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败在了这个他从没正眼瞧过的小孩手里?
    直到后来很久很久之后的一天,宋磊的死刑判决下来后,行刑的前一天,宋鸢时见了他最后一面。
    她似乎长高了一些,还依旧穿着一年前的那条白色长裙,整个人收拾得极为干净素雅、落落大方。她甚至还心情甚好地化了个淡妆,带了一个千纸鹤形状的银色耳坠。
    而宋磊已经两鬓斑白,身形枯槁,浑浊的眼如死尸一般盯着宋鸢时。
    这是自那件事后宋鸢时第一次在除法庭之外的地方见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
    看到我过得这样好,你高兴吗?
    宋磊不答,囚服之下戴着镣铐的手微微颤抖。
    我猜你是高兴的,毕竟这世界上还有人愿意来送你最后一程。
    宋磊猛地站了起来,被后方的狱警按回了座位,宋鸢时隔着透明的玻璃,饶有趣味地欣赏着宋磊的无谓挣扎。宋鸢时的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朝宋磊笑了笑,不知道人流手术和死刑比,哪一个更痛呢?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宋磊,他父母早亡,自己一个人到深圳打拼,和刘淑萍结婚后不是没想过要一个孩子,可偏偏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成功,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反而是宋鸢时这丫头怀了他的种。
    孩子没了,宋家也就绝后了。
    你怎么能!宋磊愤恨开口,皮包骨的脖颈下也能看到他青筋暴起,极度愤怒。
    我怎么不能。宋鸢时神色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她眉头一挑,忽然凑近了玻璃窗,姣好的面上带着诡谲的笑容。
    她轻声道: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另一个可以送你下狱的筹码罢了。
    第六十八章 南柯一梦
    宋鸢时的案子基本告一段落后,迟末亲自去了一躺李佑楠家,在取得她父亲的同意后,带她做了进一步的治疗,不久后云南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云南警方顺藤摸瓜,不仅捣毁了一个制毒村,还成功拔除了甘拓留下的势力,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再踏入中国边境一步。
    迟末还抽空去了段子盛的律所一趟。
    林予棠按照约定成为了宋鸢时的辩护律师,她告诉迟末,这个案子牵扯到的几个关键人物都不是善茬,包括宋鸢时本人,她既是加害者,亦是另一个案件中的受害者。
    宋鸢时的年龄摆在那儿,她还差一个月才满十四周岁,警方依法不予追究她的刑事责任,只需收容教养,但还要对受害者家属进行赔偿,而受害者家属在附带的民事诉讼中要求赔偿两百万。这笔钱理应是由她的监护人出,但她的两个监护人也被刑事拘留,没收了个人财产。同时,孙卓越虽是隧道杀人案的受害者,但警方查到他的罪证比宋磊轻不了多少,一系列资料上交后,只能看法院如何判决。
    说实话,这几个案子堆在一块,都可以做一期《今日说法》。段子盛听完林予棠的概述,总结道:可以说是全员恶人。
    特别是这个宋鸢时。林予棠犹豫了片刻,才道:她给我一种很矛盾的感觉,捋这几个案件的时候,我发现她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包括策划那场死亡直播。私下接触多了就能发现她完全没有直播时展现得那么柔弱可欺,只能说她的外表确实太具有迷惑性,以生命为筹码,在大众面前树立了一个无辜受害者的形象如果不是她真的跳了下去,我会怀疑她之前是不是在演戏。
    两人都同时看向了迟末,虽然警方没有公布救人者的信息,但他们都看过网上流传的视频,认出了迟末。
    迟末明白她的意思,但人性是复杂的,即使这一切都是宋鸢时精心策划的一个局,但她在那一刻,是真的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因为现实世界里的宋鸢时,就是因为这一跳进入了深海系统。
    现世无人救她,那一刻她不只是她自己,是长年被养父性侵的少女,是被尊师侵害而患抑郁的李佑楠,是无数个缄默的真相。
    她拿生命和不公的命运对弈,赌活着的人一个未来,她赌赢了。
    这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罪与罚就交给法律来公断吧。
    迟末临走前,问了樊宿一案的结果,和他在现世时的判决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得到答案后,迟末在律所楼下的咖啡厅里坐了一个下午。他出手救了宋鸢时,改变了她原本的生活轨迹,但更准确地说,救下他们的是及时赶到余灼,所以当时迟末没有动用能力自救。
    而在云南时,迟末利用自身的能力幻化出来了一把枪,在暗中帮助余灼解决了麻烦,不过也留下了Bug。那毕竟是幻化出来的枪,子弹会和枪一起消失。现在余灼已经发现了这个异常,迟末不知道这会对余灼的深渊梦境造成多大的影响
    先生,这边需要为您续杯吗?当服务员小姐第三次来询问迟末是否需要续杯时,迟末的目光才从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收回,桌上的咖啡已经彻底冷了,白色的杯壁模糊地倒映出了周遭的环境,唯有迟末的身形隐没在光影边缘不得窥见。
    他礼貌谢绝,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正式结案后,余灼和迟末都闲了下来,迟末腿上的伤静养了一段时间,已经完全愈合,虽然不可避免地留下了疤痕,但迟末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余灼倒是问了很多医生,买了一些进口的祛疤药膏给迟末试用,迟末不爱用,因为会痒,于是每次都要往余灼的身上抹。余灼当过特种兵,他的身上不可避免也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痕,特别是在心口上方,有一道狰狞的疤,那是他退伍前留下的最后一道伤口,贴近心脏的位置,差点要了他的命。
    余灼洗完澡拿着药膏出来时,迟末还穿着睡袍坐在飘窗上看书。他看得入神,就被余灼握住了脚踝,余灼半蹲在他身前仔细地观察他腿上的疤。
    余灼睡衣的领口宽大,从迟末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到余灼心口处的伤,他盯着他的胸口,有些失神。
    感觉颜色好像是谈了一点。
    余灼说完瞧见他在发呆,仰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看哪儿呢,小流氓。
    小流氓伸手勾住了他,亲了回去,浅尝辄止地轻咬他的唇瓣,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喉结向下划,指腹停在了他的心口。
    这样直白挑逗的后果自然是被余灼拉起身来,揽着腰按在怀里亲,他重复了迟末的动作,只不过是用唇。
    迟顾问,案子办完了。
    迟末被他亲着锁骨,仰头轻喘,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嗯?
    轮到你了。
    (有删减)
    迟末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转身抱住余灼,小声道:又弄脏了。也不知道指的是地板还是他自己。
    余灼知道他害羞了,揉了揉他的柔软的头发。镜子里倒映出迟末线条优美的背脊,余灼伸手揉了揉迟末被他咬了一个印子的后颈,忽然看到他的后心处有一个颜色极淡的图案。
    余灼用指腹搓了搓,发现那似乎是刻在肌理上的。
    你什么时候去纹身了?
    什么?
    迟末回首,看向镜子,就在他的蝴蝶谷内侧靠近心脏的位置,有一个约婴儿拳头大的金色六芒星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上一秒还深陷□□的眸里只剩下了清明,他立马转过脸,生怕余灼发现他情绪的转变。
    在你去云南的时候。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因为刚刚做完的缘故,余灼没听出他的不对劲来。他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怎么纹这个图案?
    迟末的脑子转得飞快,胡扯道:听说能保平安。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亲昵地在余灼颈间蹭了蹭,哥哥,想洗澡。
    云南、保平安。
    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余灼大致了解了他的心思,有些内疚,没再追问下去。
    好。
    那一晚迟末并没有睡着,他就在夜色中睁着眼,目光描摹身侧那个熟睡的身影。
    没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个六芒星的含义,他早该想到的,深海主神敢再一次将权力交到他手上,不可能只是封印了他的记忆这么简单。
    他也忽然明白了主神敢放他进深渊梦境的原因。
    这里是余灼的深渊梦境,万物皆是虚幻,唯有余灼这个人是真实的,无论他曾和他阔别多少年,无论他曾经忘了这个人多久,只要他出现在身边,那些刻在习惯里的举动和爱,是没法被时间冲散和替代的。
    迟末在黑夜里笑得悲凉。
    其实他才是那个被困在梦境里的人。
    这里有他渴求的一切,有他这辈子唯一的牵挂。
    他不知道他还能在这里逗留多久,但他希望,在这个梦境破碎的那天,他能和余灼好好道个别。
    第六十九章 展露锋芒
    余灼发现迟末最近总会盯着自己发呆,眼里糅杂着很多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可每当他开口想问些什么,迟末的神色又会变得柔和明媚,看不出一点异常。
    下午的时候,余灼接了个电话。
    爸妈晚上过来吃饭,家里要不要收拾一下?余灼问他。
    迟末抬手看了眼表,应该可以,我等会先去幼儿园帮段子盛接下孩子,他们俩都要开庭,走不开。
    好。
    穆莲有余灼公寓的钥匙,她买了许多菜,和余定国一起去了余灼家里。两个人的家里收拾得很干净,迟末本就是个爱干净的人,余灼又在军队里待过,家里整洁得像个样板房。
    年轻人的家里没有电视机,余定国闲不住,就想去书房找几本书来看看。他们家的书房不大,归纳倒是很清晰,但大多数书一看就知道是迟末的,外文版的居多,大多数是讲心理学和犯罪的。余定国看不懂外文,在最下层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洞穴奇案》下来。
    老余,家里醋不够了!你帮我下去买一瓶!
    穆莲在厨房里冲他喊道,余定国正看得入神,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书,反扣在桌上,视线再次扫向这本书原本的位置时,他却皱了皱眉头。
    他凑过去用食指比了比,这一排的书似乎比上排的书放得更出来些,因为位于最下方,他刚刚并没发现。
    他退休了许多年,但当民警时的洞察力还未退化,他直觉不对劲,却又摇了摇头。这是余灼的家,能有什么特别的?难道余灼还要像他一样藏私房钱?
    那这藏得也太拙劣了。
    他在最下方一拍和上一排中各抽出了一本书,叠放在一块比了比,果然是一样大的。
    他跪趴在地上,将最下方那排书都拿了出来,看到了书柜里头有一个长方形和黑色盒子,他打开来,却在下一秒脸色剧变。
    老头,让你去买醋你干嘛穆莲裹着围裙来书房,就看到余定国手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家里怎么会有她从未见过余定国用这般严肃的神色看着她。
    余定国重重地阖上了盒子,厉声厉色道:给余灼打电话,让他立马滚回来。
    迟末开车前往培英幼儿园,提前抵达时已经有许多家长在校园门口等候接送,他坐在车里,等待放学的时间。
    这路口不算大,他的车外头站着两个妇女,正有说有笑,哎呀,你看那姑娘,这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另一个人附和道:长成这样她的生活一定没有什么烦恼吧她也是家长吗?以前怎么没见过?
    迟末听着,也抬头朝那头望了一眼,那姑娘刚好转了个身,迟末只看到她高挑的背影,光是看背影也能看出来气质卓越。
    她穿着职业装,一条白色的包臀鱼尾长裙将比例完美的腰身包裹,香槟金色的雪纺衬衫在她抬手时也带着几分仙气,黑色的长卷发随意披散在背后,腰细腿长,脚下踩着一双米白色的红底细跟高跟鞋,站在人群中显得尤为瞩目。
    幼儿园的门开了一个小口,由老师一个班一个班地带人出来,迟末下了车靠在车边,不太着急,段惜雨的班在后头。
    段惜雨出来的时候,迟末看到她和一个长相颇为可爱的男孩手牵着手,男孩挥手和她告别,长开着双臂跑向人群,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着姑姑。他望过去,看到那个女人在这个孩子面前弯腰,接过男孩的书包时朝迟末这边看了一眼。
    迟末在看清女子面容的那刻,世界好像安静了几秒,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再抬眸。
    竟然是连墨。
    这是第三个出现在他身边的S级维序者了。
    这是世界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他不属于这里。
    迟叔叔!段惜雨唤了他两声,他方才如梦初醒,将小朋友抱起来。
    叔叔,怎么啦?小朋友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像往日那样逗她开心,似乎心不在焉,脸色凝重。
    迟末抿唇不语,再次看向连墨离去的方向,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回首对段惜雨说:回学校里等叔叔一会,好吗?
    迟末找到她的班主任,将段惜雨交给她,麻烦您帮我照看她一会。
    迟末快步走向人群,放学时间段不算宽敞的人行道熙熙攘攘,他个子高,一直看着前方的连墨,倏然间瞥见一个穿着破旧水洗衫的高壮男人也一直跟在连墨身后,并且悄无声息地不断逼近。
    寒芒一闪,迟末已经来不及过去,只能大喊道:连墨!小心!
    连墨闻声回头便看到了那个跟着她的男人和他手里那把水果刀。
    连墨下意识推开了自己的侄子,霍地闪身,躲过了男人迎面劈过来的刀。
    周围的人群惊叫着跑开,迟末得以冲过来,拦住了那个男人。这男人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看着瘦弱,力道却大得出奇,迟末扣住他的手腕,居然被他反握住。
    这人练过。
    顾不得细想,迟末挣开男人的手,和他拉开了一个身位。对方持有武器,体格上也比迟末占优势,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在看清迟末的容貌时变成了带着妒意的愤恨。
    他挥舞着菜刀直冲迟末的脸,迟末右手格挡开来,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胸口处。男人猝不及防,撞到了身后的榕树才停住身形,却并未因此萌生惧意,反而被迟末的举动激怒,再次挥着刀冲上前。
    小心连墨的声音戛然而止,迟末不慌不忙,一掌劈中对方的手腕,男人只觉得整条手臂一麻,匕首便掉落到了地上,被迟末一脚踢开。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破坏系统请问判几年(快穿)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莫未浓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莫未浓并收藏破坏系统请问判几年(快穿)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