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三位少年——谁不知道白哥洁癖?还能喝人家剩下的汤?
    苏颜的脸“蹭”一下就红了,羞得不行。
    虽然自从在一起之后他也没少吃她剩下的东西,但是、当着家里人的面还是头一次。
    白星澜更是做梦一般盯着他哥,满含期许地说了句:“哥,我的汤也喝不完了。”
    程季恒:“……”
    季疏白:“……”
    澜澜,你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呢?
    白星梵毫不留情、言简意赅:“倒了。”
    白星澜:“……”
    这差别待遇有点明显吧!
    午餐结束后,白老爷子单独把白星梵叫走了。
    江琳去了厨房,准备给大家切点水果,苏颜见状立即跟了过去,说是去给她帮忙。
    一位佣人阿姨原本正在厨房忙碌着,江琳找了个理由支走了她。
    苏颜在阿姨离开后关上了厨房的门,然后转身看向了白星梵他妈。
    宽阔的厨房中,仅剩下了她们两人。
    江琳朝着苏颜微微一笑:“谢谢你呀。”
    苏颜立即回道:“应该的。”
    刚才在卫生间门口,她答应了江琳的请求,但当时时间紧迫,她们并不能立即开始谈话,一直到午饭结束后才找到了这个机会。
    她一直很好奇白星梵他妈会对她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紧张。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么?”她主动询问。
    江琳看出了她的不安,温声说了句:“别担心,我对你没有敌意。”
    苏颜舒了口气,然后朝着厨房中央的操作台面走了过去,一边卷袖子一边说:“我来帮您吧。”
    “不用,我自己来。”江琳从装水果的篮子中抱出来了一个小西瓜,放到了切水果专用的菜板上,“你站在一边听我说话就行。”
    “哦。”苏颜只能照做,老老实实地站在江琳的身边,静待着她开口。
    其实江琳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纵使她有满腹的话想对面前的这个女孩说。
    沉思许久,她才打开了话题:“星梵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今天也不是故意打断我,是担心我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让你难堪。”
    苏颜怔住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开端,心头忽然一涩:这就是当妈妈的人呀,无论自己的孩子怎么对待她,她还是会替他说话。
    江琳轻叹口气,继续说道:“他一直不喜欢我这个妈,甚至可以说是恨我,但这不怪他,怪我,是我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又自嘲一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出身。”
    苏颜确实是听白星梵讲过,但她感觉这种事情不能自己亲口承认,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不然会很尴尬,所以她决定撒个小谎,然而就在准备开口否认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改了主意,实话实说:“讲过。”
    她不想让眼前的女人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嫌弃她的出身才对自己的女朋友选择了隐瞒。
    江琳正在切水果的动作一顿,显然是很诧异于这个回答。
    犹豫了一下,苏颜说道:“他没有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江琳沉默许久:“我一直以为他很嫌弃我的出身。”
    苏颜语气坚定:“他从没有这么觉得。”
    江琳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是我自己嫌弃我自己,我是个戏子,按道理说根本没资格嫁进白家,但我有了星梵,母凭子贵的嫁了进来,可我并没有像许多人猜想的那样高枕无忧,我每天都很担心,担心星梵会因为我的出身被别人耻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教导不严误入歧途,担心他会因为我的影响阶级下降,所以我完全是用一种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方式去养育他……”
    她吸了口气,使努力的自己保持冷静:“我对他的要求极高,凡事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他上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二名,老师给他发了张奖状,他很高兴地把奖状带回了家,找我炫耀,希望我表扬他,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我怕他骄傲,怕他不思进取,所以我狠下心撕了他的奖状,还训斥了他一顿,苛责他只是考了第二名,有什么资格洋洋得意?我要求他必须考第一,绝对不能落后于人。”
    苏颜忽然有了种窒息感,尤其是听到“撕了他的奖状”这几个字后,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疼极了。
    那年的白星梵,也才七岁而已。
    他只是想获得母亲的表扬,却不曾想得到的却是母亲的责备与训斥。
    那个七岁的孩子,该有多委屈呀。
    江琳的神色中也流露出了痛苦与悔恨:“他上中学的时候,沉迷上了摇滚乐,还组建了乐队,真的把我吓坏了,真的很害怕他会走上歪路,我就是下九流出身,所以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也走上抛头颅脸卖艺讨笑这条路,所以我和他爸一起,砸了他的练习室,我还用一把剪刀,当着他的面,剪短了他心爱的吉他。”
    苏颜屏住了呼吸,呆若木鸡地盯着江琳。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位母亲该有着多狠的决心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也无法想象白星梵的成长过程中到底经历过多少次与之类似的事情。
    她不确定他是否怨恨自己的母亲,但却很确定,他对自己的母亲,一定很失望,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孩子不渴望得到自己母亲的赞美与肯定,而他从自己母亲那里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苛责。
    江琳抬起左手,用手背蹭了蹭眼泪:“后来,他就变得逆来顺受了,再也没有做出过让我失望的事情,我以为他明白了我的苦心,但是我错了,他不是听话了懂事了,而是厌恶我、反感我,所以甚至懒得再与我在产生冲突与摩擦。”
    苏颜忍不住劝了句:“您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觉得他厌恶您。”
    江琳苦笑了一下:“我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么?他毕业回国后就从家中搬了出去,除非是必要的日子,不然绝对不会回家,起初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努力、上进就行,而且那么大人了,独立居住也很正常,直到我发现他养了一只夜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苏颜怔住了,疑惑不已:不就是养了一只夜莺么?问题能有多严重?我爸还养过鹦鹉呢。
    江琳转头看向了苏颜,“你应该见过那个鸟笼吧?”
    苏颜没有否认,轻轻点了点头:“见过。”
    “那是他专为那只夜莺修建的鸟笼,里面栽满了朱丽叶玫瑰,他以为,那只夜莺会很喜欢……”江琳长叹了口气,“但那是一只野生的夜莺,是他无意间在路边救下的小鸟,生于自然长于自然,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屈居于鸟笼中呢?那只夜莺养好了伤后就想飞走,但是他偏不,执意要留下那只小鸟,又为它建鸟笼又为它种玫瑰,但那只夜莺不喜欢,开始绝食抵抗,开始啄鸟笼上的网,他就把它从大鸟笼中关进了小鸟笼中,就是不放它离开。后来有一天,那只夜莺终于开始进食了,但却行为怪异的开始用鸟喙拔自己身上的羽毛,还满笼子的转圈,他以为这只夜莺是嫌鸟笼小,于是又拎着小鸟笼去了大鸟笼,一打开笼子,夜莺就飞了出来,却没有飞向玫瑰,而是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江琳:“那只夜莺自杀了。”
    苏颜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地瞪着眼睛。
    江琳长叹口气:“通过这件事我才发现,他有着极其偏执的性格,他喜欢一件东西,就必须得到它,必须把它留在身边,无论通过什么方式,但这不怪他,怪我,是我把他逼成了这样,他从小就受我的压制,所以产生了极强的抵抗情绪,长年累月积攒下来,这种情绪扭曲了他的性格,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喜欢被掌控,不喜欢任人摆布,更不喜欢事态脱离掌控,这会更加激发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苏颜忽然有些茫然,因为这不是她认识的白星梵:“我觉得,他没有您说得那么偏执。”
    “可能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你。”江琳回道,“我跟你讲这些,不是想让你对他产生偏见,是希望你能够多多的包容他一些,如果他哪方面做得不好,或者太强势,你不要责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教好他。”
    江琳:“是我害了他。”
    望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苏颜忽然特别心酸,替她心酸。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只是想让自己儿子变得越来越好而已,却用错了方式。
    再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自己将来有了孩子,会不会担心他/她因为自己的原因阶级下降呢?
    答案是:会。
    但她绝对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去教育自己的孩子,她舍不得。
    “其实我很感激我的公公婆婆,如果不是他们,他的性格会更扭曲。”江琳继续说道,“或许也是因为他们早就发现了这点,所以从他十六岁那年起,我的公公就开始亲自培养他,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公公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他在国外读大学那几年,我的公公又重新出山,带着我的婆婆去了集团的美国分部,两位老人一边栽培他,一边矫正他的性格,不然他现在根本不会认我这个妈。”
    苏颜由衷而发:“二老真的是很好的人。”
    “是呀,直到星梵可以独当一面,老爷子才安心退休。”江琳又赧然一笑,“我丈夫没有全然遗传到老爷子,倒是更像老太太一些,温柔和善,是个很好的管理者,却不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苏颜倒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星梵还是像您比较多,是您替老爷子培养出了优秀的继承人。”
    江琳突然被夸,倒是不好意思了:“我哪成呀,我什么都不是。”
    您有野心,您的目标明确、心智坚定,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能够为此狠下心——这些都不是贬义词,但苏颜无法对长辈说这种话——在很大程度上来说,白星梵性格还是更多的遗传了母亲。
    “天下没有完美的孩子,也没有完美的母亲。”苏颜道,“您已经尽其所能的给他最好的东西了。”
    江琳的眼眶又是一热,却笑了:“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呢,你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
    善解人意的姑娘,谁不喜欢呢?
    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来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一位很合适的儿媳——温柔体贴、家世清白、背景干净——无论是对家庭来说,还是对儿子来说,她都再合适不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和谢家有过婚约,还闹得那么难看。
    但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年轻人呐,谁还没点感情经历呢?更何况错得也不是她。
    等江琳切好水果,苏颜就和她一同离开了厨房。
    两人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白老爷子和白星梵还没回来,江琳就问了句:“爷孙俩还没说完呢?”
    白老太太摇了摇头:“老头子向来话多。”随后又冲着苏颜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面,笑着说,“来,丫头,坐奶奶身边。”
    后花园,西北长廊。
    自从跟来这里之后,白老爷子就一言不发,双手负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庭院。
    白星梵默立在老爷子的身边,静待着老爷子发话。
    许久后,白老爷子才开口:“知道谢家出事了么?”
    白星梵一怔,诧异不已地看向老人。
    老爷子神色一沉,厉声训斥:“真当我不知道你干的那点破事?我是老了,不是瞎了聋了!”
    白星梵默然不语。
    换作年轻的时候,白老爷子早一巴掌抽上去了,但现在年纪大了,他也没那么大的气性了:“谢河海的心脏出了排斥反应,估计时日无多了,于理来说,你没有对不起他谢家的地方,若不是这颗心脏,谢河海也活不到现在,但于情来说,你确实是欠谢屿的,若真到了那天,就去给他爸上柱香吧。”
    白星梵并未反对:“我明白。”
    白老爷子冷冷地瞧着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你对不起的不只是谢屿,还有颜颜,先好好想想她日后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该怎么办吧。”
    白星梵语气沉着:“她永远不会知道。”
    白老爷子长叹一口气:“你呀,就是太自负了,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44章 葬礼
    见完白星梵家人的一个星期后,苏颜领着白星梵回了自己家,带着他去见她的父母。
    白星梵上门那天柳湘和苏建安并没有通知苏颜的奶奶,因为老太太现在在苏颜的叔叔家住,如果通知了她,就等于通知了苏建业全家。
    这一家人什么德行他们太清楚不过,而且老太太也挺让人不放心——谢屿上门的那次就是前车之鉴,老太太总是说点让人难堪尴尬的话,闹得气氛很不愉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两口子干脆连老太太都没通知。
    事实证明,不通知是对的,因为那天一切都很顺利,干什么事都其乐融融的。
    一番相处下来,柳湘和苏建安对白星梵还是比较满意的,但苏建安也把丑话说在了前面——
    “我们家条件虽然没有你们好,但颜颜也是我们的掌中宝,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她在嫁人的时候受委屈。”
    “真想结婚的话,就先去领证,再举办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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