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待会儿市局的同僚给梁汉录口供,你和小雨早点回家休息。褚晚宁脚步有些虚浮,扶着身侧栏杆,放缓了前行的速度。
    聂繁心知道她性格独立,不喜欢麻烦别人,商量的语气问:晚宁姐,你肩膀受伤,很多事不方便,去我家小住两天吧?
    不出所料,褚晚宁紧接着婉拒:不碍事,我还得回去喂猫。
    如果发烧怎么办?
    繁心,我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打车去医院。走进电梯,褚晚宁刚伸手,聂繁心已经按下2楼的提示键。
    就算你再坚强,也需要朋友关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她不便多说什么,点到即止。
    电梯门打开,聂繁心一眼就看到对面站着的万漪,手里还拎着东西。她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习惯性牵住垂落的手,好奇地问:带的什么?
    外卖晚餐,怕你们饿着。笑眼明媚,分外亲和。万漪自然地回握聂繁心的右手,抬头道,晚宁姐,我记得你喜欢吃煲仔饭,不辣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饮食要清淡。
    褚晚宁已经提前用手机挂号,这会儿直接去急诊办公室,医生带她到治疗室缝针。需要局部麻醉,左右肩膀各缝6针。医生忙碌着,聂繁心被万漪拉着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给她重新清创。
    都没清洗干净,还有碎石子和泥沙,容易感染。万漪手持镊子,双氧水蘸着卫生棉球,动作尽量轻柔。
    疼。聂繁心紧皱着眉咬牙切齿。
    疼就抓紧我。
    聂繁心抬眼瞄了瞄对面的两人,低声道:不要。
    我再轻点。说是这般说,有些泥沙和石子太顽固,黏住了血液和皮肤组织,力道太轻没法让它脱离。万漪神情严肃,一瞬不瞬地盯着伤口,一边挑起石子,一边对着患处轻轻吹气。
    又痒又疼,不知什么时候,聂繁心终于受不住,左手上抬抓住她的手臂,慢慢攥紧。
    手肘,膝盖,左手掌根,一共五处明显的伤口。万漪完成清创,又拿无菌纱布覆盖,避免沾染灰尘。
    聂繁心看着她一言不发收拾桌前的医疗用具,两道拧紧的眉依旧没有松开,于是悄悄伸手,做贼似的抚上她的眉,软声道:万小雨,我饿了。
    洗手消毒再吃饭。
    我不疼了,你笑一个嘛。聂繁心咧开嘴角,指腹摩挲着她的右手虎口。
    万漪稍微动了一下唇:前三天不能碰水。
    那你帮我擦,好不好。聂繁心在她耳边呵气,我都不害羞了,你就笑一笑?
    受伤之后负责哄人,一个多月前万漪如此,现在的她也是这样。不想让对方担心,就应该时时刻刻保持警觉,遇事深思熟虑。
    出去吃饭,番茄牛腩。万漪终归弯起了嘴角,牵着她往门外走,晚宁姐,我们在走廊等你。
    好。褚晚宁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番茄牛腩饭,还有一碗清炒素菜。长椅上,没有放饭盒的地方,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一起,万漪端着菜碗侧身,聂繁心端着饭盒夹菜。
    放我腿上,端着累。
    万漪不为所动:你膝盖有伤,菜碗里的油烫。
    聂繁心哦了一声,加快吃饭的速度。
    吃完饭,褚晚宁也后一步放下筷子,两人陪她去做全身检查。抽了血,刚进ct室,裴茸的电话打进来,听语气,牵挂溢于言表:我在医院门口,你们在哪?她怎么样?
    这叫什么?口是心非?聂繁心想骂她两句,却还是忍住了:急诊2楼放射科。
    不多时,走廊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声音,裴茸步履匆匆。聂繁心和褚晚宁好像参加了今晚的行动,你去关心一下。这是下车前子博特意打来电话的嘱咐,她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只是告诫自己清醒一点,就当慰问普通朋友。
    然而,刚看到聂繁心和万漪,没见着褚晚宁的身影,裴茸的心瞬间揪起来,几番克制,才平静地问:褚队呢?
    你跟我来。聂繁心注视着裴茸镇定的神色,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情绪,拽着她往不远处的角落迈步。
    你和晚宁姐到底怎么回事?松开裴茸的手,聂繁心质问。
    裴茸双臂交叠,后背半倚着墙:成年人之间发生的什么,不需要太过计较。
    她是认真的。聂繁心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裴茸下意识问:谁?
    褚晚宁,一个从小就失去父亲的人,母亲也因为她高考志愿填报的警校,从此爱答不理。你就忍心伤害她吗?
    裴茸在聂繁心眼底看到隐约的怒火,欲言又止:我
    我一直把你当成关系最为密切的闺蜜,经常开玩笑让老妈把律所交给你,希望看到你和晚宁姐修成正果。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聂繁心话语不停,你才29岁,晚宁姐快36了,耗不起。
    裴茸偏头,望向一边,长发遮掩她晦涩的神情,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只能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
    裴茸依然沉默。
    聂繁心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想和她开始,就早点挑明,互相拖着,双方都会很累。
    她话音刚落,身后不算平稳的嗓音传至耳蜗:繁心,我和她的事,你不用操心。
    裴茸转回头,褚晚宁披着深色衬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刹那间,心脏,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震了一下。
    她没事,她安然无恙。
    万漪也移步到聂繁心身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说:晚宁姐她们有分寸。
    可是
    万漪拉着聂繁心向两人颔首示意,随后渐渐走远:没有可是,你要知道,她们都是成年人,自己做出的决定自己负责。
    好吧。聂繁心依旧瘪着嘴。
    笨蛋,不开心了?万漪弯起食指,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给她们时间独处吧。
    ***
    光线昏暗的角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褚晚宁低低地咳了两声,打破僵局:繁心说的那些,你别在意。
    因为隐忍,紧紧抿起的双唇开阖:我不会。
    轻伤,缝了几针,没有大碍。
    裴茸的嗓音略微喑哑:伤在哪里?
    褚晚宁说得轻松:肩膀,左右各一刀,伤口不是很深。
    又是肩膀?两年前的三刀,差点伤到筋骨。裴茸霎时皱紧了眉。
    没事,算命的说我福大命大。
    命,裴茸突然想起子博的复仇原因,惴惴不安提醒她:晚宁,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穿上防弹背心。
    四下无人,周围都是白墙,聂繁心和万漪守在唯一的出口,褚晚宁确定安全,才问出口:为什么?
    总之,记得穿。裴茸示意看手机,褚晚宁没有低头,反而拉近两人的距离,压低了嗓音,吐息在她的耳边:能不能理解为,你在关心我?
    感情这档子事,假如没有一个人主动,永远相隔鸿沟。但是,今晚这颗蠢蠢欲动的心,在知道她赶来的那一刻,已经无法再压制。
    至少让对方知道一点点心意,哪怕只有细微的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红包已发,感谢支持。
    第83章
    你要知道,我不是她。裴茸第一次在褚晚宁面前表露自己不同寻常的情感。但她神色并不外放,眸底,如同隔着冰层涌动的暗流,水雾迷蒙。
    褚晚宁表示不解,担心她误会,忙不迭问:你说的她,是谁?
    裴茸很快调整情绪,只是一个深呼吸,就将快要失控的局面拉回来。她摇摇头道歉:对不起。
    小凝视着对方皱着眉警告的眼神,褚晚宁紧咬下唇,收回险些蹦出的称呼。她强压下一阵阵眩晕,转过了身,单手抵在没有温度的墙上,面无血色,沉声道,裴律师,我唐突了。
    晚宁裴茸还欲说什么,褚晚宁握着手机,忽然抬头,抱歉,失陪一会儿。她走得急,步子却不稳,头昏脑涨的感觉愈来愈盛。
    繁心,跟我去门诊楼。
    晚宁姐,怎么了?聂繁心拉着万漪紧随其后,角落的裴茸凝望她们的背影,心口一阵闷过一阵。等待电梯门打开,目视三人询问的目光,迈开长腿。
    密闭的空间,二楼下一楼,时间短暂,没有人说话,待走出电梯,褚晚宁解释:医生两分钟前宣布车祸昏迷的同事死亡,另一位手术成功。
    两分钟前?为什么子博8点20分就提前知道?裴茸暗自思忖,保持正常的步伐,右手伸进裤袋,犹豫片刻,停止了动作。
    门诊楼三层,第一手术室门外,市局刑侦支队荀队长左右徘徊。他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三个人,两边是全副武装的特警,中间是戴着黑色头套的梁汉,不远处还有十几位民警,黑压压的一片。
    荀队。褚晚宁独自走过去。
    小褚。荀队示意到旁边说话,两人刚站稳,他紧接着脱口,我明天就去省厅报道,特侦组第二副组长的重担就交给你了。褚晚宁做卧底前,在长云县公安分局担任刑侦大队长一职。这次回来,表面平调,实则属意她接任市局刑侦支队支队长一职,任免通知月初已经下达。上个礼拜,市局召开领导干部大会,经过商议,决定荀队长离任之后,暂由副队长代职,等待大案告破,她再接替工作。
    荀队交给褚晚宁一个U盘,里面装着他所有的工作资料。
    医院现在一共21位同事,王灏(牺牲同事)出来的时候,我们送他一程。王灏警龄四年,老家万州县,家人闻讯而来,这会儿还在路上。
    五分钟后,手术门滑开,医生推着王灏遗体,脚下的步伐沉重。
    立正,敬礼。荀队雄浑的声音回荡,众人整齐地举起右手,严肃且庄重。立在聂繁心身侧的裴茸,同样注目着前方,悄悄在心底举起了右手。
    梁汉我带走了,小褚,这两天你好好休息。
    荀队刚迈出前脚,十分钟前,和聂繁心她们一块儿上楼的男人礼貌地递出名片:荀队,我是梁汉的辩护律师,负责案情的跟进。
    嫌疑人已经招供,承认杀人。
    男律师皮笑肉不笑:什么时候招供,有录音吗?
    现场两名同事可以作证。荀队明知只是一面之词,却仍然说出口。
    哪两位?
    男律师转过身环视四周,褚晚宁郑重其事的语气回击:嫌疑人危险停车造成一死一伤,拒捕并且袭警,证据确凿。至于其他罪行,我们会进一步调查。
    我静候佳音。男律师无法反驳,眯着眼睛玩味似的打量褚晚宁。
    一个小时前,裴茸提议帮梁汉辩护,子博否决:你需要维持和聂繁心的关系,给海狼辩护只会加深矛盾。况且,我们有顾问律师,待会儿直接过去。
    此时,裴茸认出他,去年律师协会的活动,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不深,就是话比较多,资历也一般,可见子博已经彻底放弃海狼。
    临近十点,海狼被警方押上警车。褚晚宁去药房窗口取药,聂繁心在裴茸的耳边嘀咕:你去晚宁姐家照顾她吧。
    最近忙,不怎么方便。裴茸顿了顿,补充,我手头有案子,每晚都会熬夜,会打扰她休息。
    那你帮我劝劝她。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聂繁心不再为难。
    劝什么?
    褚晚宁刚把药拿在手上,聂繁心吐字清晰:晚宁姐,裴小茸也建议你去我家养伤。
    裴茸投去眼神,似乎在问:我有吗?然而,当右侧的人偏头,她瞬间转变神色,肯定了聂繁心的说辞:你有伤,互相照应也好。
    万漪跟着附和:晚宁姐,外婆的房间一直空着,兰姨和顾姨凌晨的航班出发去草原,你就当添一副碗筷。
    可是,家里的猫没喂。褚晚宁没有看向裴茸,只当寻常交谈。
    家里这个词那么温暖,温暖到让人回味起来,血液里,仿佛热流缓缓淌过。她怔怔地看着身前褚晚宁的背影,沉静的心好似被风轻轻吹开一个角。
    去年10月,手机关机前,没有问对方愿不愿意照顾豌豆。就像笃定一般,把宿舍钥匙装进快递袋,发出最后一条微信消息:晚宁,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
    带过去?我也喜欢猫,可惜老妈和裴小茸一样对动物毛过敏,所以这些年没有养。聂繁心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
    褚晚宁仍然犹豫不决,万漪站在专业角度劝说:晚宁姐,你身上还有其他擦伤,夏天炎热,需要及时换药。
    再拒绝就会显得不识时务,褚晚宁颔首: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聂繁心扬起被万漪握着的右手,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她们先顺路送裴茸回家,坐在后排的两人像两块木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在下车前,解开安全带的裴茸道:繁心,晚宁就拜托你们了。
    喊得这么亲密,聂繁心终于从她的话语中琢磨出感情,爽快答应:放心,包在我身上。
    轿车渐行渐远,裴茸依旧待在原地,无端生出的孤独感笼罩着全身,总希望,这样的日子,早点过去
    刚转身迈开步子,先前接送她的车又停在跟前,司机开门见山:裴姐,三爷请你去趟别墅。
    裴茸没有询问原因,直接上车,倒是司机解释道:博哥揪出警方的线人,这会儿所有的兄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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