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取悦道文,他要向道文证明他绝不嫌弃道文为拯救他而残毁的左脸,绝不
    道文道文西利亚温柔呢喃,他唇下的伤疤逐渐升温、充血,由新肉的淡粉转为内脏粘膜般妖异的紫红,表皮绷得铮亮,那使得它变得愈发丑恶恐怖,能将嚎啕大哭的孩童吓噎住。
    而西利亚,西利亚他眼尾嫣红,吐息高热,那些涂抹在鬓角、手腕等处的香膏因体表升温而融化、熏染开来,他连发丝都散发出了蔷薇的甜香。
    亲吻伤疤已与某些感受相联结了
    西利亚凝视着那块烧伤,颤抖、融化成了一汪甜水儿。
    他爱着道文,亦爱着道文的疤痕。
    清单上的事项尽数进行了一遍。
    这几个月的适应训练使西利亚逐渐接纳了道文,全然地、淋漓尽致地接纳。
    那支连根拔起的玫瑰被囿于靡丽肮脏的巢穴中,深陷、黏附,带刺的茎叶之上裹缠了厚厚一层毒丝,它被毒素融化成玫瑰汁液,被魔物吮吸殆尽,又在日出时恢复原状,循环往复而那受鞭笞的幻觉已极少出现了。
    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温水炖煮得熟透了。
    清晨淡白的光线透窗而入。
    西利亚局促不安地坐在一面梳妆镜前那是道文专门搬进卧室的。
    他今天要出门。
    他不大好意思打扮成女士的模样出门,可道文坚持恳求他出去走走,他毕竟已经足不出户四个月了,这对健康可没什么好处。
    道文为他们二人规划出了一条游玩路线,他会先驾车带西利亚去布列格园林一处游玩胜地,他们会在那儿找个无人的地方野餐。然后再去看一场马戏杂耍,随后去某家据说独得波吉亚公爵盛宠的高档餐厅进餐,最后去王国剧院欣赏这几日新排演的戏剧西利亚很少接触这些上流社会的玩乐,哪怕是道文暴富后,他做过的最奢侈的举动只不过是去文法学校念书,于是他被说动了。
    虽然他觉得道文的路线可能不止这么简单,但或许那只是他想多了,可能是因为道文说话时那惯常的阴郁眸光与亢奋难抑般的古怪颤音使他看起来总像是在隐瞒着什么
    西利亚哥哥,抬一抬下巴。道文轻轻说着,将一条缀缝着黑色蕾丝的颈带围在西利亚纤细的脖子上,以遮掩他的喉结。
    四个月过去,西利亚的皮肤被滋养得愈发光润白腻,肩膀因早前做重体力活导致的磨损与轻微畸曲早已无迹可寻,手肘旧伤亦早已痊愈那不大好治,需要按摩。道文不厌其烦地按药剂师嘱咐,用烛火熏化药膏,浸饱天鹅绒布,覆住肘部细细揉按,一天三次。
    这段日子以来,道文拿出几倍于雕琢人偶时的精心与细致去照料西利亚的衣食起居,他沉湎于此,像个瘾君子,或许西利亚就是他将用余生光阴去呵护珍爱的心血他的至高艺术。
    第27章 缪斯(二十六)
    西利亚不愿在外出时被旁人洞穿性别颠倒的隐秘,那雌雄莫辨的美貌多少还是有些破绽的,他得装扮得更像女士才行,而道文很乐意为他化妆。
    刀刃破开几颗草莓,道文捻住草莓柄,让那昂贵而鲜凉的果肉缓缓滑过西利亚骨瓷般光洁紧绷的面部皮肤,以汁水滋润它们。
    用草莓擦脸,一分钟后,再以绒布蘸清水拭去这是贵族小姐们呵护脸蛋的时兴方法,而道文学了来。
    淡红果肉滑经鼻梁,弹拨唇瓣,又沿下颌线飞掠至后颈,逗弄般碾上清削得几近破肤而出的椎骨,凉丝丝的草莓汁水沿【后颈】棘突节节滑坠。
    颈部那湿冷与爬虫般的蠕动感撩起一片战栗。
    道文?你在做什么?西利亚敏感得弓起背。
    都擦一擦。道文从容自若,擦拭西利亚后颈。
    半颗草莓被碾烂了,淡粉果汁拖出一道水痕。
    很痒西利亚反手欲擦。
    道文轻巧地接住他手腕,不许他擦。
    他凝视着那滴滑坠的果汁,指尖划过它的拖痕,恶劣地咧了咧嘴:这是在妆前保持皮肤湿润的秘方。
    说着,他用指尖挑了挑西利亚脖子上缝缀青金猫眼石的蕾丝颈带,呢喃道:你戴着这个就像只小猫儿,西利亚哥哥,我想在这条颈带上缝一枚铃铛,银铃铛,轻轻的,小小的
    西利亚为难地绞紧手指,睫毛颤抖,语气勉力维持温和,像是对顽劣幼弟无底线纵容的兄长:可是,在街上被人看见的话,他们会觉得奇怪或许、或许以后可以
    道文的浅色眼珠磷火般缓缓燃亮,亢奋得表情古怪:再安一根猫尾巴好么?
    猫尾巴,西利亚清楚,一种尾巴外观的仿真玩具,诸圣节时有的人会用它扮魅魔什么的,或许它也有别的用途那玩意儿乍一瞧与真尾巴无异,假猫毛油光滑亮,有一些是通过细绳固定在腰间的。
    呃,唔好。西利亚局促地点了点头。
    道文蛇般嘶地吸了口凉气,猩红舌尖舐过牙关,带着一种阴险的亲昵提醒道:我是个脑袋不正常的疯子,你得牢记这一点,别总那么纵容我,西利亚哥哥我会待你更坏的。
    面对别那么纵容我的请求,西利亚反倒更为难了,他温柔得像是整个人都笼在一层薄光中,迟疑片刻,他微微点头:好。
    除非我跪下来求你,道文补充条款,那证明我真的很想要。
    道文拿出为陶瓷人偶刺青的细致和耐心为西利亚化妆,他用烧焦的丁香花瓣为眉毛增色,用胭脂虫粉末淡淡扫过颧骨与耳垂,把蜂蜡与蜜油调和的红膏抹上嘴唇,自缀饰锦羽、宝石与紫蓝鸢尾的女帽边沿扯下一截面纱,稍作遮掩,再往那裹着蕾丝薄手套的秀长五指中塞一柄珍珠母贝柄折扇西利亚被堆砌在这些繁复绮丽的行头中,愈显纤细他是一个羸弱华贵的美人,仅此而已,无人在面对这样的美人时还会有心思琢磨他较女士稍宽的肩膀与锐利的骨线是否有些像个男子。
    道文忠实遵循着既定的游玩路线,好像他的确就是带西利亚出门散心的:布列格园林、马戏杂耍、高档餐厅、剧院一个不落。
    在王国剧院,他们所在的包厢简直比舞台上的演员更惹人注目。起因是今日的观众中有一位醉心于收藏人偶的贵族少爷,他曾偶然在某家艺术品拍卖会的后台见过道文一面,他认出了道文,激动得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恨不得跳上舞台嚷嚷。其他人受了好奇的驱使,纷纷拿起秀气的看剧用小望远镜,朝那位人偶大师的包厢窥探,窃窃私语个不停。当他们看清道文右半张脸的长相与他身侧那位美艳得惊人(平坦的胸部无损于这份美艳)的女伴时,私语声浪变得愈发喧腾,嘤嘤嗡嗡,每一场幕间休息都有好奇之士前去包厢拜访,攀谈交游。
    道文对来访者保持着疏离的礼貌,他仿佛天生属于这个阶级,顶会冷冰冰地敷衍人,却不至于冒犯。
    西利亚则正相反,他不擅交际,羞怯腼腆,又不敢暴露声线,只得用垂眼微笑应对搭讪。好在道文根本不需要他开口,道文替他说话,还慢条斯理地从装什锦果脯的纸袋里挑拣西利亚爱吃的糖渍葡萄,一颗颗喂给他吃,用手绢拭去他唇边粘的糖粉。
    手绢不慎拭到一抹唇膏,道文将那一小块红污捻在指腹间暗暗磋磨。
    有人察觉到西利亚与道文的人偶们存在某种联系,不是五官的相似,而是一种更微妙、隐秘的关联,他们委婉地刺探,想知道那位美人是什么来头,又是否名花有主。
    道文毫不掩饰他们的特殊关系与他对西利亚的疼宠珍爱,来访者们渐渐意识到这位美人绝非是靠道文施恩豢养的交际花,道文对她的介绍是我的缪斯,别无二话,仿佛情人、女伴、夫人、妻子这一类尘世中人使用的词汇皆不足以表明这位美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位冷漠矜傲的艺术家在她面前谦卑如微尘,他是最忠实的臣民,亦是最虔诚的信徒他所拥有的一切:金钱、地位、名声、追捧者尽是这位缪斯赐予他的。
    可当道文面对那些来访者时,他就立即更换成另一副嘴脸圣灵哪,他的炫耀与得意几乎顺着他金灿灿的头发丝淌了一地!那些为西利亚所倾倒,幻想能一亲芳泽的贵族少爷们被道文气得牙齿打颤,却还得虚伪地维持住礼貌。
    两人一直待到戏剧落幕,坐上四轮马车。车上,道文从袖口扯出一条蒙眼布,要求西利亚戴上,说要给他一个惊喜,西利亚不疑有他,一整日的放松玩乐消蚀了他的警惕。他戴上蒙眼布,车轮碌碌,过了不知多久才停下。
    车停了,西利亚下意识地去扯蒙眼布,道文却轻轻拨开他的手,像拿起一尊瓷偶般轻巧地把他抱下马车,低声道:不许偷看西利亚哥哥。
    西利亚依言,用头枕着道文的肩,耳廓微动,忐忑地捕捉四周细微的响动。
    他听见大门铰链滑动的刺耳响声,有人在他们身后合上了一扇沉重的门,他们此时正身处宽阔的、空荡荡的室内,道文那长靴靴底叩击理石地面的响动显得空灵寥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焚香的神秘味道
    道文?回音萦绕。
    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使西利亚血液冰冷,他用抖得筛糠般的手指摸索遮眼布,这次道文没有阻拦他。
    西利亚惊惶地睁开眼
    目之所及处,用以朝拜的白蜡烛一簇簇燃起火光,彩绘玻璃辉映着月色,穹顶挑高得令人目眩,延伸至极高处,便是一泓轮廓难辨的黑,烛光空濛,浮荡在深海般暗渺的背景中,管风琴奏起宁和的圣咏乐曲,圣灵雕像的面容明明暗暗
    这里是圣堂。
    举办婚礼的所在。
    圣灵教教士会在这里为新婚男女诵念祝福经文,让他们在圣灵的见证下拥吻、交换戒指与誓言。
    红毯自道文脚下延出,一路铺展至圣龛前。
    道文!你怎么能西利亚扑腾得像只鸽子。圣堂中没有教士,只有他们两个人,可那早已根深蒂固的戒律钢锥般在脑内搅动,使他惊骇欲绝,恐惧与痛悔的泪水夺眶而出,圣灵雕像苍白的瞳仁在意象中如涟漪般漾开,扩张至无限大,自穹顶、自天宇中审视他,如山似海,无处不在
    我们不能不能这样!恐惧使西利亚的措辞十分苍白,不具备说服力,可道文竟表示赞同。
    没错,我们不能这样,绝对不能道文说着,眼珠幽光慑人,嘴角扬起一个邪恶、疯癫的弧度,像个以触怒圣灵为乐的魔鬼,你还没换婚纱呢,西利亚哥哥。
    第28章 缪斯(二十七)(蔷薇新娘。【一更】...)
    西利亚面孔灰白,挣脱道文跳到地上,甩脱绊脚的高跟鞋,逃向圣堂大门。
    道文伸臂勾住他,铁箍般硬的小臂,包裹在青灰丝光布料中,死死扣着西利亚。
    大理石坚寒如冰,西利亚赤足踩地,本能地蜷缩脚趾,被撑得薄透的黑丝绒泛出脆弱的rou色。道文箍住西利亚,
    手臂一提,几乎把西利亚拎了起来,让他踩着他的长靴。
    逃不掉,西利亚哆嗦得像只新生的羊羔,翠青金驳的眼珠瞪得溜圆,泪水涟涟,那已被道文破坏得残存无几的精神烙印仍负隅顽抗着,触发神降与鞭刑的幻觉,引燃歇斯底里的恐惧,以镇压、惩治教民不驯的念头。
    西利亚陷入半谵妄状态,他神经质地扫视布道台、长桌与座椅投射的畸曲黑影,提防着埋伏在阴翳中的惩戒教士。蓦地,他停止挣扎,盯着门,裹在提花手套中的瘦长右手紧紧钳住道文小臂,像是要随时将道文掷出圣堂大门。他擅于忍受痛苦,他不怕挨鞭子,哪怕是双份的鞭子,可他们绝不能那样对待道文混乱的念头们在西利亚半谵妄的精神世界中横冲直撞,有那么短短几秒,他比道文更像个精神病人,或是一只翎毛怒炸着挡在猎隼身前的疯狂金丝雀。
    西利亚哥哥道文的洞察力敏锐得堪比诱人堕落的恶魔,他稍稍弓背,将下颌搭在西利亚肩头,哑声问,你想保护我?
    西利亚不答话,绷得像条拉满的弓弦。
    道文并不追问,因为他已洞穿答案。他右臂箍住西利亚,左臂前探,越过西利亚肩头,左手稳稳悬停在那双泪鞯难劬方。
    他戴了一双黑羊皮手套,指头被修饰得颀长,四条指缝中,一枚镌刻金花与狮鹫的金币正玩杂耍般来回滚动。
    昨天,我不在家是因为我去审判庭自首并缴纳了罚金最高的那档,五百枚金币。道文的语气幽凉戏谑,我跟你干过那事儿,我认罪,我还以为他们会因为自首给我算便宜些,可惜,他们不会做生意
    我对那群男娼忏悔,说我是个罪恶的同性恋,我了男人,一个我深爱的男人,我沉迷于和他我天天和他但我愿意交罚金,不止罚金,我还乐意对圣堂进行一些额外的捐助。道文还说了几句别的,他的措辞极其粗鄙,那些亵渎得仿佛轻轻一戳就会喷溅出毒汁的字眼儿一把就将西利亚从虚渺神圣的幻觉中扯回了现实,西利亚灰白的皮肤有了血色,甚至是饱含血色,他被道文的描述弄得面红耳赤,坐立难安。
    喔,抱歉,我是对惩戒教士说的,不是男娼当然,我可是连见都没见过男娼,西利亚哥哥,我只有你,也只要你,你知道的。道文苦恼,蹙眉沉思着,阴森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两类人应该差不多,这群惩戒教士卖的是精神的pi股,他们先定罪,再给罪定价他们在穷人面前凛然庄重,用神术给虔诚的教民们刻下精神烙印,折磨他们,控制他们但如果你是个贵族老爷或者是个肯让他们吸油水的商人之类的,那他们简直什么都肯卖,我向管理这座圣堂的教士买下了它一夜的使用权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缪斯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np只为原作者吕天逸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吕天逸并收藏缪斯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