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汽车钥匙似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什么?
    荆荣当着他的面按下了车钥匙上的圆形按钮,钥匙弹了出来。
    弥月诧异,你不会要送我一辆车吧?
    我没那么阔气,你看好了。荆荣微微一笑,两根手指捏住钥匙,极小心的向外一扯,一个钥匙形状的外鞘就被他取了下来,留在钥匙上的,是一根长度在一寸左右的钢针。
    钢针的粗细比普通的缝衣针要粗两圈,严格说来不能算针,而是个小号的锥子。但顶端却是异常尖锐,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一抹绯红色。
    荆荣指了指下方的另外一个按钮,看到这个躺平的标识没?这个不能随便按,里面装的是烈性的麻\醉\剂。用量大概够放倒三到五个成年男人卖货的人是这么说的。
    荆荣把钥匙状的外鞘扣回去,再按下按钮,钥匙平稳地收了回去就像任何一个正常的汽车钥匙一样。
    弥月惊讶的眼珠子都要脱框了,这这
    留着防身。荆荣很认真的嘱咐他,用的时候小心,千万别伤到自己了。
    弥月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接过来的时候手都有些抖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荆荣被他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以前去国外出任务,黑市上买的。这种东西,我不大用得到。
    弥月捧着这个神奇的车钥匙,活像捧着一枚炸\弹。他知道荆荣所说的黑市,跟他们去买古玩的黑市绝对不是一回事儿了。
    震惊过后,弥月就纠结了。这东西他应该收吗?这可比几百或几十万的银行卡让人为难得多了。
    荆荣又笑了,这东西对上真正有功夫的人是没什么用的。但是出门在外,有时候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留着保护自己。
    弥月纠结了半天,吭哧吭哧挤出一句,犯法吗?
    荆荣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极微妙的感觉。这感觉既惊讶,又夹杂着些许奇异的欣慰:原来弥月还是这样一个谨慎的、守法的人?!
    荆荣垂眸一笑,只要你不去主动伤害什么人。
    你放心。弥月郑重地点头,我不会的。
    他这个时候也想起了在山中旅店遇到的那些人。再遇到类似的麻烦,他也不必那么缩手缩脚,被动挨打了。
    荆荣其实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要这样东西找出来,眼巴巴的送到弥月的手上明知道他身上有嫌疑,甚至他有可能是一个冷血、残忍的反社会反人类的犯罪分子。
    但当他想起这个人的时候,他会想起在山中旅店时,弥月带着固执的神情对他说的那句话:我要留下这些人。
    他还问他,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怎么能放任这种事在我眼皮底下发生?
    这是国家的东西。
    要是把他们放走,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他说每一句话,荆荣都记得。
    正因为他记得,所以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荆荣的感觉也是空前的复杂。
    如果能做到,他真想扒开这个人的胸膛,掏出他那颗心脏来,好好看一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荆荣送他的防身用品外形就是一个车钥匙,而且一端还带着一个很普通的不锈钢挂环,弥月就顺水推舟的把它挂在了自己的钥匙扣上。
    男人出门很少有背包的,但手机、钥匙这两样东西肯定会随身带着。
    荆荣点点头,这样就好。当然了,最好是用不上。
    知道弥月身边随时带着这么一件东西,他觉得自己多少也能放心一些。别看弥月平时看着像个斯文的大学生似的,但是犯起倔来可真是要命
    轻易别惹事。荆荣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上次出事的那家山中旅馆,尽量还是绕开。我怕那个逃跑的盗墓贼在那里做什么手脚。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弥月坐进车里,他就像话痨附身了似的,突然之间就冒出了好多要跟他说的话。
    还有,不要轻易跟人起冲突。如果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不要脑子一热就往上冲,记得报警
    荆荣,弥月打断了他的唠叨,他带着探究的神色打量他,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吗?
    荆荣微微一顿,眼中似有无措的神色一闪而过。
    弥月看着他眼底的红丝,和神色间那种掩饰不住的疲倦,你是不是一直没有休息好?因为我是吗?
    荆荣哑然。
    弥月与他对视,自觉看出了荆荣眼里的挣扎,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奇怪吗?一方面怀疑我,一方面又把我当朋友。还是你觉得扮演朋友的角色会让你查案子更方便?
    我不是那样想的!荆荣微怒。
    弥月微微一笑,神情从容。这一刻,他仿佛摇身一变成了那个怀着坏心眼逗弄猎物的老猫,而眼前的老猫则成了被他戏弄的对象。
    那你是怎么想的?嗯?
    荆荣深吸一口气,眼神里也透出郑重的神色,弥月,把你当成朋友来关心,这里面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目的。
    弥月挑眉,哦?
    我说的话是认真的。荆荣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性命攸关的东西,认真到让弥月不忍心质疑他。
    多认真呢?弥月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疑惑,可你还是对我抱有怀疑,还是会继续往下查,对不对?
    你习惯把公事和私事放在一起吗?荆荣似乎笑了笑,但他的表情依然郑重无比,但我不是。
    弥月仿佛有些明白了。
    这个男人在这一刻,确实是把他当成了朋友来关怀的。这是私事,是属于荆荣这个人的私人感情。
    但若是他找到了他犯罪的证据,他也会公事公办。
    弥月在这一刻,对荆荣这个人,有了新的了解。
    这让他感到新奇,同时又有一种微妙的沮丧,所以你还是会继续死缠烂打地查案子,对不对?
    荆荣点头,对。
    如果,弥月试探的伸出了一只小爪子,试图在他那一层坚硬的外壳挠一下,如果有人做这样的事如果确实有原因呢?
    荆荣笑着摇头,这是需要去跟法官解释的事。在我这里,只讲证据。
    弥月觉得这个回答简直简直
    荆荣不会告诉弥月,他觉得刚才弥月的表情是很有些可爱的。
    笑完了,他的表情就重新变得认真了,弥月,在法律面前是没有什么情非得已的。情非得已就可以犯罪吗?那么请问,情非得已的标准又是什么呢?我想,每一个人理解的情非得已都是不同的吧。
    弥月被他的问题问得卡了壳。
    所谓的情非得已、人情、世情这些东西,很多时候都只是借口。荆荣有些感慨,却仍然微微摇头,弥月,在我的工作里,是只看证据的。至于证据交上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我没有权利去审判谁。
    你这一套公私分开的说法
    可真是讨厌啊。
    弥月在这一刻,宁愿荆荣旗帜鲜明的表态,就是拿他当嫌犯了。那样的话,他可以讨厌荆荣,可以防备他,甚至在心里厌憎,暗暗诅咒。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他送来的好意,纠结个没完。
    但也正是这样的荆荣,哪怕弥月处处防着他,但心底里也是信任他,甚至是敬重他的。
    他相信荆荣不会算计从他身上可能会得到的好处,也不会为了私利暗中伤害他。
    荆荣不大确定的看着他,我们还算朋友吗?
    在他把自己的目的明晃晃地摊开之后?
    弥月朝着他伸出一只手,不管你找不找得到对我不利的证据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在他身上已经露出了这么多的疑点之后?
    荆荣的眼里浮起一丝笑容。
    浅浅的笑容,明亮又温暖。
    他握住了弥月的手,像小孩子似的晃了两下,会。
    弥月也微笑起来,再见了,荆荣,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荆荣起身,后退两步,冲着他摆了摆手。
    车子发动,缓缓的从他面前驶过,然后一点一点地移出了他的视线。
    荆荣站在空荡荡的街边,修长的身影被缩小在了弥月的后视镜里。
    他就那么固执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他离开,仿佛唯有如此,才算给他的送别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道路转弯,映在后视镜里的人影也看不见了。
    弥月在心里轻轻的对自己说:再见,再也不见。但还是很高兴认识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些晚了~~
    主要是这一段在来回改。
    私心里很想让荆荣放弃所谓的调查,放弥月一马。但他要是真的那样做了,我也会很失望~~~
    唉~~~~
    暗潮
    第57章 春游 我还没去过灵犀山呢。
    两个人类间的暗潮涌动,大毛小毛是看不懂的。它们只知道这个曾经吓唬过弥月的坏家伙终于不会再继续跟着他们了。
    它们像两个被家长带着去春游的孩子似的,挤在后座上叽叽呱呱,然后又无视吃完早饭还不满半小时这个事实,齐心合力地开始翻包,把张阿姨给它们带的零食还有习烁送来的好吃的都拎了出来,开始挨个比较哪一个更好吃。
    弥月哭笑不得的由它们去了。
    他开始播放一张新光盘,这还是他在逛古文化街的时候在一家布置的很漂亮的书店里买的。光盘的封套上称这位音乐人的风格为新古典主义。
    对于许久没有进过城的弥月来说,这又是一个陌生而新奇的称谓。
    听了几首曲子,弥月就明白了这个名词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了。因为在混入了西洋乐器的配乐之后,古曲的艰涩厚重消失了,曲调更轻快,节奏也显得更加富于变化。
    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弥月又笑了,城里的生活变化好快呀。
    大毛从零食包里探出头,深有体会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小毛没有这样的体会,它以前从没进过城。但也叼着半条炸小鱼煞有介事的跟着大毛一起点头,好像它完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似的。
    弥月又笑,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弥月走后,荆荣在路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点了支烟。
    这个地方给他一种错觉,仿佛空气里还微妙的残留着弥月留下的某种信息。让他舍不得就这么转身离去。
    他望着弥月离开的方向,心中的想法慢慢成型,促使他做出决定。
    荆荣拿出手机给自己的直属上司打电话。他把工作的进展做了一个简单的汇报,包括刚刚得知的被陈法医瞒报的新情况。
    小女孩尸体上没有野兽撕咬痕迹,法医的看法是当时兽群处于攻击状态,非常狂暴,注意力都被那几个拼命反抗的盗墓贼所吸引。所以会忽略掉已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而李某临终前提起的口哨声,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证据显示猴子谷当时还有另外的人。
    上司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的看法,荆荣微微眯起眼,看着指间香烟的一缕烟气袅袅上升,缓缓说道:如果没有新证据支持,可以排除有人驱使野兽伤人的可能性。猴子谷杀人事件可以结案,而近期发生的几起盗墓案,可以并案,另行调查。
    上司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你说的这个新证据
    我打算回一趟灵犀山。荆荣说:再做一次排查。
    他在想,抛开黑市这条已知的、不确定的线索,要如何去查证弥月在那两天当中的行程?
    李某听到的口哨声只是给整个事件提出了一个方向,一种可能性。但弥月无法解释自己的行踪,这才是他身上最大的疑点。
    上司思索片刻,三天时间,不能再多。这个案子拖得太久了。
    荆荣觉得上司给的时间太紧张,正要厚着脸皮磨一磨,就听上司又问道,滨海这边的情况呢?
    查到黑市线索就断了。
    上司叹了口气,云台的扫黑行动,打草惊蛇了。
    荆荣回滨海,就近观察弥月只是个顺带,主要的目的还是追寻盗墓贼的行踪,揪出与他们联络的上线。
    云台的黑市被查封,荆荣也觉得有些丧气,那些人的手手脚脚都缩回去了,短时间内恐怕不会伸出来。
    这样的情况,上司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并不是所有的行动都受他们控制。他们的手也不能直接伸到地方上来。但有的时候,与地方合作,也意味着增加了任务泄密的风险。
    上司问他,我记得报告里说提到过一个云台黑市和盗墓团伙之间的联络人?
    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叫王小虎。清水镇最早的开发商。荆荣说:他应该是知道了云台黑市被查封的消息,所以跑到滨海来摸摸深浅。至于王小虎接触过的人
    荆荣想了想说: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疑点。这几个人都是他通过商场上的关系认识的,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过分密切的接触。
    上司说:王小虎只是一个小卒子,他上面的人也防着他。他知道的东西可能不会太多。
    王小虎这个人,我还想再接触一下。荆荣想了想说:这人早年混过黑,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一步一步熬成了清水镇一霸。他性格里有心狠手辣的一面,但也很精明。这样的一个人,会心甘情愿的被人当枪使吗?我觉得,他应该会给自己还留了什么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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