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辞意味深长地唔了声:多谢金兄告知。
    你们就别想了,曲师兄,不,曲掌门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这回武林大会,魁首必定是他。毕竟
    金岚没把话挑明,可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
    毕竟见尘寺长期封寺,必定不会派高手到场。若说魔教捣乱,陵教彻底覆灭,赤勾风评直降,最近也没听闻选出新教主。四大门派倒了三个,太衡要是再取不到魁首,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只是道理在这,挡不住众人想要搏一搏的心思。
    万一爆冷门赢了呢?万一走狗运得了视肉钥匙呢?哪怕失败,也不过是让曲断云取得武林盟主之位,正大光明取得视肉的钥匙。等曲掌门得了视肉,势必会给与会者一些补偿,怎么想都是赚的。
    两人相对无言之时,时敬之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尹辞赶忙又给他塞了口粥,这才捡回话头:金兄若没有其他事
    金岚识趣地行了个礼,转身要走。他刚走到破门之前,背后却又传来一声虚弱的问候。
    时敬之咽下口中的粥:金岚,你最近可曾见过施姑娘?若是见了,帮我问个好。
    金岚并未回头。
    我许久不见大师姐了,他的声音有些落寞,自从她离了弈都,我就没再听闻过她的消息。兴许此次武林大会,她会露大师姐?!
    烂门被猛地打开,险些整个儿倒地。沙匪打扮的施仲雨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瞧着金岚。
    原来这边有人了。她的目光越过金岚,瞧向木椅上的时敬之。施仲雨将表情压得极好,只露出一点零星的惊讶。
    金岚只认识白衣飘飘的文雅师姐,从没见过施仲雨这等狂放不羁的打扮。他僵立原地,张口结舌,半天才挤出点动静:你、你你真是大师姐?
    金岚。施仲雨冲金岚稍稍点头,又转向尹辞。打扰二位,我见这废屋破旧,以为无人在此我们会另寻他处。
    金岚心惊胆战:大师姐,太衡的院落尚有空余。若是你和曲掌门说说,他肯定不会不管你
    不必,我尚不是太衡之人,不受太衡之恩。这一回,我会用自己的法子回太衡。
    可是
    何况我有我的门派,实在不便借住。
    说罢,她从门外拖进来一人。那人抖如筛糠,嘴里缺了颗门牙。他念叨个不停,口中一会儿是女侠饶命,一会儿是俺知错了,最后变成了师父住手。
    尹辞定睛一看,还是个老熟人那正是沙阜的沙匪头子马十里。这人一脸菜色,看着没少挨揍,明显是被拉来凑数的。
    这景象似乎有点眼熟,尹辞默不作声。
    施仲雨不以为意:我等阳沙派,现今在阅水阁挂了名。这回的武林大会,我们也要参加说来每派有两个名额,枯山有何打算?
    听到这里,金岚震惊之余,不忘竖起耳朵
    师尊伤病颇重,不便登台。尹辞微微一笑,此番我与闫清出战,足矣。
    第131章 排战
    时敬之不参加武林大会?曲断云执笔的手顿了顿。
    时掌门身体有恙,令其弟子与与一下人参与。金岚说着都觉得荒唐。
    按照武林大会的规矩,若不是有特殊情况,掌门必须亲自参加。为了表明此人亦有传道授业之能,才多给个名额,让其择一优秀弟子随行。而这优秀弟子,十有八九就是下一任掌门候选。
    为防止小门派乱找人手,叫些独行侠代战,武林大会不仅要比武,还得比服众。层层规则交织,这称得上全武林最庄重的盛典。大弟子代为出战便罢,枯山派甚至拉个下人进来,实属荒唐不已。
    可要挑毛病,没人能挑得出。
    曲断云从阅水阁得了消息,时敬之一路都坐着木椅,三餐软粥药汤,看着的确气息奄奄。按照规矩,时掌门自是可以不上台。曲断云冥思苦想,也想不出时敬之有什么装病的理由。
    时掌门本身武功上佳,现今命不久矣。要是他与那大弟子两人参战,自己还需多加提防。时敬之这么折腾,无异于自断一腕。
    难道他真的到了极限?
    大允开国三百年,出现过十几位欲子。其中绝大多数都在二十岁前被欲求所噬,陷入疯狂。那群欲子要么自我了断,要么借人之手寻死。蜜岚女王与阎不渡挺过了欲求折磨,是少有的长寿之人。
    饶是如此,蜜岚女王自尽于二十六岁,阎不渡自尽于二十九岁,终是功亏一篑。
    江友岳曾说过,欲子承天下精气,注定活不过而立之年。短寿放大了欲子的欲求,使得筛选更有成效,实乃妙策。
    欲子与欲子体质不同,时敬之年近二十八,的确到了天寿将尽的年岁。江友岳没有看错人,时敬之死到临头,依旧没有崩溃疯狂,还在费尽心思寻求活命之法。那个狡猾欲子一路走过龙潭虎穴、刀山火海,竟然真活到了今日。
    一切都在按照江友岳的推测发展,百年大业就差最后一步。
    难道世上真的有天命?
    不,就算世上真的有天命,他也不愿就此低头。
    掌门?这边曲断云愣神,那边金岚站麻了腿,忍不住再次出声。
    曲断云垂下头,笔尖的墨迹已干。他干脆将笔搁下,挂上惯常的笑:还有何事?
    我、我看见大师姐了。她模样大变,还弄了个什么阳沙派,恐是心境有恙。掌门师兄,现在戚掌门不在了。要不你做个主,接她回来吧。
    师命难违。我出任掌门不过数月,上来便违抗师父遗命,实在说不过去。
    曲断云见金岚垂头丧气,安抚地笑了笑。
    师姐人虽执拗,绝非有勇无谋之人。她此回前来武林大会,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她在会上有义举,我也好顺水推舟邀她回来。
    金岚这才打起精神,笑着道了声好。
    不太好。无名镇边角,时掌门咽下最后一口山楂粥。他不停翻看一摞摞纸张,表情有些郁闷。他手中的纸张枯干发黄,上面还粘着新鲜菜叶,不知从哪里刨出来的。
    什么不太好?尹辞残酷地搁下一碗汤药,汤药苦涩,顶得时掌门整个人往后仰了下。
    曲断云的事。
    时敬之挪了挪木椅,试图离那碗药远点。
    沈朱搜了他的讯息事迹,此人有些难以捉摸。
    曲断云生于家大业大的曲家。
    其父在朝中为官,出了名的正直清廉。其母是太衡长老之女,为人热情开明。夫妻俩恩爱有加,是名副其实的神仙眷侣。对于曲断云这个独子,两人没有过分严厉,更没有娇纵溺爱,轻重拿捏得极准。
    曲断云打小从了最好的先生,本身也争气。无论是习武还是读书,他没凭借天赋糊弄,反而下足气力,从未懈怠。比起深宫之中的皇子,曲断云另得了几分自由恣意,活脱脱一个天之骄子。
    放眼整个大允,或许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家庭,也没有比曲断云更幸运的人了。
    从小到大,曲断云似是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连不太好听的流言都不见。天赋与毅力俱全,又善于交际处事,曲断云的前程一片坦途。
    引仙会本就执着于拉拢杰出之人,眼瞎了才会放过这么个苗子。
    他要是想当官,走科举就行,说不准还能点个状元。如今跟了国师,日后也一片光明。时敬之嘟嘟囔囔道,不想当官,他也是太衡掌门,在民间颇具威望。曲断云要再有野心,只能宰了我哥当皇帝可看他一路做的事,没有半点伤及大允的意思。
    时掌门多年来扑腾着苟活,所求所愿卑微之至。曲断云运势炽盛如此,还能有什么野心,时敬之着实没有头绪。
    吃饱了撑得吗?
    也罢,反正我没瞧错。只要他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咱的计划就能继续走。你我霉运滔天,硬是猜测,顶多能搞出些皇帝用着金扁担的笑话。
    时敬之酸溜溜道。
    要是我能与他换换,那该多
    半天没听见好字落地,尹辞转头去瞧时敬之。时掌门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也不是很好,我变成他,岂不是要错过子逐你。
    尹辞半笑不笑地哼了声。
    子逐?
    与其在这甜言蜜语,不如先把药喝了。这东西热着苦,凉了更苦。
    子逐
    以前你为了活命,连腐肉都啃得。尹辞毫不留情。只是一碗汤药,别嚎了。
    叫唤叫唤畅快些。时掌门捧住药碗,嘟嘟囔囔道。反正你带了饴糖给我,你进门我就闻见了。
    尹辞挑起眉,摸出那块软饴糖,径直往自个儿嘴里塞。时敬之可算想起此人心狠手辣的一面,端碗的爪子一哆嗦,药汤险些洒出来。他唯恐尹辞真的做出以糖欺师的事,赶忙将药汤一口闷了。
    尹魔头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并未将饴糖吞下,只是将其叼在唇间。随即尹辞俯下身,就这样将软饴糖送去时敬之口中。
    喝了酸苦药汁,时敬之一张脸皱成萝卜干。他混着甜味吻了徒弟好一会儿,五官才舒展开来。
    镇内安安静静,镇外熙熙攘攘。
    无名镇没别的特色,就是早年戏班子多。镇外戏台搭了又拆,日子久了,此处的木石匠人较别处多些。此回金玉帮闻风而至,找人加急搭了个打擂台。等各大门派到得差不多了,金玉帮连四处小摊都安排好了。
    苏肆带着傩面,蹲在附近的屋脊之上。闫清不便露出一双鬼眼,也将面具戴得严严实实,与他蹲在一处。乍一看,二人就像两只灰扑扑的猫。
    傩面一戴,任谁都知道他们是枯山人士。正直之士在屋檐下来来去去,投上来的目光大多带有鄙夷之意。
    他们没压抑声音,丝毫不介意两人听到对话。
    枯山派真敢来啊,他们有资格参会?
    没招,阅水阁还没把他们定成魔教。凡事讲章法嘛,总得人证物证都在,当面对质一番。可惜追缉令出了这么久,谁都没逮住他们,这才叫他们钻了空子。
    估计是狗急跳墙。那时敬之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肯定比谁都想要视肉。可怜可怜,一心想活命,脑壳都坏了就枯山派现在这名声,拿什么服众?
    比武都不一定赢,还服众呢。嗐,等大会完了,不私斗的规矩就不管事了。有曲掌门本人在这,还怕他枯山派又溜了不成?
    说到太衡派,你听没听说施仲雨
    苏肆见两人话题转向施仲雨,顿时没了兴致。他拿出一包烧鸡,自个儿咬了口烧鸡腿,又塞给闫清一个。
    刚在金玉帮那买的,香死个人。
    苏肆口齿不清道。
    吃得小心点,吃完去香炉那边转转。省得回去给掌门闻见味儿,他能用气势活活压死你。
    闫清郑重地接过鸡腿,吃得尤其小心。
    此处人多眼杂,引仙会又无孔不入。时敬之生怕露馅,连吃了好些天粥。粥里有煮烂的清淡肉糜,到底比不上满是油脂的肉块。昨日苏肆手痒,在院子里烤起猪肉来。时掌门气急败坏,一股子气势从天而降,精准地压在苏肆脑袋上。
    苏少教主手一哆嗦,刚烤好的肉串险些摔进灰里。他没等时掌门进一步发作,两手抓满肉串,一溜烟逃得飞快。
    毕竟掌门是那个什么欲子?口腹之欲比常人强个百倍。你做出那样的事,与酷刑折磨他没分别。
    闫清好声好气道。
    亏得时机合适。要是尹前辈在场,你可能跑都跑不了。
    这一路走来,时敬之的表现与常人无异。反倒是最近,他在几人跟前不怎么掩饰欲求,喜怒哀乐甚是直观。或许是与尹前辈情谊深厚,不再压抑自个儿了吧。
    闫清想着想着,面上露出几分欣慰之意。
    人家还说我是魔教少教主呢,你说起话来吓人多了。
    苏肆可没心思感慨无论闫清在欣慰什么,他一准没欣慰到点儿上。想起尹辞一脸阴冷的模样,苏少教主登时打了个哆嗦。
    什么跑得了跑不了,时敬之那副模样,还不是他姓尹的惯出来的你以为我为了谁?那两人让你不分白天黑夜地习武,肉吃再多也不够。
    阿四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
    闫清自然地筛去前半段坏话,他挠了挠头,笑得有些腼腆。
    习武虽苦,也不是掌门和尹前辈的错处。我好歹要上台,要是太快落选,岂不是坏了枯山派的名声?再说这些时日下来,我也学了不少东西。
    苏肆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闫清。时至今日,苏少教主愣是没看出枯山派还剩什么名声。
    你唉,明日就要开始比试了,你小心些。谁都知道你是枯山人士,下手未必能点到为止。
    嗯!
    武林大会第一日,阅水阁照旧到场旁观。
    这回他们没有红衣绿袄,而是各个穿着板正雅致。记录武林盛会不比下鬼墓,是个轻松安稳的肥差。闫清四下看了许久,没有在其中找到沈朱的身影,甚至连只麻雀也没瞧见。
    掌门这是与沈姑娘彻底断联了么?
    或许是自己多心,可闫清总觉得身周暗流汹涌。时掌门与尹前辈并未详细说过计谋,只让他专心习武。就连苏肆也单独与时掌门谈过要事,他临近登台,却照旧一无所知。
    算了。
    闫清很快就自行想开那对师徒强如妖邪,阿四亦不算赤勾人士。至少到现在,四人都是安全的。他身边有挚友,手上有功夫,本就不该奢求太多。
    擂台边缘分外热闹。
    最远处停了些轿子,也不知是哪来的大户前来看热闹。人潮汹涌,已然有人卖起了香饮子和毕罗。再近点的位置,两个郎中未雨绸缪地支摊摆旗,甚至还有一个算命的瘸子混了进来,叫嚷着要金玉帮代为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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