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乐思突然醒了过来,她的眼前是无法区分现实与幻境的无穷黑暗。陶乐思仍然躺在地上,轻轻抬起手,让石壁上的火把燃烧起来,带来一点亮光。
    她的头脑清醒,梦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也许只有女神才能够在此处安然地睡着,然后从梦中获得神启。
    她的神使大蛇围着高台悠闲地转着圈。陶乐思坐起身,低头看着她的神使。
    巨蛇身上的花纹色彩斑斓,两个红色的眼珠像是两盏小灯泡。这条蛇的模样总让她想到无数堆积在尘土中的宝石,想起那些她和希尔达彼此试探或进或退的时光。
    去小镇中每一个发生过杀人案的地方去看看,也许会有有趣的发现,陶乐思吩咐神使道,至于我,我会和英格丽谈谈。
    如果说陶乐思列出她目前最不想做的事情,第一件事大概是与希尔达分离,但是这种可能性总会被她充分发挥主观能动降低到零;第二件事就是单独和英格丽谈话,即使是谈业务。
    不过,一刻钟之后,陶乐思还是非常不情愿地在学校中找到了英格丽。她正赖在希尔达的房间里,同时把希尔达的房间里弄得到处都是烟味,就好像她刚刚接到可靠情报,只要她离开希尔达的房间,就立刻会被发疯了的索莎娜伏击一样。
    希尔达正在卧室里整理东西,陶乐思与希尔达在外间交谈。陶乐思觉得这样就很好,如果她和英格丽不小心打了起来,希尔达也许还能过来劝架。
    索莎娜不在地下密室。陶乐思对英格丽说。
    在你们离开后的第二天,索莎娜就失踪了,英格丽不耐烦地说,仿佛她并不想谈这一类话题,然后,小镇里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甚至从最近的城市里都调来了警察,专门为了查这些案子。
    你认为是索莎娜做的吗?陶乐思问。
    英格丽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试图判断这些,换句话说,我根本就不关心。
    你是赫卡忒的三分之一,陶乐思对英格丽德态度感到很吃惊,如果索莎娜出事,我想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我乐意看到索莎娜让乌利尔感到焦头烂额,所以,这件事情,我并不想管。英格丽走到窗前,喷出了一口烟雾。
    乌利尔说过,米迦勒有可能会插手这件事。我们都是赫卡忒的三分之一,如果米迦勒认为这件事是赫卡忒所作所为,厄运最终也会降临到我们的头上。陶乐思说。
    这太可笑了,英格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你是我们三个中最自由主义的一个,你居然会想维护赫卡忒的荣耀?
    乌利尔警告过我。陶乐思强压住火。她不介意和英格丽打一架,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和乌利尔有联系?英格丽马上问道。
    虽然我和乌利尔有联系,但是现在而言这并不重要,陶乐思说,重要的是,我认为现在这个在小镇上杀人的,并不是索莎娜。
    英格丽不说话了,她看向窗外,一口又一口地吸着烟。
    我仍然拒绝去插手这件事。最终,英格丽说。
    陶乐思满心都是遇到的全是猪队友的愤懑,而且她觉得说不定索莎娜和英格丽也是这么想的。
    她甚至没有和希尔达打招呼,就恼怒地从四层房间里走了出来,飞快地沿着楼梯跑了下去。
    当陶乐思来到大街上的时候,冷风迎面吹来,她的鼻尖和脸颊上感到一点冰凉。她抬起头,原来已经下雪了。
    她曾和希尔达一起来到南方的时候,她觉得那里还是暖和的,仿佛仍有秋天的余韵。但是这个北方的小镇已经进入了深冬。
    英格丽一定在房间中对希尔达说她的坏话。好吧,就让她去说吧,陶乐思恨恨地想,英格丽最好还能探知一下希尔达的记忆,这样她就会知道希尔达和陶乐思是如何在狭小的汽车旅馆的床铺上相拥,又如何在浴室的水雾下亲吻。
    她一边想,一边穿过了马路,推开格雷厄姆酒店的玻璃门。
    克劳迪娅被乌利尔带走之后,根据乌利尔的说法,克劳迪娅应该会接受天使的某种惩罚,因为她犯下了贪婪的罪。她离开了酒店,这间酒店应当恢复了往日的生意兴隆才对。
    然而出乎陶乐思的意料,整间酒店里依然静悄悄,死气沉沉的。陶乐思走到餐厅里,所有的餐桌上都落了一层灰尘。
    陶乐思又走到电梯前,电梯仍然在正常运行着,她乘坐电梯来到了六层。
    格雷厄姆的电梯依然保留着老式栅栏门的样式,在轿厢里能够看到电梯外的景象。就在栅栏门缓慢合上的刹那,陶乐思看到空荡的酒店大堂中央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高大的、浑身红色的恶魔,像是伫立在酒店中央的雕塑。
    陶乐思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看得仍然不是很真切,于是她立刻按了下一层的按键,想要让电梯停下来。但不知道这个电梯是不是真的老了,电梯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载着她缓缓来到了六层。
    六层的走廊一如往常,布置奢华,走廊地面上铺设着红毯。陶乐思左右看了看,她走向了667房间。
    房门没有锁,她只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克劳迪娅的画板还放在窗前,上面夹着一幅被揉皱后又展开平整的画纸,是克劳迪娅曾经为她画的速写。
    陶乐思走过去,看着那幅画面。
    依然是她的画像,线条虽然简洁却传神,胸前挂着克劳迪娅的挂坠盒。
    曾经陶乐思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画面变成了一个狰狞女鬼的模样,那时她的女神灵魂尚未觉醒,所以便惊慌地把画揉成一团,不知道扔掉了哪里。但是现在,画面依然是它最初的样子。
    陶乐思低头看着这幅画,仿佛还能感受到克劳迪娅的呼吸,能够听到她的笑声。就在这时候,她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接近她。
    第71章 七宗罪、撒旦和愤怒的乌利尔
    这种靠近她的声音很轻, 像手指从缎子上轻轻拂过。在陶乐思意识到的时候,几乎已经到达她的身后,而在这之前, 她竟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她这一惊, 险些现出女神的真身。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来者不是敌人, 而是她的神使。
    大概是大厅里瞥到那个红色的恶魔, 令她心里不安,居然过分疑神疑鬼。
    大蛇在地上蜿蜒游走,在游到房间角落时,悄无声息地消失。房间地板上,留下一样红色的东西,陶乐思走过去, 俯身捡起来, 是一片红色的羽毛, 羽枝排列细密而整齐,边缘有一点烧黑的痕迹。
    之前她让神使去城镇发生凶杀案的地方去看看, 而神使给她带回了这样东西。
    灼烧过的红色羽毛。是克劳迪娅。
    难道这些凶杀案都是克劳迪娅做的, 嫁祸赫卡忒?
    克劳迪娅完全有这个能力, 而且从艾米莉亚的事件就可以看出,克劳迪娅喜欢制造恐怖,也喜欢搞出大新闻。比起英格丽, 她更符合权力的具象化。
    但问题在于,乌利尔之前已经带走了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现在应该被关禁闭才对。难道祂和克劳迪娅是一伙的?陶乐思盯着手中的羽毛思索。
    桃乐丝小姐, 天使虽然可能迂腐, 但手段不至于这么极端。艾斯比提醒道。
    我回来之后, 还没有去见乌利尔,也许现在是时候了。陶乐思说。
    她转身走出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就在关门的一刹那,她回头瞥了一眼,在窗前的画架前,克劳迪娅正低头站在那里,身后鲜红的翅膀遮挡住了窗户。她微微抬起头,满是鲜血的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微笑,与陶乐思在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陶乐思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她往电梯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路过666房间的门口。
    在那场祭祀仪式之后,陶乐思和希尔达曾经在这里短暂地居住过几天。因为希尔达讨厌这酒店,后来她们又回到了学校里。在这之后,陶乐思不知道666房间是否入住了其他客人但应该可能性不大。
    此时,666的房门半敞着,而刚才陶乐思经过这里时,所有的房门分明都紧闭着。
    她慢慢地贴墙走过去。房间里飘出来一股熟悉的气味,像是希尔达身上那种熏香混合一点樟脑的味道,令她觉得很舒服。
    陶乐思从敞开的房门向里望去。床上挂着纱一般的床帐,希尔达坐在床帐之中,她依然穿着她的黑裙,但是好像领口低了很多,裙摆短了很多,裸|露的皮肤不再是苍白的颜色,而是散发一种淡淡的光泽;头发也貌似刚在tony gay理发店那里烫了个梨花卷顺带还做了软化,柔顺地披在肩头。她转过脸,看向门口一脸懵逼的陶乐思。
    陶乐思发现这个希尔达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化了个全妆,红唇欲滴,眉眼如画,她对着陶乐思显出一个微笑,陶乐思可以确定,她是永远不可能看到这个形态的希尔达。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着暖意和花香,撩起了床帐,遮挡在希尔达的面前,她像是离陶乐思很远;但床帐随即又像拂在了陶乐思的脸上,希尔达站在她的面前,伸出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陶乐思哐一声把门关上,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
    这他妈就离谱,她是进盘丝洞了吗?
    她走过665房间的时候,房门像是安装了自动感应系统,忽然敞开了一半,从里面飘出另外一种香味食物的芬芳,高热量的、经过精致烹饪的碳水化合物的香气。
    陶乐思从门缝探头望去。这间客房俨然是一个饭店包厢,里面没有床铺,只有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着无数美食,都在散发诱人的香气,看起来新鲜而美味。陶乐思几乎有种冲动,她想要走进去,走到这张桌子旁边大快朵颐。
    她哐的又把这扇门也关上了。
    像游戏关卡一般,下一扇房门又缓缓打开。其中灯火辉煌,华美的波斯地毯上堆着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流光溢彩,仿佛能够灼伤人的眼睛,比陶乐思神使大蛇身上的花纹还要美丽诱人。陶乐思本来对于珠宝没有什么那种世俗的欲|望,不过房间中这如电影场景般的恶龙洞穴,令她觉得心率有点加速。
    这他妈没完没了了是吧?
    等等,桃乐丝小姐,艾斯比忽然紧张地提醒道,这是七宗罪的考验,您已经经历过色|欲、暴食、贪婪,现在您所面临的是暴怒的考验,您不能功亏一篑。
    我凭什么要被考验?陶乐思觉得自己真的很暴怒,不管是谁在这里捣鬼,我只想让他体验社会主义暴怒的铁拳。
    她交握双手,走廊两侧所有房间的门忽然全部被打开,又重重地被全部关上,巨响久久地回荡在走廊之中。陶乐思仍然握着双手,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幸亏作为钢专生,她的指甲总是剪得很短,倒不至于掐伤自己。
    仿佛有一股力量,一种她难以形容的力量与她抗衡着,令她压力陡增。
    这股力量,并非如女神那般来自黑暗深渊,但也不是天使的神力,陶乐思能够感受到它的宏大与邪恶,甚至她能够感受到,看不见的烈火正贴着她的脸颊灼烧。这种感觉如毒气般蔓延开来,源源不断地从墙壁、从地板、从空气中钻出来,腐蚀着她。
    请让我来解决这个,我的女士。陶乐思忽然听到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同时感到有一阵温暖的光,似穿透了酒店走廊低矮的天花板,照射着她。
    陶乐思转过头,乌利尔出现在走廊的尽头,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穿着祂那身罗马式白色长袍,红色羽翼出现在背后。祂的手中持一把金色的十字剑,仿佛阳光折射其上。
    陶乐思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她发现自己的额头竟然全都是汗。
    乌利尔挥动十字剑,金色光芒照亮了整条走廊,随后又消失无踪。墙壁上贴着淡雅壁纸的花卉图案忽然全部都变成了狰狞的血红色。而在长长走廊的隐没于黑暗的另外一端,虚空之中,浮现出了一个红色影像,是一个公羊的头颅,有着长长、卷曲的羊角,在羊头之后,有着五湯鍋芒星的标志。
    这是撒旦的标志。艾斯比小声地告诉陶乐思。
    陶乐思真的很懵。
    所以这是天使他们的阶级内部矛盾,对吧?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听,但,您已经被卷进去了,大概是阶级之间的矛盾吧。艾斯比幸灾乐祸地说。
    就在陶乐思和艾斯比讨论的时候,乌利尔再度扬起了剑,但是祂的每一次凌厉攻击都好像打到了棉花上,没有任何光波特效,也没有对走廊已经对面的撒旦标志造成任何伤害,看起来很像是武打剧绿幕拍摄现场。
    与此相对比的是,乌利尔的神情越来越凝重,以至于愤怒。终于,在祂非常费力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刺出一剑之后,空气陡然发生变化,走廊壁纸上的红色消失了,撒旦的羊头标志也消失了。酒店走廊又恢复的往昔的模样。
    陶乐思四处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任何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她转过头,乌利尔又变成了西装罗马领的俊秀青年,祂扶着一侧的墙壁,吃力地咳嗽了几声。
    你没事吧?陶乐思快步走过去。
    我还好,我的女士,乌利尔勉强对她笑笑,如你所见,刚才是位老熟人了,撒旦。
    撒旦为什么会过来凑热闹?陶乐思问。
    乌利尔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
    是谁降下硫磺火?又是谁从云上堕落?
    陶乐思茫然道:不是我。
    乌利尔走到陶乐思面前,低下头,目光温柔而慈悲地看着她。
    撒旦出现在这座城镇,绝非偶然,他必定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所以,我的女士,您必须要小心。
    祂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刷刷在上面写了一行字,撕下来递给陶乐思。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您可以用这个在教堂里找到我。我很高兴看到您回来了,如果您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祂低下头,在陶乐思一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
    看来亲吻脸颊确实是一种相见和道别的礼仪她也许不应该太过介意英格丽和希尔达见面时的亲吻
    我现在就有事找你,陶乐思说,她拿出了那支红色的羽毛,递给乌利尔,我的神使在最近发生凶杀案的房间里找到的,也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乌利尔皱起眉,显出疑惑的神色。随即,祂的神情开始扭曲,以至于最后表情几乎是愤怒了。
    克劳迪娅!祂咬着牙,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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