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莫名有些失落:“哦……”
    原来这几个月间,一直与她云笺传书的人真的不是梁顾,而是周业。
    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那、你刚才弹得那首曲子……”
    不等她把话说完,周业就抢先说道:“《春日颂》,怎么样,好听吧?”
    女人怔住了,呆愣愣地盯着周业看了许久,忽然露出来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好听!”
    她开心的无语伦比:《春日颂》,是她取的名字呢。
    也是在这一刻,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周业,爱上了这位创作出帮助她走出人生低谷乐曲的钢琴师。
    不久后,她就和周业在一起了。
    等梁顾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结了婚,并且,她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乐团为梁顾组织了一场接风宴,她和周业以新婚夫妻的身份去参加了这场接风宴,还给梁顾送上一份迟来的喜糖。
    梁顾微笑着接过了他们递来的喜糖,然后,对他们两个说了声:“新婚快乐。”
    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是他在整场接风宴上说出的唯一的话。
    那时的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所以并没有察觉出梁顾的异样,直到两个月后,她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了一篇有关梁顾的专访——
    梁顾学成归来后,举办了一场个人钢琴演奏会,年少有为的他凭借着这场演奏会大获成功,一举名动业界,吸引了无数来自国内外的媒体争相专访。
    在一次面向国内媒体的采访中,有记者问他:“是什么给了您创作《春日颂》的灵感?”
    梁顾沉默许久,回答:“一个女孩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不幸离世,为了鼓励她重新振作起来。”
    记者笑着追问:“是您喜欢的女孩么?”
    梁顾牵起了唇角,却笑得无奈:“下一个问题吧。”
    “……”
    那位记者一字不落地将梁顾对所有问题的反应与回答全部刊登在了报纸上,女人看后,瞬间崩溃。
    她被周业骗了,被现在那位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给骗了。
    她不再温柔,变得歇斯底里,疯了似的和周业大吵一架,几乎把家中的东西全部砸了一个遍。
    然后,她流产了。
    她失去了她的孩子,但是,她并不难过,反而如释重负,最起码,她可以离开周业这个骗子了。
    但是周业不同意离婚。
    然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周业的态度,而是梁顾结婚的消息。
    年少有为的钢琴家,最终还是遵从了父母之命,娶了与之门外当户对的富家千金。
    富家千金名叫宋瓷,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婚后一年,她为梁顾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梁云笺。
    而那个被现实压垮了的可怜女人,叫做章桐。
    梁顾有妻有儿,家庭美满,章桐心灰意冷,有苦难言,她不再对生活抱有任何幻想,也不再闹着离婚,行尸走肉般活着。
    在梁云笺一岁时,章桐生下了一个孩子,是周业的孩子。她对那个孩子并没有多大的亲昵,甚至在他出生后的第一时间都不想去看他一眼。
    后来,周业给自己儿子取了名字:周洛尘。
    云中笺书来,不及京洛尘。
    *
    “我要是不骗她,哪来的你?”路口的红灯变绿,周业缓缓踩下了油门,同时回答儿子的问题。
    周洛尘不置可否,心绪复杂:“你、后悔过么?”
    周业无声一笑:“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喜欢就要去争取,争取不到才会后悔。”
    现在的他争取到了,所以不后悔。
    但是,周洛尘并不这么觉得。
    母亲的心里从未有过他,她的心里,一直爱着梁顾。她爱宋瓷生的孩子,甚至爱过了自己生的孩子,只因为他是梁顾的孩子。
    后来,求而不得的母亲对梁顾的爱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为了能够接近梁顾,她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儿子。
    周洛尘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梁云笺,那时的他大概三岁左右,笔都拿不稳,也没什么学书法的天分,那位教书法的老先生不愿意收他为徒,章桐拎着无数礼品去那位老先生的家中恳求了无数遍,终于打动了老先生,破例收下了他。
    在那位老先生的书房中,他认识了梁云笺。
    梁云笺比他大一岁,高了他足足一头,无论是学习还是说话做事都比他老练的多,看起来像是个小大人,威风凛凛的。
    小孩都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玩,所以那时的他是真的很崇拜梁云笺,天天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喊着。
    梁云笺确实也是一位合格的大哥哥,总是很照顾他,尤其是上了小学之后。
    他刚满六岁就上了学,甚至都没有上过学前班,所以在学校里处处不如班级里别的小孩,他跟不上老师的讲课思路,也融不进去比他大一岁的小孩子的群体中去,就连个头儿都没有别的孩子高,所以他总是被欺负。
    每当这时,梁云笺就会挺身而出保护他,帮他打跑那些欺负他的小孩,还威胁他们如果再敢欺负他一下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后来,梁云笺成了孩子王,学校里面没人敢惹他,因为有梁云笺罩着,所以也没人敢再欺负他。
    从那时起,他开始每天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大哥哥身后,一边崇拜着他,一边对他鞍前马后。
    这一跟,就是许多年。
    从小学到初中,他是真的把他当成兄弟了的。
    直到他上了初二。
    父亲离开了乐团,下海经商,那段时间,父亲每天都回家很晚,陪客户喝酒,喝得烂醉如泥。
    母亲对他向来是不闻不问。
    某天晚上,父亲又一次烂醉回家,或许是因为生意不顺利,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他破天荒的和母亲吵了架。
    这一吵,把十几年前的那桩旧事给吵了出来,然后他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总是对父亲那么冷淡,为什么要逼着年幼的他去学钢琴,还总是弹那一首曲子,也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会在各种辅导班里与梁云笺不期而遇,更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连学前班都不让他上、直接送他去了小学。
    不是为了他好,是想借接送孩子的机会见到她的老情人梁顾,哪怕见不到梁顾,见到梁顾的儿子也是好的。
    母亲对梁云笺,比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好。
    他开始恨梁顾,恨梁云笺,恨过去那个把梁云笺当兄弟的自己。
    从那之后,折磨梁云笺,似乎成了他的使命。
    只要能够让梁云笺受到伤害的事情,他都愿意乐此不疲的去做,就好比误导陆云檀:让梁云笺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有口难言,一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也应该感谢老天爷,给了梁云笺一场病,才让他得到了这个给他制造痛苦的机会。
    只要梁云笺痛苦,他就会开心。
    他就是见不得他好。
    滴——
    电动车的鸣笛声打断了周洛尘的思路,他微微蹙眉,看向了倒车镜。
    干净的镜面上反照着一辆红黑色电动车,骑车的是一位身穿二中校服的女孩,放学回家连书包都不背,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儿黑红色的手表,头上戴着一个火红色的头盔,黑色防风镜倒映着城市的霓虹灯,看起来酷酷的。
    她被堵在了劳斯莱斯的身后,想溜缝儿超车,又怕蹭着人家高贵的劳斯莱斯,只好鸣笛示意,希望劳斯莱斯的车主能够明事理、知好歹,往旁边让一让,不要挡着本女侠回家的道路。
    周洛尘不禁勾起了唇角,对他爸说了句:“你先开快点,然后忽然刹车。”
    周业没好气:“后面的那辆电动车不就撞上来了?”
    周洛尘:“就是让她撞上来。”
    周业:“……小王八蛋,你知道这车多少钱么?”
    周洛尘:“几百万的车还怕一辆电动?”
    周业:“……”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问:“你认识的女孩?”
    周洛尘大大方方地点头:“嗯。”
    周业没再说话,一脚踩下了油门,然后又猛地一下子踩了刹车。
    “咚”的一声,电动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劳斯莱斯的后车尾。
    那一刻,陆云檀万念俱灰,脑子里面直接弹出了自己爹妈哥哥砸锅卖铁帮她还债的凄惨画面。
    魂都快没了。
    这时,劳斯莱斯副驾驶室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陆云檀心虚又忐忑地看了过去,然后,震惊又激动地看到了周洛尘——
    是熟人!
    好讲价!
    但是在讲价之前,要先把态度端正起来,于是她迅速摘下了头盔,一脸诚恳地看着来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洛尘走到了车尾处,看了一眼车后尾,不出所料被撞出来了一个坑,再一看她的电动车,屁事没有,连块车漆都没被蹭掉。
    电动车,才是我国制造业的巅峰水准。
    看周洛尘没有说话,陆云檀心里毛毛的,态度越发端正:“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肇事逃逸的。”
    周洛尘不置可否,而是问了句:“我可以入帮了么?”
    陆云檀:“……”
    什么意思,用入帮名额和我交换赔偿么?
    虽然很心动,但是吧,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啊,不然梁云笺他们几个人肯定不高兴。
    可是又不能直接把大家的投票结果告诉周洛尘,不然他恼羞成怒加倍索要赔偿怎么办?
    只好采用缓兵之计了。
    “这个、我还没问他们几个呢。”檀帮主一脸为难,“等明天下午返校之后我问问。”
    周洛尘也没抱多大希望,叹了口气,无奈道:“走吧,以后骑车小心点。”
    走?
    就这么放我走了?
    陆云檀懵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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