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曲岭惜忍了忍莫名的不适,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他胸膛微弱起伏着,他轻轻地吸了口气,我再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顾深忽然拉住他的手。
    曲岭惜干巴巴地笑道:我真的没有不舒服,好得很,你放心。
    顾深还是没有放手。两人对立而站,连空气都变得胶着。
    曲岭惜歪了下头,表示疑惑。
    过了小一会儿,顾深总算舍得放开他的手腕,收回目光,淡淡地落在茶几上。那里恰好放着他的皮夹。
    曲岭惜逃难似的离开顾深身边,他飞奔到洗手间,后背挨着门关上,木头人似的站着,起起伏伏地喘息着。
    五分钟前,顾深还用他地花洒和沐浴露洗澡,洗手间热雾弥散,散都散不去。明明是他常用的沐浴露,被顾深也用了以后,就赋予了它不一样的感觉。
    连空气都是暧昧的、燥热的,引人发疯的。
    曲岭惜这才想起,他最近用的沐浴露就是那可恨的栀子香味。他以前很喜欢这个味道,C牌的一线洗漱产品,香味分为前中后调,前调就是纯粹的栀子香,淡淡的,很对他的口味。
    这款沐浴露他用了整整三年,国内专柜撤线以后,他还专门每月让朋友去带。只有去凉城这二十来天,他嫌麻烦,用的是民宿自备的洗护用品。
    今天再度闻到这个味道,却是很是讽刺。
    他只要一呼吸,就会想起那个男孩。以后怕是再也用不了这款沐浴露了。
    曲岭惜将洗手间的窗户打开,通风后,他内心的反感和闷热才消散一些。
    他坐在马桶上简单地发呆。
    大约发了五分钟的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找订民宿的软件。然后又从详细介绍里翻找着老板娘奈桑的联系方式。
    很快,找到了。
    可以问了。
    曲岭惜的手指轻颤着,他没有选择打过去,而是发了条短信,编辑了长长的一段。大意是表明自己的身份,又问她是不是奈桑。
    他以为老板娘会很忙,即便回他消息也很慢。
    出乎意料的,他发出的下一秒,奈桑就立刻有了回音。
    对方答:是。
    天意如此,这下躲也躲不过去了。
    曲岭惜沉默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还是奈桑先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打字:你说我和罗布长得像,是有多像?
    这次奈桑过了很久才回复。
    她回:也没有很像。
    大概是上次被曲岭惜对罗布的避讳态度吓到了,她的回复很官方。
    曲岭惜却不满意,你有他的照片吗?
    奈桑又迟疑了许久。
    一个字跃然于屏幕上。
    有。
    这次没有曲岭惜再询问,奈桑就发来了一张照片。洗手间的网速一般,经常让曲岭惜梦回3G时代。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图片从百分之十滚到百分之三十,又在三十里卡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悠悠地停在百分之一百。
    等待的终将来临。
    照片出现在曲岭惜眼前的一刹那,他就知道完了。
    这是一张合照,三个人,奈桑章玛还有他们口中的罗布。即便罗布穿着和凉城人一样的传统服饰,曲岭惜依然能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一寸照上的少年。
    和他超过九成相似的五官,天真中带些落寞的笑容。背景是曲岭惜去过的不隆雪山,男孩站在这茫茫雪山底下。
    联系雅雅和苏曾经透露过白月光的一些小信息,顾深为了故人每年都会来凉城住一段时间。
    这些细小的碎片,一一组合起来,就能连成一个故事。
    罗布么,就是顾深的初恋男友。
    而他曲岭惜,不过是一个高仿的赝品而已。
    也许连高仿都算不上,除了五官类似之外,气质和神韵完全不像。曲岭惜感保证,即便他和罗布站在一起,穿同样的衣服,熟悉他的人,就能一眼辨别出来,哪个是他,哪个又是罗布。
    可笑的是,他曾经还为和严立的那点破事而感到愧疚。
    顾深本人才是将替身流发展到极致,要不是那些小失误,被他看到了明信片和一寸照,他还真猜不到竟然是这个走向。
    曲岭惜独自坐在马桶上,待了大约半个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全程放空,又仿佛想了很多,把后续的一切都考虑进去了。
    直到顾深走过来,叩了两声浴室门。曲岭惜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这里待了太久太久了。
    顾深说:小惜,你出来。
    曲岭惜站起来,用冷水泼自己的脸。水流淌进衣领口,曲岭惜被一个激灵,开门走出去。
    顾深倚靠在门边,对上他的目光,说:我们谈谈。
    曲岭惜用干毛巾擦脸,垂下眼睫,勾了下嘴角,觉得有些讽刺:谈什么?
    顾深叹了口气,走近曲岭惜,离他非常近,近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曲岭惜以为顾深要吻他,敏感地偏头躲了一下。
    谁知,顾深只是碰了一下曲岭的睫毛。
    他轻轻地摩擦着拇指与食指之间的指腹,语气格外温柔,像是能化成水,心疼道:小惜,你哭了。
    曲岭惜摇了摇头:没有。我洗了一把脸而已。
    顾深说:你骗不了我的。
    曲岭惜没搭话,不置可否。
    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儿。
    没想到,还是顾深先打破寂静,干脆地说:你应该已经看到了照片。
    什么照片?曲岭惜还打算装傻。
    顾深沉静道:我皮夹里的,一寸照,黑白的。
    哦。曲岭惜装得一窍不通,那个呀,我是看到了啊。怎么了?
    顾深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曲岭惜再也装不了傻了。
    他忽然笑了一声,有点悲凉,你为什么一定要拆穿呢?顾深?由我先开口不好吗?成全我最后的面子不行吗?难道这样我不可怜吗?
    连番的质问抛出去,却没什么用。
    顾深说:我可以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曲岭惜挑了一下眉,你想说你确实一开始别有目的接近我,但后来在我们的相处之中,慢慢感受到我了我的好,喜欢上了我嗯,这样吗?是想说这个吗?
    顾深闻言,皱了皱眉,却没有否认。
    天呐。曲岭惜冷笑,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傻?相信这种说辞。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这章有点卡,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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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曲岭惜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各自沉默了。
    顾深这次甚至连眼神都躲闪开了去,不再伪装深情地看着曲岭惜。他来回走了两步,坐到沙发上,离曲岭惜保持一个安全友好的距离,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曲岭惜不喜欢顾深的沉默,他不说话的时候就等同于默认。曲岭惜很清楚,没有任何解释能推翻现在的一切。罗布就是顾深的初恋情人,自己只是一个样貌相似的替代品。
    他顾深说什么都没用了。
    但他还是很讨厌顾深的沉默。
    厌恶极了。
    但凡对方有一丝一毫对他上过心,就会想要编一些可笑的谎言来挽留他。然而顾深目前的态度,绝对没有死乞白赖地挽留的意思。
    更像是被戳穿事实后,无所谓地顺其自然。他的一切行为都似乎在说,真可惜,如果你自己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们可能还能继续下去。
    曲岭惜心里发冷,嘴上却还噙着笑容,他阴阳怪气地问道:顾先生。这是我的沙发。
    顾深愣了一下,没有反驳,曲岭惜说完这句话,就很自觉地站了起来。这让曲岭惜还有点不习惯。
    顾深重新倚在墙边,长腿交叠地站着,他往裤袋里摸了两下,摸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他修长的手指轻轻颤动,低下头,似乎想要用一支烟草麻痹自己的情绪。
    曲岭惜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双标。不知道二手烟更致命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表达情绪,一个处处不满意的杠精,动不动就冷嘲热讽。但他不想哭,顾深不值得他哭,他哭不出来,也装不出来云淡风轻。
    顾深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把烟和打火机重新放了回去。
    曲岭惜叹了口气,心想和没有心的男人谈恋爱真是头疼,一字一句他说出来伤筋动骨,对顾深来说,可能根本就不在乎吧。
    每一拳他打出来都恶狠狠的,落下去却轻飘飘的,像打在棉花上,特别不带劲。
    沉思片刻,曲岭惜也释然了。恶言恶语只能用于真正的情侣吵架,顾深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他,他怎么讽刺都伤不到对方分毫,反而像是个纠缠不休的傻子,实在没必要。
    他闭了闭眼睛,按了下额头的太阳穴,终于心平气和下来。
    曲岭惜睁开眼,看着他:顾深。
    顾深喉结滚动一下,嗯,我在。
    曲岭惜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在凉城这一个多月,你有对我动过心吗?哪怕一秒。
    顾深沉默半晌。
    他薄唇微动,表情让人看不透,说痛苦倒也不全是,倒像是早就猜测到结局后的怅然。
    顾深看着他,说:不止一秒。
    顾深还想说些什么,曲岭惜却直接打断了他。他笑着说:停,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曲岭惜仿佛在说开完后的总结陈词,表情也带了点解脱:虽然你骗了我那么久,理应你再说什么话,我都不应该信的了。但是吧,人总是想着付出得有回报,有你这句话,我就不至于一直耿耿于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叹息了一声:也就不会在记得你了。
    这句话像触发了顾深全身的雷点。他不自觉地走了两步,顾深的表情很有侵略感,曲岭惜害怕得缩了一下,甚至以为顾深要打他。
    然后顾深只是单纯地走了几步,看到曲岭惜错愕的表情后,就戛然而止地停住了步伐。
    他冷静了下来,顿住后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常戴的腕表。
    曲岭惜一直觉得他俩这一段感情不会长久,却没想过那么快,连一个月都不到。这短短一个月,不够高中生多学一章节的科目,不够毕业生面试到一个好的职位,也不够一颗幼苗开出花,不够一部剧顺利地来到结尾。
    什么都不够,太短暂了,他们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他蹲在洗手间冷静的时候就想好了,想按照情侣分手的套路,把两人互送的礼物还给对方,说些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然而此刻他想了想,他和顾深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这种仪式感的东西。
    曲岭惜想找一个还给顾深的东西,都找不到。
    太可笑了。
    所以狠话也没有,吵架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场没有任何仪式感的分手,就像他们没有仪式感的在一起。
    曲岭惜坐着,顾深站着,却没人说出下一句话。
    曲岭惜无言以对,抬眸看了顾深一眼:顾深,你还不走吗?
    顾深没有任何反应。
    曲岭惜彻底无奈:我没办法走,这是我的家,要走只能你走啊。
    顾深依然岿然不动。
    曲岭惜只好主动蹲下来,收拾起顾深的行李箱。好在他才刚到不久,行李箱只是拆开来拿了一些日用品,别的都没动,曲岭惜整理起来还算快速。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收拾着收拾着,在冲动之下,把属于顾深的东西全部扔到垃圾桶里,眼不见为净。
    没两分钟,曲岭惜就做完了。他站起来,拍了拍手:好了
    下一刻,一对手臂抱住他,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伴随着顾深独有的气息,牢牢地禁锢着他。
    曲岭惜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忍无可忍:放手,顾深。
    顾深反而抱得更紧了。
    曲岭惜说:别让我犯恶心。
    顾深身形一滞,却依然没有放开。
    曲岭惜忽然说:顾深,你知道我为什么分手都那么平静吗?知道我被替身还不火冒三丈吗?
    对方像个哑巴一样,依旧不开口。
    曲岭惜淡然地笑了笑,他偏过头,漂亮的侧脸正对着顾深的下巴。他的语气温柔缱绻,语言却裹着真实的冷酷:因为我爱你也不深啊。
    这句话总算震撼到了顾深。
    顾深肉眼可见的瞳孔微缩,皱了皱眉,连之前牢牢不放的手臂也有了松动。
    曲岭惜趁机脱离顾深的禁锢,他抿了抿嘴,对上顾深说:理应被替身我应该很生气的。但我真的还好,你也看出来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骂都懒得骂,还有心思帮你整理行李。
    爱和恨相对,爱多深,恨也有多深。
    我以为自己很爱你,但现在想想,好像吧也不过如此。
    曲岭惜心想,幸亏在这一个月内及时止损,在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脱离,否则真要伤筋动骨一年两年了。
    现在这个程度,还好,他完全能接受。等顾深走后,他找朋友去外面K个歌,大吃大喝一场,睡睡觉,失恋这件小事就过去了。
    曲岭惜说的是实话,但顾深的神态却比曲岭惜揭穿真相时还要痛苦。像是他自己也能想到,有一天曲岭惜会发现被替身,却难以承受,曲岭惜爱他不深。
    顾深咬了咬牙,额头青筋跳起:曲岭惜,你别说气话。
    真没有。曲岭惜摊开了手,现在全都说不出来也不怕。可能我本身就对我们俩的感情不抱期望,早就做好了分手的准备,只是没想过那么快而已。仔细想想,我好像就是颜控,喜欢你的脸,别的无所谓了。
    顾深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勾着腰深呼吸,额头肉眼可见地逼出了冷汗。
    不至于吧。曲岭惜奇怪道,这很难理解吗?我们又没相处多久,说白了这段感情就是一段凉城限定。凉城的风吹昏了我的脑袋,你看我之前连严立都想尝试去交往。你一个高配版,动不动就出现在我眼前,不想谈恋爱才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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