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法医没有出声,但荆荣听到了他变得微微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荆荣叹了口气,说吧,你都隐瞒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做?你要知道,警方的很多判断都是依照你的检验结果做出的想想你的职业前途。
    陈法医的声音有些激动,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并没有私心。
    荆荣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陈法医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我从头说吧。
    猴子谷那个地方,地形非常复杂。地势最低的地方还有几处沼泽地,不熟悉地形的人,轻易不敢从山谷里走。但那五个罪犯都是古桥村的人,又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经常有出门的机会,灵犀山附近的地形他们不会不清楚的。
    荆荣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把阿荠带出马家沟,并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向导。
    那五名盗墓贼都是死于野兽袭击。其中一人被棕熊拍烂了脑袋,一人被豹子咬断了喉咙。这两个人,当时就死了。其余三人(包括最后爬到谷外求救的李某)都是死于失血过多,他们身上都有几种以上的动物留下的撕咬痕迹。
    尸体有缺失吗?
    没有。陈法医说:这也是比较奇怪的一点。袭击他们的野兽好像不是因为饥饿,更像是受到挑衅、或者领地被侵占才做出的反应但这一点也有些说不通。猴子谷距离柳树沟、马家沟都不算太远,平时也常有山民从这里经过。按理说,野兽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筑巢,甚至轻易不会接近这样的地方。
    荆荣知道他这些话里没有哄弄他的地方。而他怀疑的也正是这一点:不应该出现的野兽都出现了,而且还是组团出来的。
    现在我来说说阿荠吧。陈法医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叹气,其实这个小姑娘我是认识的。我母亲的娘家就在马家沟,逢年过节的走亲戚,没少跟这一家人打照面,有时候想买几只鸡,买些鸡蛋,村里人都是拎着篮子去他家。
    荆荣没有打断他的叙述,他并不意外陈法医会跟马家沟有这样的渊源。既然他能对验尸结果有所隐瞒,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阿荠她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山里汉子,家里啥事儿都是婆娘做主。阿荠她妈这人
    陈法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位亲戚家的邻居,思索了一会人才说:她这个人吧,性格特别泼辣,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有时候脾气上来训她男人跟训孩子似的。反正就是比较暴躁。还有,就是这婆娘有些贪财,爱占小便宜。
    荆荣想起之前的猜测,觉得阿荠她妈有可能是因为收了钱,才同意让那几个盗墓贼来家里落脚的。
    阿荠爸妈的尸体都是在他们家堂屋里被发现的,现场有撕打痕迹,死因都是头部遭受重击,凶器是他们家顶门用的一块石头。他们身上还有几处刀伤,凶器后来在猴子谷找到了,已证实是那几个盗墓贼的东西。
    盗墓贼大概是担心阿荠家里的动静惊动邻居,才会摸黑离开村子。猴子谷,应该是他们离开马家沟之后,第一个停下来休息的地方。就是在这里陈法医停顿了一下。
    荆荣也因为心中那一丝不祥的预感,而微微紧张了起来。
    再开口的时候,陈法医的声音微微有些抖,就在这里,几个禽兽把阿荠给糟蹋了那么小一个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荆荣闭了一下眼。
    这些畜生陈法医有些语无伦次了,那孩子才那么大点儿,个头还不到成年人的腰她的手臂和腿骨都被人打断了,她是活活疼死的
    荆荣在窗台上按灭了手里的香烟,胸口闷得像要炸开。
    我理解你的感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些许冷酷的意味,一字一顿的说:但这不是你瞒报的理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5章 送别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时隔许久,陈法医说起这件事,语气依然难以平静。
    这是我们全队的决定。荆队长,你是大城市的人,你不知道在这样闭塞的山沟里,出了这样的事,别人会怎么议论这个受害的孩子和她的家庭她爷爷奶奶也求我们,说孩子活着的时候遭了那么大的罪,要是死了还不得清静,那也太可怜了。再说罪犯也都遭了报应
    荆荣心里也觉得憋得慌。
    的确,行凶者都已经死了,无论陈法医是否隐瞒了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他也能理解这种朴素的保护心理。
    但是对那个可能存在的、驱使野兽行凶的嫌疑犯来说,主动行凶杀人和为了救人进行防卫,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应该早点跟我说。荆荣的语气有些冲,你也知道,当晚有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嫌疑人在场。如果有朝一日他被缉拿归案,这个案子缺失了这么重要的一环他有可能会被重判。
    陈法医沉默了许久,才又说道:口哨声这个说法,根本没有办法证实。当晚也没有目击证人看到有人出入猴子谷。所以我们在缴回所有的赃物之后,一致决定上报为悬案。
    荆荣,
    荆荣有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好像他成了一个反派,正在毫无廉耻地迫害行侠仗义的正面角色。
    荆荣有些头疼,但这个话题继续杠下去也没有意义,因为他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说明吹口哨的人是确实存在的。
    我再问一个问题,荆荣说:阿荠的尸体发现的时候,有没有野兽的抓咬痕迹?
    没有。陈法医回答的很干脆,孩子的尸体看上去很凄惨,但伤痕都是那几个畜生留下的,野兽没有动过。我们分析过这个问题,有可能野兽赶过来的时候,阿荠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很多野兽只会主动攻击活人,对尸体是没有反应的。
    荆荣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他想的是,如果吹口哨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他有驱使野兽去攻击行凶者的能力,那么说服野兽放过阿荠的尸体,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弥月一整晚都没睡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都肿了。直到他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才反应过来大毛小毛都不在房间里。
    他探头往院子里看,见大毛捧着一个竹编的簸箕,正跟着张阿姨在院角的菜地里摘菜。大簸箕里已经放了几根小黄瓜和两把嫩生生的小青菜。
    弥月哑然失笑。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毛已经学会了怎么跟家里的大厨搞好关系。
    小毛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不过它也知道他们今天要出发,应该不会在外面溜达太长时间。
    弥月走出房间,正好张阿姨带着大毛也进来了,看见他张阿姨笑呵呵的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带大毛摘几个小黄瓜蘸酱吃。哎哟,大毛可真乖啊
    大毛又被夸了,一脸傻笑的冲着弥月眨眼睛。
    秦家爷孙俩也很快下来了,陪着弥月吃完早饭,又帮着他把带给林青山的东西和张阿姨给他们准备的路上吃的东西一一装好。
    人老了就难免有些唠叨,在秦翰第三遍说起不要摸黑走夜路的问题时,秦照也受不了了。他咳嗽两声,把弥月推上了车,路上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几分钟,不要疲劳驾驶。以后有机会就回来看看我们给叔祖父和师伯师叔们带好!
    弥月笑着摆摆手,发动他的破皮卡走了。
    在他身后的座位上,大毛和小毛挤在一起,都是一脸兴奋的表情。车子驶出小区的时候,小毛已经开始眉飞色舞的给大毛讲述它们山里的桂花树和秋冬时节个大味美的肥耗子了。
    车子开出小区大门,弥月把车停在了路边。
    在他前方不远处,停着两辆车。一辆是很眼熟的黑色越野,另一辆则是非常骚包的柠黄色跑车。
    弥月下了车,有些无语的打量这辆骚包的车,忍不住吐槽,这难道才是你的真实品味吗?!你店里的装修都是别人给你搞的吧?
    习烁笑着下车,一脸的毫不在意,这车是封桥挑的。
    弥月,
    习烁递过来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饭盒,大厨做的,你带着路上吃。都是很方便的食品,饭团和香肠不用加热,可以直接吃。干果和水果是给你家大毛小毛准备的。
    弥月接过袋子,放进车里。
    大毛小毛已经听见了习烁说的话,知道这个人类给它们准备了吃的,趴着车窗跟习烁道谢。
    大毛表示感谢的方式也不过就是挤出一脸傻笑,小毛则是扑腾个没完,两只胳膊呼扇的跟风扇似的。
    要是给它腰上系一根红带子,它怕是要扭起秧歌来了。
    弥月觉得这两只吃货的反应有些丢脸,习烁却看得哈哈大笑,他觉得弥月是个很有灵气的人,养的宠物也这么精灵古怪,真是宠随主人形。
    陪着两只毛茸茸玩了一会儿,习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递给弥月,这是封桥让我给你带来的。他家里出了事,最近一段时间,他大概都不能出门了。
    弥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接过来才发现是一张银行卡,顿时就有些不悦。
    习烁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弥月,封桥让我给你带个话,他说他把你当朋友,也希望你当他是朋友。但封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一个大家族那么多人,不可能一条心。他不想给自己好朋友惹来什么麻烦。
    这番话,弥月听的似懂非懂。
    这是封家向你道谢的意思。习烁看出了弥月心里的困惑,解释说:封桥是朋友,但封家不是。你收下,他们才不会多心。
    弥月好像有些明白了。又有些无奈,觉得城里人的心眼也未免太多了。
    封桥就算能出门,拿着这张卡,他也没脸见你。习烁耸耸肩,那些长辈不明白咱们之间的交情,免不了会想的多一些。他们要谢,你就收下吧。
    弥月心想这大概就是生怕有人会借着救命之恩赖上他们家吧,所以提前用银子开路,还了欠他的人情。
    这种事让人不悦,但也不是多么不好理解。
    想想荆荣和王小虎,想想荆荣不得不答应的帮忙,弥月也觉得没必要再计较下去了。不管怎么说,封家的人都是出于爱护封桥的目的才会这样安排。
    你也别怪封桥,习烁说:他做不了长辈的主。
    我明白。弥月知道封桥那种大大咧咧的个性,不会做出这样伤朋友情面的事,封桥是封桥,封家是封家,我分得清。
    习烁就松了口气,你还把我们当朋友就行。
    弥月也笑了,他们家又出什么事了?
    习烁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他小叔死了。
    弥月吃了一惊。
    是亲小叔。习烁垂眸,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他载着女朋友去郊外的山上度假,结果跟女朋友闹起了别扭,女朋友开车回市区,他在后面追,不知怎么的,两辆车都冲出了山道。
    弥月张大了嘴巴,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凌晨。
    弥月思索了一会儿问他,是意外?还是
    习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摇摇头,警方在查。
    弥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先是封桥,然后是封桥的小叔,封家这是被人寻仇了吧?
    你别多想。习烁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这样的事,别说是你,就是我这个本地人,也一样插不上手。再说这些事往下查,说不定会牵扯到封家的什么隐私,封家也不一定乐意让外人关注有什么情况,回头我再跟你联系。呐,还有人等着跟你告别,我就先走了。路上多加小心。
    习烁上了车,摆摆手走了。
    这个时候,荆荣才推开车门下了车。他望着站在阳光下的青年,眼神有些复杂,一肚子的话,到了此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弥月有些警觉的看着他,觉得跟自己相比,荆荣更像是那个一夜没睡好的人。他的眼睛里有血丝,看着他的时候带着倦意,反而显出了几分诡异的温和。
    大毛把脑袋探出车窗,冲着荆荣呲牙。
    弥月头也没回的在大毛脑袋上揉了两把,小声嘱咐它,别闹!
    大毛鼓着脸怒视这个总是吓唬弥月的坏人,但却听话的不再呲牙了。
    它的目光里带着如此显而易见的愤怒,于是就连荆荣这个完全不懂兽语的人也轻而易举的理解了一只猴子对他抱有的嫌弃与戒备。
    荆荣的两只手揣在长裤的口袋里,慢慢地走了过来,停在了距离皮卡两米远的地方。
    弥月,荆荣冲着他微微一笑,我来送送你。这一路上没有我这个保镖跟着,你不要随便惹麻烦。
    弥月紧绷的心弦一下就柔软了下来。
    他想起了他行走在山路上,从后视镜里看到的越野车的影子,想起他们投宿在山里的那一夜,荆荣身形矫捷地跃上墙头,转过身来伸手拉他。
    他想起荆荣和他一起走在海滩上,眼神中带着审视,字字句句都带着探问。
    然而当这一切都过去,这个英俊的青年却站在他的面前,眼神中带着温和的关切之意,他说他只是来送别。
    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
    弥月垂眸,心情一时间也有复杂,你来这里,没有别的要问吗?
    荆荣摇了摇头。
    他搞不来行刑逼供那一套。没有证据的事,他不会逼迫别人承认。而且,如果他的怀疑方向是真的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违背常识的能力
    那么弥月的秘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别,小别~~~
    第56章 了解 我们还算朋友吗?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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