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故意的?”
    时年终于笑起来,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很酸对不对?我被这个果子骗了!它看起来那么大那么红,我以为怎么着也不会难吃吧,谁知道,它居然是我吃过的果子里最酸的!”
    真是果不可貌相啊!
    时年的情绪也感染了刘彻,他不再像最开始那么别扭冷淡,除了处理政事,剩下的时间全用来陪时年玩了。
    他会亲自带时年入山,不过他对摘果子没兴趣,他教时年打猎。十七年过去,皇帝陛下的骑射功夫不仅一点没退步,反而越发好了,纵马在山林中奔驰,目光锐利如鹰鹫,寻到一个目光手一松,羽箭便直射出去,正中一头逃窜的母鹿。
    他抓着弓得意一笑,“今晚烤鹿肉给你吃!”
    时年很用心学了,但骑马打猎对她的难度还是太大,而且她也觉得有些血腥,慢慢的心思就飞远了。于是,当刘彻打着打着忽然回头,才发现身边的人早就把弓丢开,正抱着侍卫不知从哪儿给她捉来的小兔子玩得开心。
    刘彻失笑,还有点被忽略了的不满,故意说:“你想吃这个?”
    时年立刻护住兔子,双眼瞪得溜圆,说出那句经典台词:“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
    时年还放风筝。
    这个时候风筝还不叫风筝,甚至不叫纸鸢,是用竹片做的。时年在这时终于发挥了自己穿越女的优势,带着沅沅一起亲手扎了一个风筝,没有纸张就用缎子。做成后刘彻看着那个古怪的东西,坚决不相信它能飞得起来。
    时年气个半死,硬逼他在一边站着,自己扯着风筝跑来跑去,累得半死,可风筝最高只飞到屋顶,而且坚持不到五秒就又灰头土脸地落下来。
    最后时年脸挂不住了,跺脚道:“风!是风不对!等明天,或者后天,选个风好的时候,我一定能飞起来的!”
    刘彻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留女孩在原地大叫:“你不信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明天一定能飞起来的!你现在不信我,就等着打脸吧!”
    当然,既然都来了温泉宫了,最重要的温泉怎么能不泡呢?
    温泉宫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汤池,其中以蓬莱殿后的汤池最为华丽气派,因是露天,浸在其中能看到满天星斗。
    第一次要泡温泉时,时年刚换上了白色寝衣,还没进去就看到刘彻也换了衣服出来了。
    她立刻警惕,“你要干嘛?”
    刘彻一脸自然,“不是你说的吗?今晚想浸温泉。”
    时年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我说了要泡温泉,可没说要和你一起泡!你不要给我偷换概念!”
    要换了现代,她穿个游泳衣,和男生一起泡泡温泉其实也没什么。但现在是在古代,她和刘彻还是这种关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时年可绝不做这种也许会引火烧身的事!
    刘彻安静地看着她,仿佛有点受伤,还有些失落。时年在这目光下挺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做出退让,“那……我们一人占一边,你不许过来……你如果过来,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于是,当晚,她连衣服都没脱,就这么穿着寝衣泡在温泉里。好在给她的衣服都是最好的,丝缎轻软,沾了水贴在身上也不怎么难受。
    刘彻也没有脱寝衣,在汤池对面闭目养神。
    时年一开始还有些防备,后来看他果然没有过来,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这才放下心。
    她玩了一会儿水,又看了一会儿星星,终于觉得有些无聊,不由隔着袅袅白雾打量起刘彻。
    这个样子看他,五官比白日更柔和一些,因为沾染了水汽,那股威严的气势弱了,人仿佛也随之变年轻了。
    让她不由想起十七年前,那个长安月下的青年郎君……
    时年看得正出神,刘彻忽然睁眼。
    偷看被逮个正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却看到他起身,踩着白玉台阶出了汤池,扯过一旁的长袍披上了。
    “你不泡了?”时年见状问。
    刘彻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殿中还有政务没处理,你自己泡吧。晚点再来看你。”
    这么晚还要加班哦?时年感慨,当皇帝也蛮辛苦的,都没人给发加班费。
    刘彻背对着她站在岸上,余光瞥到汤池中的女孩,立刻别开了眼。
    还是不该进来!
    她就那样泡在温泉里,沾了水的寝衣贴着身体,比什么都不穿更加诱惑、欲说还休,让他连多看两眼都不敢,只能落荒而逃。
    山中岁月短,时年觉得好像昨天才刚到骊山,转眼已经过去快一个月。
    而这一个月里,朝中也发生了不少事。先是浑邪王终于抵达长安,刘彻在当天下了一趟山,率群臣在长安城外迎接了他,并于当晚在温泉宫设宴为其接风,同时下旨封其为漯阳侯。
    然后又过了大半个月,带大军押后的骠骑将军霍去病也回来了。
    这回刘彻没去接他,不过时年知道,霍去病回来肯定要来面见刘彻的,所以当第二天上午她在温泉宫看到霍去病时也并不怎么惊讶。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还有一个锦袍男孩,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时年看了一会儿,发现那男孩长得和刘彻有几分相似。不过如果说刘彻的气质是巍峨的山,他就是温润的水,年纪虽小,却已让人观之可亲、如沐春风。
    霍去病也看到了时年,上下打量她片刻,勾唇一笑,“许久不见,夫人安好?”
    时年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回以一笑。
    好在霍去病也不在意她什么反应,转头道:“殿下,还不去见过你庶母。”
    太子刘据听了表兄的话,朝时年拱手一礼,恭敬道:“时夫人。”
    时年刚才就猜出他的身份,忙欠身回了个礼,“太子殿下多礼了。”
    这就是刘彻和卫子夫的儿子啊,戾太子刘据,刘彻年近三十才得的第一个儿子,曾备受他疼爱,最后却也是个悲剧人物。
    进宫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刘彻的儿子。不得不说,霍去病刚才那句“庶母”真是给了她很大冲击,自己居然给这么一号人物当了小妈……
    第一次当妈没经验,说完这句时年就不知道说啥了。
    三人相对而立,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刘据看看时年,又看看霍去病,略一沉吟,道:“儿臣还要去拜见父皇,先行告退。”
    他本意是让霍去病跟自己一起走,谁知对方却顺势道:“那你先去。我有事要单独与陛下禀奏,等你出来了我再过去。”
    刘据无法,只好又朝时年施了个礼,转身离开。
    刘据走了,剩下时年和霍去病,他看看周围,忽然抬手让宫人们都退开一些。
    确认他们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后,他这才盯着时年,似笑非笑道:“夫人就没什么话想和我吗?”
    时年现在一见他就心虚,忙道:“还未恭喜霍将军又立奇功,回头陛下必定重重有赏!”
    “我再得怎样的封赏,也比不上夫人啊。”霍去病道,“没想到我不过去河西一月,回来却发现,这长安城都要变天了……”
    时年头皮发麻,“将军……何意?”
    霍去病眼神冰凉,“还装傻?要我给你挑明了说吗?陛下了这段时间贬谪了一批官员,又申斥了一批官员,他们有什么共同点你想知道吗?”
    霍去病昨日返回长安,还未来得及休整,就从幕僚那里听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陛下贬斥了一批依附于卫氏的官员,与此同时,又提拔了一些人去军中关键部门,不用幕僚提醒,他也能看出陛下此举是冲着卫氏而来。
    卫氏如今势大,陛下若从帝王权衡之术出发认为需要抑制一二倒也还好,只是再结合宫中传来的消息,却让霍去病得出一个惊人结论!
    陛下打压卫氏,莫不是想对皇后下手,另立新人……
    陇西城中,女孩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我跟你说哦,陛下真的很喜欢我,你就不怕我入了宫威胁到卫皇后的地位吗?
    “将军想保住卫皇后的地位,自然要未雨绸缪、提前打算,不能等我坐大了再行动……”
    他看着时年,半晌,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夫人还真是言出必行啊。”
    来了!来了来了!
    时年最怕的家属算账终于来了!
    他说的这些当初聂城都打探回来了,时年当然也知道,不过聂城并没有从里面确定哪一条可能是导致弦不平静的原因。
    她这阵子和刘彻在骊山度假,心里偶尔也会牵挂长安,最在意的就是卫氏的反应。
    皇后被换,把她挤下去的还是一个来历不明、无根无基的孤女,时年料定卫氏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她,也做好了卫子夫或者卫青来找她麻烦的准备,没想到他们俩没等到,却等到了霍去病。
    毕竟是自己在抢人家姨母的皇后之位,时年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因为这个刚才面对刘据时都有一股莫名的负罪感。
    她咬了咬唇,“将军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如果我说是呢?”
    时年忍不住嘀咕,“那你也要怪自己,如果当初你在陇西帮了我,现在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霍去病点点头,“所以,你是在故意报复我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时年忙道。
    她纠结一会儿,终于脸一垮,无奈道:“这件事很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要抢卫皇后位置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可自己都知道在刘彻的种种举动下,这承诺有多苍白。
    女孩一脸不安,霍去病看她半晌,忽然嗤地一笑,“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时年一愣,“真的?”
    霍去病嘲弄道:“我倒是想对你怎么样,可我来之前进宫见过了姨母,也拜见了舅父,他们都告诫我,万不可轻举妄动。尤其,不可对时夫人不敬……”
    时年讶然三秒,明白了。
    她还奇怪呢,刘彻这回搞这么大动作,卫氏那边怎么那么安静乖巧,居然没有一个人试图来找她的麻烦,连上个表弹劾“妖妃惑主”的都没有。
    本来还当是刘彻怕她心烦没让她知道,但聂城也说没有,现在看来,应该是卫青和卫子夫压制下来了。
    作为卫氏一族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他们的决定当然在家族举足轻重。至于这么做的原因也不难猜测,上回卫子夫在宫里见她一面就被吓得脸色惨白,后来还来过一次宣室殿想见她,被时年找借口给推了,就没有再尝试了。
    她多半把时年当成鬼怪妖魅了,好一点就是和刘彻一样当她是仙女,但无论是仙还是妖,都是她惹不起的。
    所以,她选择暂且忍耐,静观其变。
    时年自顾自想了一会儿,才发现霍去病一直在盯着她,将她的反应尽收眼中。
    她忙回神,道:“那是皇后殿下和卫大将军宽和。”
    霍去病:“是吗?但姨母还说,她和你舅舅都欠你一个大恩,此番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是他们的命。他们自当领受。”
    时年一凛,果然听到霍去病慢悠悠道:“我倒是好奇了,你看年纪也就和我差不多大,此前不过一个民女,从未进过宫,姨母能欠你什么恩啊?”
    当然是她当年救下她、让她免于去匈奴和亲的事了。
    她本来以为卫子夫不反抗是单纯怕她呢,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个恩情,也不算全没良心。
    不过面对霍去病,时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霍去病见状也不意外,话锋一转,“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其实我小时候,因为经常出入宫中,也曾听过一些宫闱秘闻。”
    “……什么?”
    “不是多稀奇的东西,就是,宫里的老人私底下会偷偷议论,说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十几年前,姨母还不是皇后的时候,陛下曾有一位很宠爱的少使。后来那位少使莫名失踪,有人说她病故了,有人说她逃走了,还有人说她被太皇太后秘密处死了。众多纷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陛下非常喜爱那位少使。
    “我从前没放在心上,可后来李夫人专宠,我因为担忧姨母,入宫探望,谁知她反倒先劝起了我。当时她的口吻和这次很像。她让我千万不要与李夫人起冲突,还说,陛下并不是真的喜欢李夫人,不过是想在她身上寻找自己想要的影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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