,侍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着谢瑾瑜道,公子,那位林公子当真靠得住吗?我看他对你
    侍书,林公子不是你可以议论的!至于他是否靠得住,也不是你该考虑的!谢瑾瑜打断她,语气十分不满。
    这是谢瑾瑜第一次当面对着侍书发火,侍书愣愣地站在原地,侍墨也有些害怕,不敢出声。
    我是主你是仆,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胖的东西我自有考量。谢瑾瑜面色微冷,目光不愉。也许前世就是因为他的放纵,所以才会使侍书的野心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背主。
    侍书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丫鬟的感觉,行为处事完全就是一副主子模样,就连他的决定,她也能在心中不满。
    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侍书有了反心岂不是很正常?亏得他以为前世的侍书是因为一个男人和他反目成仇,现在看来,那里是男人,分明就是权势地位!
    不知为何,弄明白了这一点的谢瑾瑜心中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比起因为一个男人,因为权势地位背叛他,谢瑾瑜反倒是更加能够接受一点。
    谢瑾瑜在心中冷笑,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心,真是可悲可叹。
    公子,奴婢侍书不明白自己哪里招了公子厌弃,连忙跪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谢瑾瑜叹了一口气,抬起侍书的下巴,轻声道,今日这里只有我们主仆三人,我且问你,我若你把卖身契还给你再赠你一笔金银,你可愿意离去?
    谢瑾瑜见侍书面露惶恐,有些不忍,但还是直接道,我不是考验你,而是深思熟虑想过之后才对你说的。咱们也算是一同长大,现在谢家朝不保夕,我也不愿意就这样嫁人生子,注定是要出去博一条生路的,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也是知道几分,正是如此,所以我不愿意坏了咱们多年的情分。
    你且考虑清楚,是走是留。你若是走了,我不仅给你一份体面,更是将你去除奴籍,以后天高任鸟飞,有多少的造化全靠你自己。
    若是留下来,便是一辈子当丫鬟的命!不仅是你,还有你将来的孩子,这些你都考虑清楚吧。
    谢瑾瑜说完,也不管跪在地上的侍书是何脸色,径直回了厢房。
    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他已经给了侍书最好的选择,一切就看她自己了。
    另一边,林麒出了清溪村,钻进一辆早早等候在外的马车上。
    马车内,一娃娃脸少年一见到他,激动地大叫,表哥,你可算是出来了,我都要闷死了!真正的林麒十分不满表哥将他一个人扔在马车里的举动,抱怨道。
    安王世子,也就是祁麟轻开折扇,眉眼微挑,露出一丝轻笑,让你在车上好生睡觉,你怎么反倒是怪起我来?
    他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极其的嗜睡。无论他晚上睡了多久,亦或是睡了几天,反正是到了点上就会昏昏欲睡。随着这些年来年纪渐长,已经发展到了只要有了靠枕一类的东西,就必然睡着的奇葩设定,因此,真的见过他面容的人也十分的稀少。
    大姨夫他们请遍了名医也没有将人治好,后来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位游方术士,告诉姨母表弟命格轻薄,须得有一位命格贵重之人提携一把,才能保证不时刻睡着。
    姨母一家所认识的人之中,命格贵重的就只有安王和他,用方士的话来说,龙子皇孙自然是命格贵重。姨母他们千里迢迢求到了江宁城,父王自然是一口答应。
    本以为要认个义子或者是放血之类的,万万没想到,方士最后只让林麒改名叫做了林麒,由安王亲自承认了祁麟和林麒是他的麒麟子,此事就此了结。
    当时所有人实在无法,所以才将死马当成了活马医,可是没有想到,林麒这么一改名,嗜睡症还真的就这样慢慢开始消失。
    等到安王回过神来,那位游方术士早已不见踪影。两家皆大欢喜,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林麒这么多年下来,嗜睡症是消失了,可是他偏偏爱上了睡觉!
    他没病,但是他就是想睡!
    坐着想睡,躺着想睡,就连吃饭的时候他也想睡!反正一天不睡个十七八个小时,他就浑身不舒坦!
    简直是
    想到这里,就算是一向乐观的祁麟也不由得头疼起来,盯着自家蠢表弟的目光那真是一言难尽。
    表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啊?林麒蒲灵蒲灵眨着眼,目光单纯,看起来真是好奇极了。
    你真想知道?祁麟慢悠悠道。
    嗯嗯!林麒点头,恨不得表哥能立马告诉他真相。
    我就不告诉你,自己琢磨去吧!祁麟故意收回话,目光望向窗外,任凭他怎么撒娇打听,就是一句话不说。
    马车进了城,一路去了安王府。早有管家得到了消息,望眼欲穿的看着祁麟从车上下来。
    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老管家喜笑颜开,看着跟着祁麟一起下车的林麒,更是惊喜不已,表少爷也来了?
    林麒兴奋的对着老管家打招呼,还不忘问了一句,小姨夫呢?
    一说到这个,老管家原本笑成了一朵菊花的老脸,瞬间垮了下来,偷偷瞄着祁麟,边走边委屈的控诉,世子爷瞒着王爷出去考试就算了,还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去剿匪!王爷那是担惊受怕,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着,整天念叨着没脸去见王妃娘娘。咱们这些做下人的,那是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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