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他哥,一条植入骨髓的咒语。
    在闭塞落后的环境里生长,他太过孤陋寡闻,知道原来有人可以那样的闪闪发光,好像还没见到他,只光听他妈那样一说,他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进屋,阳光打在小男孩的身上,金光洒落他脚边一地,红木茶几上放着喝了半瓶的橙子汽水,沙发上晃荡着两条精瘦的小腿,暖黄纯色小半袖,印着蜘蛛侠的黑色短裤,最起初皱眉看向他们时展露的满脸困惑,就像只被蒙骗的无辜小鹿。
    他可爱完美的神,他为他心动。
    饱餐过后,沈静和江纪封给俩儿子发了红包。年轻人跟老一代的审美不一样,买新衣服又怕孩子不喜欢,给点现金当过年的零花钱,说让兄弟俩自己愿买点什么就去买点什么。
    沈轻拿到一张绿色的拉萨,五张粉色的天安门,江箫也两个红包,加起来是十张粉色新钞的天安门。
    小康之家,意思意思就够了,如果给太多,等家里要用钱时周转不过来,还得再要回来。儿子这么大了,再向之前那么哄骗着,不太合适。
    收了钱,兄弟俩也要送礼,沈静江纪封见自己儿子掏出的奢华小礼盒,正要呵斥几句不学正经乱花钱,没想到江箫的礼物搁在沈静的碗边,沈轻的东西放到了江纪封的面前,夫妻俩立刻就懵了。
    不敢接。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比兄弟俩突然的和好还要令人难以思议。
    妈,都是一家人,江箫起身开了盒盖儿,往沈静面前推了推:你这么多年也受累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东西很贵吧,眼底突然就涌上来了泪花,沈静情绪也有些激动,伸手想碰又不敢乱碰,几次仰头去看江箫,又想笑又要哭,嗔怪着:干什么啊这是,我都老了,还买这种东西浪费在我身上,妈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往后不要再送了。
    本打算嗯声就完事,余光瞥到对面某人的眼神频频往这边扫,江箫就低头多问了句:妈,喜欢吗?
    很漂亮,沈静眼尾的笑意止不住:妈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江箫附和着笑了下。沈轻也掏出手串递给他爸,说在图书馆兼职,捎带写点东西卖卖,挣钱买的。
    在珠宝玉石方面,江纪封不是内行人,瞧着盒子里躺的一圈黑珠金貔貅,色泽光润质地纯粹,感官上觉着很漂亮,但要约摸估个价,他觉得顶多五六百,肯定没江箫给沈静的贵。
    现在看着沈静都接受了,自己要再嘱咐什么,孩子听着也烦,笑声道了谢,直接戴在了手上。
    爸也谢谢你。铁树开了花,万古不化的冰块也终于融了,江纪封欣慰的笑笑,对兄弟俩今晚的表现格外满意。
    他爸是个注重仪式的讲究人,黑塑料袋一下子全拎出来不太雅观,沈轻站在他爸身边,手指摸进兜触到那一盒烟,犹豫着要不要一起送。
    好了,沈静笑着擦擦眼,收起小盒子,起身招呼着沈轻:吃饱了就收拾下桌子,热汤留着先放外面晾着,能装到一起的菜都倒一个盘子里,厨房里新买的有钢丝球,仔细点别再扯坏了,洗洁精还是在煤气边上,我去把锅里剩下的汤都舀出来,你先洗一遍,一会儿我过来清。
    沈轻嗯了声,将手抽了回来,脱外套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捋起袖子过来拾碗。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孩子刚回来,咱俩来就行了,江纪封挡过沈轻伸过来的胳膊,起身收拾碗筷,抬头招呼着江箫:找个箱子,把桌上这些空酒瓶子都收拾了搬下去,下楼看着点儿楼梯。
    喝酒喝烧了,江箫正咳嗽着满桌子找水,应声点了点头,起身去后面拿箱子。
    沈轻也别闲着啊,去帮你哥忙,沈静转进厨房前,回头催促着:下去了顺便去南边超市瞧瞧,看老张家还开着门没,买几袋汤圆回来。
    沈轻嗯了声,又套上外套。
    多穿点儿,江纪封回头说,还有钱吗?
    有。沈轻转身去他哥的屋。
    诶,干嘛去啊?江箫咳嗽了声,拿箱子出来装瓶,叫了他一声。
    给你拿外套。沈轻推门进去。
    哦。江箫挠挠头,笑了声。
    你看看,江纪封瞧着沈轻进了门,回头跟蹲桌底下的人笑说着:你弟弟多喜欢你。
    江箫和他爸对视一眼,四目相触,突然就被欣慰的眼神灼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伸手揉了下自己还在隐隐发胀的肚子。
    可不是么。
    套上衣服,兄弟俩抬着饭桌上灌空的两打啤酒瓶出门下楼,江箫还跟他爸要了车钥匙,说有东西落在车上了。
    要是想出去玩,江纪封站门口说:别离家太远。
    这回没骗你,真有东西落下了,江箫跟人一块儿下着楼,抬头嚷了声:我那小烟花!
    别再外面点,谁知道人家管不管这个,晚上有巡逻的,江纪封关上门前嘱咐着:非想玩,待会儿在屋里接了水再玩!
    知道了!
    下楼,声控灯不太管用,要使劲跺脚,窄小的楼梯,江箫倒身抬箱子走在下面,颠的玻璃瓶直晃荡。
    你就该用原装塑料包,沈轻瞧着被遮住头的人,说:两手就能提走。
    你现在才说?江箫也反应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他爸喝酒,他陪着喝了不少,白酒啤酒混一块儿,灌得脑子发蒙,他爸说什么就听什么了,沈轻一直低头吃饭,脑子要比他清醒明白得多。
    要听爸的。沈轻说。
    江箫哼了声。
    楼口墙边摆的也有别家的酒瓶子,这栋楼,还有旁边几栋楼的人都堆在一块儿摆着,跟堵啤酒瓶墙似的。
    他们小区里有个乞丐,抽空了就会拿着个脏臭的大布袋过来拾瓶子,然后拖到平泷镇边上的垃圾场换钱。
    也并非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只是物业靠不住,这乞丐又精明得很,逮也逮不住,总能混进来。早些年还会上楼敲门要饭,不给饭吃就使劲儿敲,一定要拿点什么东西走才肯放过这家。有独居的女生被骚扰过,被锁家写作业的小孩被吓哭过,还有新婚的夫妇,大半夜乞丐趁着热闹动静儿,上来敲门非要讨个彩头。
    放酒瓶,保一方,是物业,居民,和绝世不死乞丐,三方这么多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
    江箫小的时候,还考虑过把沈轻打晕了捆起来,送给那个乞丐当儿子,后来转念一想,他买不起那么多的空瓶子养活他们,乞丐那么穷,沈轻又这么能吃,最后要饿死了怎么办?
    当时一想到那么圆那么胖的小沈轻会被饿死,他还会在心里偷偷难过。
    雪停了,薄雪堆在光秃的树杈上,街道两边深绿的冬青也铺了一层泛着银光的白软颗粒,路灯昏黄,照得空荡的街道凄冷,老远边上,张家超市的门灯在亮。
    寒风吹得两边脸发麻,俩人揣兜裹紧了衣服,沿街并肩走在空荡的大路上,江箫跟沈轻回忆起这些,觉得当初的自己就像个傻逼。
    你甩不脱我,沈轻眯着眼,说话呵出的热气散在风里,我会自己跑回来。
    哪肯舍得真把你扔给乞丐,饿瘦了我都心疼,你哥还是有点儿良心的,江箫笑了声,伸手就要往沈轻衣服兜里揣,来,给我暖暖。
    想吃糯米糍,雀巢的,握烟盒的手堵在衣兜口,沈轻目视前方:一会儿你给我买。
    刚吃了饭就吃凉的?江箫哼了声,落手下去扇了下他屁股,没吃饱?
    要吃三个。沈轻说。
    闹肚子怎么办?
    不给买算了。
    买,买,江箫没好气的瞅他一眼,转头四下瞧了瞧,然后猛地搂过沈轻,偏头在人嘴上亲了一下,大手捏捏他的脸:臭东西,你又开始了。
    沈轻淡淡笑了下,揪住他哥衣领不放他走,含住他的唇,又加深了一遍刚才那个吻。
    全是酒气,沈轻嫌怨道:胃不要了么?
    今天不是爸高兴吗,江箫勾着他的脖子,胸膛相压,和人互拥着接吻,低笑哄着:就喝这一次,年前都不喝了。
    以后,沈轻戳戳他的,你只能喝我的。
    你个坏东西
    将对方亲得要喘不上气,沈轻才满意放手。
    涨红的脸上冒着细汗,江箫低着头,背靠在路边的灯杆上喘.息。
    哥,沈轻立在他跟前,抬头看我。
    黑短靴款式新潮,包裹得小腿也格外精致好看,一双脚踩在洁白的雪地上,江箫垂下的眼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瞪他。
    果然,沈轻一脸餍足的笑着舔舔唇角,我最喜欢的,还是欺负你。
    臭小子!江箫抬脚就要踹他。
    沈轻笑眼勾起,两手揣兜稳稳立着,盯着他,不动。
    哪里就真舍得踹下脚,见人不动,江箫愤愤一脚跺在了地上,崩起一地泥水。
    哇塞,沈轻后退一大步,欢乐鼓掌:炸出雪花啦!
    江箫:
    江箫默默蹲下,掏纸擦鞋,仅剩的两张不够用,顺手还接过头顶揣袖子凑头看热闹的某人。
    等回去了,我要跟老鸡说,江箫收拾完了,起身瞧他:你被他同化了。
    沈轻歪头:嗯?
    你也变智障了。江箫叹息。
    沈轻啧了声,也不知道喜欢踢腿撒泼无理取闹的人是谁,不讲理乱吃醋投他枕头乱弹蹬床板的人又是谁?
    到了超市,他拢了拢自己灌风的袖口,插兜靠墙,停站在店口监控之外的空地上,让他哥进去买汤圆和糯米糍。
    店家婆娘嘴碎,打听东八卦西的,见他们兄弟一块儿进去,少不了一顿盘问,沈轻懒得把时间用在应付这种人身上。
    他妈那会儿给了他五十,沈轻把那钱塞给了他哥,一包芝麻花生的汤圆要十八块,他家过年时每天早上都要煮一点,买三袋,剩下的让他哥补。
    固执的沈轻又回来了,江箫没多废话,拿了钱进去买东西,预计三分钟完事儿,结果被老板娘拉住了扯闲话叙旧,生生在里头带了十分钟才出来。
    糯米糍。见人一出来,沈轻没看到想要的,盯他。
    江箫笑笑,朝人摊开掌,露出鼓囊囊的红白黑三个小袋:当当!
    沈轻一把抓过,嘴角溢着笑,撕袋两口一个。
    真幼稚。满足的人吃着还不忘嫌弃一句。
    真能吃。江箫和人并肩往回走着,偏头笑瞧着他,伸手替人抹掉嘴角的冰淇淋。
    哥。路边没垃圾桶,沈轻随手将垃圾袋揣进自己的兜,叫了他一声。
    嗯?江箫伸臂搂上他的肩,手指隔着一层防风衣,来回磨蹭着怀里人的锁骨。
    我屋窗户大,沈轻偏头看他:一会儿去我屋里点花吧,还能看星星。
    这天,江箫仰头瞅着天上的一片阴霾,有星星吗
    晕了就有了,沈轻蹭蹭他,我让你晕。
    沈轻,江箫没忍住笑:你到底想干嘛啊?
    跟你说说话。沈轻吃掉最后一口糯米糍。
    沈轻,稳下那颗春风荡漾差点被勾走的心,江箫还是劝着:在家不方便,还是早点歇着吧。
    我知道,沈轻揽了下他的腰,偏头看他,我就抱抱你。
    漂亮真挚一双眼睛,黑密卷翘的睫毛在对望时眨了两下,纯净琥珀色的眸子像盛了一汩清泉,幽静深邃,诱人不自觉的沦陷。
    明明是个冷清薄凉的人,偏就看他的眼神总这么深情。
    江箫抗拒不了,低头牵住他的手,应声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好累啊!!嗷嗷嗷!
    感谢昨天小白菜滴地雷~
    感谢大家的评论和支持~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一章
    超市在小区门口拐街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牵手慢悠悠地晃荡腻歪回家,也就半个小时。
    江箫跟沈轻商量着年后搬小家的事,说大一申请搬宿舍有点困难,让他先别提交申请,偷摸着来回跑,熬过这半年就好说了。
    没病也没背景,学生堆里受欢迎,老师眼里还是不出挑,尤其沈轻还爱逃课,算上之前刚开学就要闹搬宿舍的事,还有运动会的事,即便那次他是无辜的,导员对他的印象也不怎么好。哪个老师会喜欢成天给自己惹事的学生?
    原本预计下半年再搬,沈轻正好也升大二,江箫还想再多攒点钱,付全款,他不喜欢拖着债,欠钱的感觉对他这个习惯挥金如土的人来讲,太难受。老二说给半价,一两个月也就算了,整整两年,别人再有钱也不是他去占便宜的理由,该分清还是要分清,现在老三那边等不住,非让人搬,房子空出来也是浪费,于是问题就丢给了他们俩
    北京城,大学街,学区房,贵上天。
    沈轻明白他哥什么意思,当即支付宝分了三条大额转账,全款给曾盛豪打了过去,然后在支付宝列表把人删了。
    支付宝好,直接进入对方账户。
    江箫被沈轻这波猛如虎操作整的一懵。
    你干什么?!江箫愕然:我他妈是在找你商量凑钱,不是在求你包养!
    哥,沈轻笑了下,伸手拍拍他的脸,你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江箫不给面子的打掉他手,低头掏手机就要还钱。
    一人一半。江箫低头说,他现在还没大网红挣得多,只能担负起一半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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