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医院的走廊,凌然在阳台处站了一会儿,拿出一根香烟,犹豫了下还没点燃就头疼地揉碎了,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与此同时,电梯叮地打开,关沐和身旁几个医生护士走出电梯,他正在和小护士讲会议上的一些注意事项,可一偏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后的护士见他骤然停下脚步,捏紧手中的病历资料,推了推眼镜抬头问:关医生?
    关沐看着走廊尽头的人,心中奇怪,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楚寒来这里干嘛?
    对于楚寒,关沐的心情十分复杂,想到楚寒是怎么样的人,这段时间对他表哥的所作所为他就又气愤又难过。
    想当初凌然和他表哥在一起遭受重重阻挠的时候他还真心祝福过他和他表哥。
    可现在看来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真是人心易变,比变天还快。
    凌然来医院做什么,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做什么,死了也跟他没关系。
    关沐自觉这种人不值得他再浪费心神,他厌恶地撇开了眼睛,淡淡对身旁护士说:没什么,走吧。
    可就在他踏出脚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抬头看了眼科室挂牌,心中一凛。
    他视线又重新转回到走廊尽头那个人身上,眼看着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将一份文件报告揉皱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又愣了一会儿神才大步朝着反方向走开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远,关沐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看着对方这奇怪的表现,他脑海中那个奇怪的念头却越来越深刻,关沐转头对身边护士说:你们先把文件放到档案室,我等会儿过去。
    小护士接过他手中的病历表,愣愣地点了点头。
    第2章
    凌然从医院出来,取了车直接就去了事务所,世初事务所在地处A市最繁华路段的一栋写字楼的十六层,这栋楼是这条路的地标建筑,寸土寸金,宽敞的大平层从落地窗往下俯瞰能看到一望无际宏伟的湛江大桥。
    一年前他回国,就和大学同学孟初一起合伙开了一家事务所,这一年来因为关家的人脉和各种牵线合作,也算办的不错,半年前就在这里租了一层做新的办公区。
    其实这里刚开发不久,是政府审批开发的项目,真正的黄金位置,凌然谈了大半个月都没谈下来,后来还是关澈用了点人脉,以他的名义才拿到的一整层。
    事务所的人不多,加上凌然和孟初也不过十来个人。
    半个小时的车程,凌然到达事务所,而办公室的员工在看到凌然进来后一个个都收敛了表情,最近关于老板私人生活的八卦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一大冲击,毕竟在他们眼里凌然原本真的是男神一样的存在,若不是亲耳听到孟老板和凌然吵架内容,他们也不会相信。
    关澈作为关家的独子,自然算是天之骄子,而同样的,凌然个人能力强,长相和身材都无可挑剔,比之当红流量明星都是不遑多让,两人的美满婚姻更是让人欣羡不已。
    最开始的时候基本每天下班都能看到关澈在等,加餐和下午茶几乎每天都不能少,可是这半年来,他们却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最近一次关澈来事务所还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照不宣,个个都说他们老板居然没逃脱男人有钱就变坏的魔咒,竟然开始包养起了小明星,任是当时他们脑袋想破恐怕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
    这实在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他们原本以为如果真发生这种事,要做也是关澈来做,毕竟凌然人这么好相处长相也是温柔亲切那一种类型,怎么看也不像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小锦,你把陈先生那件案子的最新资料放到我的桌子上。
    周锦是凌然的助理,刚从S大毕业,算是凌然的学妹,一直都很佩服凌然,所以一毕业就主动联系上凌然加入了事务所,听到他这么说立马点了点头。
    其实自从孟初和凌然吵架以后,孟初连事务所的工作都很少管了,陈先生的案子本来是孟初在跟进的,可现在他撒手了,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凌然亲自接手,自然再好不过。
    周锦整理好资料就直接送去了凌然的办公室,对于老板的私人生活她也只知道一点,不过她总觉得以凌然的人品,绝对不是会做出出轨这样事的人。
    辛苦了。凌然抬眼看向周锦,见她仍然站在那里才笑了笑说: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我先把这些看完。
    周锦点头,视线却落在凌然右手的无名指上,那上面还带着一枚质地莹润的素戒,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老板这原本孟哥跟的,有些细节他会更清楚点,所以其实有些地方我也是半知半解。
    凌然翻着手中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他跟我请了假,正好他也很久没休息了,没事,有问题我会问他的。
    周锦叹了口气,心说这两个老板平时好得跟亲兄弟跟什么一样,怎么这次闹得这么厉害,竟然都把手上的案子丢下不管了。
    凌然毕竟之前在这个世界呆过,所以看这些文件其实并不会太费劲,时间过得很快,还是周锦过来敲门需不需要帮他订餐,他才有种饥饿的感觉。
    凌然看了眼时间,抬起眼对周锦说:给大家都点一份吧,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我的话照旧就可以。
    老板请客说随便吃,周锦立马应了一声拿着手机出去了,办公室里的人瞬间就沸腾了。
    这附近有个级酒店的饭菜味道真的很不错,一般都是发工资大家才会去吃两次,现在老板请客大家自然不会手软客气。
    订的餐半个小时就送到了,很丰盛的海鲜套餐,一打开就香气四溢,凌然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119疑惑:【宿主大大,你不饿吗,只吃这么点?】
    【当然饿啊小傻瓜,可是我都要离婚了,你觉得这时候我应该表现出吃嘛嘛香的状态吗?食不下咽忧伤难抑才是对的。】
    119没想到宿主大大这么快就进入了状态,不由得感到由衷敬佩。
    【可是现在没人看到啊,多吃点吧,没关系的,要是把宝宝饿着了怎么办?】
    凌然不想接话,现实世界科技也很发达,男人生子这项医学科技也早就被攻克了。
    只是怀孕生子毕竟比较辛苦,凌然也从没想过为谁生孩子,若不是游戏世界有痛觉屏蔽,他肯定是宁死都要拒绝这项任务的。
    不过即使有痛觉屏蔽,他坐久了之后仍然也觉得不舒服。
    凌然干脆让系统把痛觉全部屏蔽了,专心工作起来。
    等到文件全部看完,凌然把资料重新整理好,关掉电脑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办公室里的人基本都陆陆续续下班了,凌然去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起身时放在桌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凌然看了眼来电提醒,唇角微微弯了弯。
    【看来关沐真的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119终于明白了:【怪不得检查结束后你在阳台站了那么久。】
    凌然滑下接听键,听筒里沉默了几秒后,对方才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格外低沉:楚寒,我要见你。
    寂静像是墨色在宣纸逐渐晕开,空气流动着一种极致的冷淡和僵凝。
    凌然声音平淡:是离婚文件吗,我还没来得及看,抱歉,等会儿我看完给你回复。
    那边气息沉了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和语气却加重了,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楚寒,我现在在你事务所楼下,我说过我要见你,如果你不下来的话我就上去,你自己选一个吧。
    凌然走到窗边,从上往下看,果然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停在路边。
    沉默半晌,凌然轻声说:好,那我下去。
    凌然拿上风衣外套穿好,初秋的晚上温度偏低,他的办公室没开空调温度还算正常,一出门风有点大,气温就低了下来。
    写字楼前的道路很安静,昏暗中树影婆娑,随风发出沙沙的轻微声响,路灯的光都很昏暗。
    凌然朝着黑色布加迪走过去,驾驶座的人没动,即使隔着车前窗玻璃都能感觉到属于关澈的锐利眼神,凌然脚步顿了一顿,才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坐进去。
    关澈见他坐进来,身上似乎都裹挟了一阵凉意,冰得他太阳穴都骤的抽痛了一下,鼻尖都被一阵淡而冷的气息充斥了,他拧眉压下心里的躁郁,将手里的半截烟按灭了。
    昏暗的寂静中还是凌然先开的口:你发过来的离婚协议我粗略看了,关于财产分割的部分我没问题,但世初的新地址前一家合同还要一个月才到期况且我们之前合同上也有写租期十月才结束,所以
    楚寒。
    关澈出声冷淡地打断他,语气略带讥讽和不耐:说够了吗?
    凌然转过头看着他,关澈的侧脸一半隐在黑暗中,深邃的眼睛朝他看过来,神色显得锐利又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只有抓住方向盘的那只手青筋毕露。
    跟我谈生意?楚寒,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和我谈条件?
    凌然转过头垂下眼睛避开他凌厉冰冷的眼神:我这并不是谈条件,我想你也明白这样对彼此来说都更好,没必要因为我们的私人感情而影响工作。
    关澈视线触及到他因为偏头这个动作而从风衣领口处露出的一小段白皙的颈侧,温润细腻的皮肤下淡青色血管都淡淡可见,有一种格外脆弱的感觉,他想到了今天自己来的目的,眉眼敛了敛,神色微微缓和道:你这人倒是一向冷静理智。
    楚寒,不过你忘了,我可做不到你这么公私分明。
    凌然转眼看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你当初敢做,就要有这个准备,那个小明星叫许诺对吗?我看了,倒没想到你竟然一直喜欢的是这一款。
    关澈把车窗摇下来,冷风吹进来,莫名觉得喉咙发苦发涩:你可真行,包养小情人的事倒是做的熟练,又大方得很,一点儿不比那些土大款差。
    心跳一阵阵地跳的很快,可这种快的速度又隐隐觉得有些发凉,昏沉而冰冷地刺痛着他脑部神经,可是这样的情况下,关澈的每一句话还是能够清楚地钻进耳朵里,凌然慢慢平复了呼吸,说:你查了他?
    关澈神情冷淡,微微挑起唇角问:你想说什么?你又以为我会做什么。
    凌然摇头,疲倦地抬手捏了捏眉心,右手却不着痕迹地按在了小腹处,说:这些话根本没有意义,很晚了,如果你没有其他话要说的话我就先走了。
    关澈注意到他的动作,衣袖下他的腕骨清晰,指尖都显得极其冰冷,眉心微微拧紧,脸色却似乎格外疲倦苍白。
    原本在结婚时他也幻想过如果他和楚寒有了孩子会是怎么样,只不过怀孕生产毕竟对身体损耗太大,楚寒身体并不算好,他一直都只是想想,从不敢真的让他冒险。
    可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格外讽刺。
    第3章
    关澈目光从他的小腹处往上落到他的脸上,看着他淡淡开口:楚寒,你就没有什么事需要告诉我?
    凌然感觉到小腹处传来的轻微的闷痛,他听到这句话抬起眼睛正好对上关澈冰冷的神色。对方身上的正装还没有换下来,眉深目挺,轮廓利落分明,一身黑色的西装让他周身都萦绕着一股难以形容又极具压迫的气场,而这种陌生冰冷的态度,其实对于凌然来说是很陌生的。
    凌然垂下眼睛,却摇了摇头没说话。
    关澈看他状态似乎不太好,可态度还是一副冰冰冷冷拒绝交谈的样子,不由地冷笑一声,怒气也渐渐上来,一下一下冲击着他本就不安定的神经末端。
    不错,真的不错,楚寒你真是好样的。关澈眼神沉下来,看着凌然,声音冷得像惨了冰碴子:你真以为孩子的事瞒得住?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然眼睫重重颤动了一下,转头看向关澈,目光定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
    他的目光和反应都很苍白,关澈一时心脏狠狠刺痛痉挛了一下,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关沐告诉他,是不是凌然会一直被瞒着,竟然到了现在还要在他面前装傻。
    关澈语调讥讽:你难道还要否认吗?还是说连你自己都不清楚
    关澈后半句话下意识没说出口,其实他也没想到这样刻薄的话会是自己说出来的,他和楚寒相爱三年,感情深厚,没想到还是抵不过半点新鲜□□和外面世界的诱惑。
    而凌然对这段感情的背叛几乎彻底推翻这三年来他对这段感情的自以为是的信任,他甚至觉得也许凌然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不然的话,这样轻易就变心,怎么可能?
    似乎是自己的话很难理解,关澈发现凌然在听了自己的话后足足愣怔了有好几秒,随后瞳孔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样。
    可看见他这反应,关澈内心却丝毫没有升起报复的快感,一阵阵闷痛反而从心脏处传过来,蔓延出窒息般的疼痛。
    他转过头不再看凌然的表情,胸膛起伏了一阵,才听到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沙哑却又带着浓浓的疲惫,断断续续地说:应该是三个月前在国外那次
    关澈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弹动一下,他猛然转头看向凌然,却发现他已经半转过脸看向了窗外,垂下来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的神色,苍白的薄唇轻抿,冷淡的脸部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都变得模糊起来。
    凌然沉默了片刻后,慢慢开口:但这只是个意外,不会影响什么,我没打算要孩子,你放心
    他的神情很平淡,仿佛说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而关澈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浸入了彻骨寒冷的冰水之中,从头到脚都完全凉透了,他看着凌然一字一句问:没打算要?是单纯不想要我的孩子,还是你真的私生活混乱到自己也不知道父亲是谁?
    凌然苍白的唇瞬间抿紧了,却没再开口。
    关澈发现自己几乎难以控制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额上的青筋却绷紧,手按在方向盘,过了一会儿才冷冷开口:安全带。
    凌然转过头,声音颤抖着问:去哪里?手却按在了车把手上,拧了拧车门却没打开,是从里面锁住了。
    关澈却侧身过去,凌然被他喷薄在脸侧的热气烫了一下,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关澈却伸长手臂从他椅背处拉开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看着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波澜: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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