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在逃的少教主,他卖赤勾教卖得比谁都爽快。
    虽然不够格知晓苏肆的身份,三个杀手听到这话,仍能猜到此人曾是赤勾教内部人士三人登时急了,在地上扭动不止,眼中的怨毒转为唾弃。
    苏肆只当没看见:不过就算是最底层的杀手,杀这位小兄弟也绰绰有余了。赤勾教虽属魔教,也有自己的规矩,不会做这么无聊的劫财之事。我看被盯上的不是药,是这位小兄弟的性命。
    胡说!我金岚一无仇家,二无地位。哪需要这般兴师动众地杀我?再说了,就算我这盒药送不到,也不会真的影响那一位
    说到这里,金岚又急急忙忙闭了嘴,看向地面。
    时敬之与尹辞对视一眼。
    尹辞:苏肆,你可有把握撬开这三人的嘴?
    不可能。要是随便来点酷刑就泄密,赤蝎足也不敢收那么贵的酬金。规矩就是规矩,哪怕乌血婆亲至,这三人也不会出卖委托人。
    想来也是。
    就算这三人说了谎话,他们也无从验证。见自己立的规矩被严密遵守,尹辞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无奈。
    三位也算有点原则,我派信息不便暴露,给他们个痛快吧。
    金岚到底还是算名门正派,他急忙开口:不必如此,太衡来处理就好。我没按时回去,大师姐肯定遣人来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三个杀手就被苏肆利落地扭断脖颈,没了声息。
    金岚又退了一步,整个人贴上墙根。
    这绝对是妖怪门派。
    直到屋外响起马嘶,金岚人还贴在墙边,仿佛一副凸起的壁画。
    如金岚所说,太衡确实遣人来寻他了。不过来的两位并不是喽啰,而是太衡举足轻重的人物大弟子施仲雨,与太衡排名第一的曲断云。
    大师姐!见了救星,金岚抱紧盒子,终于有了点从妖怪话本回到人间的实感。
    等他转过头时,枯山派四人都戴好了傩面,从出尘妖仙化为妖魔鬼怪。时敬之把自己的药到病除旗大剌剌地展开,特地以此昭示身份。
    金岚:他怎么就没这待遇。
    施仲雨一身劲装,脸色不太好看。甫一看到旗子,她果断下马,冲时敬之行了个礼:时掌门。
    曲断云还坐在马上:枯山派时敬之?
    时敬之不卑不亢:正是。
    在下曲断云,久仰。不同于愁眉苦脸的施仲雨,曲断云礼貌一笑,翻身下马。
    透过傩面,尹辞默默地打量曲断云。
    此人剑眉星目,英姿勃勃,看着是个典型的曲家人。
    百年前,太衡曲听雷与阎不渡、空石等人并称四杰。这曲断云是曲听雷的直系传人,武功排得进年轻一代的前十位。为人也彬彬有礼,清名不逊于施仲雨。
    据传,太衡内部对他甚是喜爱,此人基本已被内定为下一代太衡掌门。
    尹辞以余光一扫。果然,苏肆早已躲去闫清背后,用慈悲剑半遮着自己,整个人毛都要炸起来。闫清显然熟知曲断云身份,他体贴地朝前站了站,好让挚友显得更不起眼。
    大师姐,曲前辈,你们怎么都来了?金岚回过味来,受宠若惊。
    我正同断云去曲家别院,你久久不归,我们顺道来寻你。施仲雨板着脸,你身上血味很重,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别在这里杵着问了。曲断云打圆场道,外面潮湿,不如先去我家别院,避避雨烤烤火,边吃茶边说。
    施仲雨嘴巴抿成一条线,半晌,她还是叹着气应了。
    半个时辰后,曲家别院。
    别院刚好在这荒野附近,毗邻一片小树林,位置清雅悠静。室内以火盆烤过,没有恼人的湿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松香。
    房内桌椅材料一般,造型却古朴雅致。院内没有娇俏侍女,只有几个慈眉善目的老仆,茶与茶点也是普通款式。
    此处与见尘寺的朴素方向不太一样,但冒着如出一辙的清气。
    桌边,听金岚颠三倒四地说了来龙去脉,施仲雨一口茶都没动,任由茶水慢慢冷下去。
    金岚不争气,劳烦枯山派各位关照了。她低下头,代金岚道谢。
    曲断云摇摇头,给施仲雨换了杯热茶:原来是赤勾教搞鬼。那老妖婆,寻宝图之事上吃了亏,还要这样膈应我们时掌门,你那两位门人不来吃茶么?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不用,方才我派的白鹅妖受了惊,须得他们照顾。时敬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开玩笑,那俩小子一个阎家后代,一个赤勾教少教主,这会儿恨不得手拉手藏进灶台。要是被曲断云发现身份,下一代武林正邪之争可以提前打响了。
    曲断云没有勉强:也好,待会儿我教人热些驱寒饭食,给他们单独送去。
    金岚一事本就蹊跷,两位太衡俊杰又共同出现,此事的怪异程度又要翻倍。可惜施仲雨化身锯嘴葫芦,曲断云又扯东扯西,绝口不提药材之事,时敬之只能暂且放弃打探。
    太衡人老实,但不傻。太衡内部显然出了些不便与外人道的事。若是强问,只会浪费来之不易的人情。
    其实我派此次前来太衡,为的是两件事。时敬之按准备好的台本开口,我得了施姑娘放在见尘寺的拓片。只是见尘寺刚巧有些事,不便及时送达。我决定亲自送来。
    施仲雨没有深究,心不在焉道:嗯,辛苦时掌门。
    还有一事,我派最近打算北上,拜访一位宓山宗门人。只是北地广阔严寒,来去耗时太多,特此借箭马
    吱啦一声响。
    施仲雨顶开椅子,竟是站了起来。她一改之前的颓丧模样,双手按住桌子,目光灼灼:宓山宗门人向来不愿见人,你们找得到?
    时敬之:觉非大师认识一位,帮我们写了拜帖。
    施仲雨露出些许解脱的表情:我
    师姐。曲断云语带警告。
    施仲雨毫不示弱:怎么,这是送上门的缘分。只是借两匹箭马,算不得无端浪费人力物力吧?这回我不会连累别人,我自己去。
    曲断云摇摇头,面露无奈:时掌门还在这,此事过后再谈吧。
    时掌门并非贪财忘义之人,值得信任,此事是我亲眼所见。
    施仲雨咬牙道。
    断云,你不信他,总该信见尘寺的佛心阵,以及觉非大师看人的眼光那位大师最懂因果,不会随随便便帮人写拜帖。之前我想求助觉非方丈,你们不是还以这个理由阻止我么?
    这是两码事。再说就算寻得宓山宗的人,宓山宗也未必有办法。师姐你冷静点
    金岚缩着头,一声不敢吭。
    时敬之干脆放下茶杯:遮遮掩掩的不痛快,直说吧。你们掌门,到底患了什么病症?
    太衡两人动作僵在半空。
    别人看不出,我吃抓过极类似的药,还是能猜到的。那些药能熬吊命的死生羹,以此方吊命的人,多半身患奇症、油尽灯枯,又没有其他药方可吃,只能以此续命。
    若是两位的亲朋长辈,这开销着实太大。太衡底子不薄,但不会为私情如此挥霍。金岚就不说了,两位也如此讳莫如深,这不难猜。
    曲断云按了按额角,脸色发苦:师姐,我都说别老提这事了。
    这次你请我来你家别院,还不是循了长老们的指示,私下找我谈这事的?时掌门手里有门路,我就没想瞒。
    施仲雨坦然道。
    没错,我们掌门突然折马,派内名医束手无策。要是不快些找出病根,死生羹也吊不了太久。
    折马?时敬之好奇道。
    曲断云长叹一口气:太衡内部的说法罢了。再健壮的宝马良驹,一旦折了腿,只能眼巴巴地等死。戚掌门年事已高,尽管前些日子还精神矍铄,架不住病来如山倒。
    时敬之:既然是一派掌门之事,又为何阻止施姑娘救人?
    时掌门有所不知。折马之相不罕见,就算在民间,老人一旦受伤生病,也比常人难救百倍。
    曲断云摇摇头。
    人自有天命。就算能把戚掌门救回来,他元气大伤,还是活不了多久。此事花费巨大,最终也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长老们为门派着想,才派我劝师姐。
    至少要戚掌门恢复意识,自己下决定。
    施仲雨冷冰冰道。
    戚掌门德高望重,几十年来,他将我派打理得甚好。如今他有难,连病因都没弄清,你们就要代他放弃?我施家有些积蓄。你们嫌开销太大,我拿自家钱来供。
    师姐,太认死理,只会坏了大局。就算戚掌门醒过来,肯定也要放弃。他最珍重太衡,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损及他人我派已为宝图一事投入颇多,实在无力兼顾此事。
    施仲雨一声冷笑:好个慷他人之慨。断云,我把话放这,此事我必定要查个清楚明白。我花自己的钱,哪个有意见,让他自己跟我说。
    曲断云微微蹙眉,话语严厉几分:戚掌门的命是命,金岚的命也是命。要不是你坚持,我派门人也不至于每日固定路线往返,被赤勾教盯上。
    若非今日枯山派几位相助,我们只赶得上给金岚收尸。这些人命,施家也能出?
    施仲雨面色煞白,她攥紧拳头,白皙的手背浮出青筋。
    倘若此次前往宓山宗,还查不清缘由,我自会当众谢罪,离开太衡。期间死了哪个门人,我挨个上门磕头。
    但救戚掌门,是我等应尽之义,只此一点,我施仲雨绝不退让。
    施仲雨挺直脊背。她一个清秀女子,气势却硬到扎手,活脱脱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形苍耳。曲断云不再言语,满脸无可奈何。
    尹辞算是弄懂两人先前的微妙氛围了。只是作为局外人,他着实不在意戚掌门的死活。比起太衡内部的情义之争,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前脚觉非方丈身中诅咒,焚于金火。后脚戚掌门突发重病,若不是施仲雨认死理到令人发指,执意从阎王手底抢人,太衡掌门现在已经换人了。
    曲断云年纪轻轻,先不说能不能服众,经验就和老一辈的戚掌门不可同日而语。如此一来,太衡不至于像见尘寺那般凄惨,但也算瘸了半条腿,拿不出往日的威势。
    是巧合么?
    时敬之显然也不想插手此事,他只是清清嗓子:若是施姑娘愿意借出箭马,我派也愿意带上施姑娘。
    那就这么定了,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走。金岚,你回去转告身边人,以后送药,护送数量不得少于三人。死生羹别断,我会带解决办法回来。
    施仲雨冷声道,不再看曲断云。
    我去发信,叫人准备箭马。
    曲断云没有阻止:我明白了。
    等施仲雨离开,曲断云才长出一口气,他转向时敬之:原本是待客,结果说了半天自家矛盾,时掌门见笑了。
    他苦恼地抓抓头。
    师姐说的不无道理。戚掌门待我们不薄,要不是情况实在糟糕唉,此行去宓山宗,还请时掌门多多关照师姐,曲某在此先行谢过。
    曲断云郑重地低下头,行了一礼。
    时敬之盯着他看了会儿,还了一礼,答得滴水不漏。
    时某自会竭尽全力。
    第70章 拥抱
    次日清晨,曲家别院外。
    几匹高大箭马打着响鼻,一刻不停地踩着地面,皮肤在空气中蒸出腾腾热气。
    箭马为各门派精细供养的马妖,比寻常马匹大一倍,耐力惊人。跑起来长鬃带火,比疾风还要快上数倍。端的是踏雪无痕,风驰电掣。
    太衡的箭马尤其高壮,不见一丝杂毛。
    可惜不见时掌门梦想中的马车软垫小火炉,更别提旅途点心。
    马匹后悬浮着四个棺材似的法器。它们呈梭形,末端牢牢固定在马匹身上,每个刚好能躺一人有余。
    时掌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脸色开始发青:施姑娘,这是?
    施仲雨:此乃护身梭。我派箭马极快,马车有些碍事。路上疾风如湍流,毫无防护的话极易窒息。我尚能以门派宝物防身,只能委屈各位躺一阵了。
    时敬之:
    好消息,马很快。坏消息,他们要化身马屁股后的四个蚕茧。别说北国风光,连马尾巴都没的看。
    见时敬之表情僵硬,施仲雨又补了句:我派箭马日夜不休,我会亲自驾驭。无需担心,我以内力辅之,到北地只需一日半。
    尹辞看到那四个密不透风的护身梭,缓缓皱起眉。护身梭上带了换气机关,他们断然不会闷死,只是
    太衡着实实在,或许是考虑到视野有限,匠人连个透光的缝隙都没留。
    尹辞眼皮跳了跳,一声不吭。
    半晌,他转过身:既然如此,我去煮些甜汤,路上好入口。
    望着尹辞的背影,时敬之脸上的震惊和委屈没了去处,很快便褪去了。他望向施仲雨,迅速恢复往日的八面玲珑:一日半?如此甚好,多谢施姑娘。
    他沉吟片刻,又加了一句:我见这护身梭沉重,恐怕要拖慢箭马的速度。我派行李不多,四个护身梭有些多,三个就够了。
    施仲雨愣了愣:这
    护身梭预留了随身行李的空间,挤得下两个人。可空间到底狭小,很少有人愿意这般亲密地与人近身。
    三个就够了。时敬之笑道,说来惭愧,我也有些病症,须得旁人照顾,没法一人待那么久。
    说完,他还特地吐了一小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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