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下去真要没钱了。
    不仅要没钱了,其实徭役也不够,真的是缺钱又缺力。
    宴语凉不禁叹道:唉。这世上若能有大批徭役自愿而来,又不用花一分钱
    但怎么可能有。锦裕帝想得真美!
    史官小周:呃。
    宴语凉:怎么了?你又知道什么,你快说?你的那个厉害的故国莫不是有点子弄到免费徭役?
    史官犹豫:不是我的故国有,是读到过附近的一个国家有办法。但那是在一个黑心的时代,办法也有点损
    其实是特别损。
    据他看来锦裕帝和岚王都是心向光明之人,他这个法子只怕行不通。
    宴语凉听完了。
    确实损。
    但也好像真的管用。
    锦裕帝在管用和良心之间犹疑了片刻,一握拳。管他呢,我蛮夷也!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圣明君主就没有各种各样心黑手辣的时候吧?
    岚王被他逗得垂眸笑:阿昭才不黑心,这是殚精竭虑一时权衡,为长治久安。
    黑心的在那呢某个小匪盗。
    他说这话时,一行人正在贺兰红珠的繁华街道少年感逛着。
    岚王口中衔着宴语凉推荐数次的精致小糕点,而盗匪师律正在前头开开心心买糖葫芦。
    小周也过去了。
    师律是一身少年气,小周也长得年轻。看两个人在繁华处,宴语凉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恍惚什么,便听庄青瞿道:阿昭。
    他回过头。庄青瞿眼中亦是那繁华灯火,俊美的面庞上有些流离失神。
    阿昭你说,他喃喃道,世间平凡夫妻,或许是否也就该如此?
    世间平凡夫妻,是否就是他们此刻这般光景。
    带着两个熊孩子逛街,就这么边走边闲聊。
    只是平凡夫妻会讨论农耕桑种、邻里家长。而他们两个的农耕桑种是国事,邻里家长是邻国。
    庄青瞿垂眸,也知道自己最近实在是僭越得太多。
    何止是众口一词的逆臣。他还对皇帝行了大不敬之事。不仅日日大不敬,他还想跟皇帝做夫妻。
    一直偷偷这么想。这根本就是都几乎不记得僭越这个词怎么写。
    阿昭他
    胸口忽的一暖,宴语凉往他身上一靠。
    那朕是不是还是那个娘子了?他说得慵懒又随便,不曾看到岚王看着他,眼中一时如萤火般璀璨温暖的流光。
    青卿可知道,朕那日跟师律聊天,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他叹道。
    朕跟他说,朕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庄青瞿看着他,带了些温柔。他一时竟也没能反应过来这句有哪里不对。
    宴语凉龇牙,踢他:朕是天子!是万人之上,没有一人之下!!
    庄青瞿:对哦。
    宴语凉:你看你看!师律那时也没听出问题来,还是朕后来自己反应过来的。
    这可还能行了到底?!
    堂堂皇帝混成一人之下,每晚都在一人之下!这人还笑!笑起来好看也不准笑!
    在贺兰红珠打打闹闹带孩子逛街过了,又回幽澜城。
    岚王继续各种认真战备,皇帝继续思考各种国家大事。
    庄青瞿打算给凌云城夏侯将军增援,近来又变得很忙。可纵然忙,每晚从来不放过皇帝,各种认真的情爱。
    宴语凉喘着气提醒他:又快到月中了,你省一省体力。
    庄青瞿却不听,像个好容易吃着了糖的小孩子一样死命扒着不放。等到月中果然身体不行了,此次病得比平常厉害得多。
    宴语凉照顾他,又是帮忙熬药又是在床边心疼笑他:你看看你,是不是纵欲过度!
    可过了几天,他笑不出来了。
    第68章 岚岚病了,到处找药。
    庄青瞿这次发病,比以往数次都要严重得多。
    汤药是喝了,但灌下去不久就总往外吐。
    再灌,一会儿就再吐。吐得胃腹抽搐脸色惨白,亵衣被虚汗弄得一会儿就湿透全身需要换。
    几番折腾一来,就连宴语凉看到那黑黑的药汁都心有余悸,根本不忍心再喂他喝。
    可是汤药吃不进去他又会疼得更厉害。
    这样折腾了半天以后,岚王的情况越来越差,开始经常吐血。
    刺目猩红,宴语凉跟着心脏被缓缓撕扯。手足无措地替他擦拭着唇角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军医努力施针可也没有什么必然的效果,幸而拂陵带的药草够多,一遍又一遍的煮了又煮。
    拂陵:陛下,您多喂岚主喝几次吧多喝几次、无论如何,总得喝进去一些才是!
    总得喝下去才能见好,不然只怕又得生生捱过,那可不是人受的罪。
    庄青瞿痛苦辗转,虽是难受得无以复加,却在病痛中努力配合。
    那药苦不堪言,但只要是宴语凉喂的他愿梗着脖子努力去吞咽。哪怕再吐出来,吐得心肝肺腑火烧一样,甘之如饴。
    他真的很疼、很难受。
    浑身都疼,胸口尤其疼得厉害,像是有什么刀子要把胸腔剖开。每呼吸一下都是难忍的痛。眼前像是有很多残破的血色影子,在扭曲、发散。
    但至少有一丝安慰,他的阿昭陪着他。
    阿昭知道他疼。温暖的手一直替他捂住碎裂一样的胸口。
    他没有说的地方,但阿昭都知道帮他搜。
    就这么睡醒沉浮,庄青瞿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宴语凉那双好看的鸳鸯眼已为他熬得通红、布满血丝。
    庄青瞿干涩的唇翕动,想说什么,结果却是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好久,等到再醒来,只感觉到耳边安静,宴语凉额头抵着他的手背,两扇睫毛轻柔微痒,带着氤氲无声的水汽。
    他的神明握着他的手,眼泪无声地掉。
    庄青瞿的胸口一直疼,如今加上这般心如擂鼓的震动,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可纵然疼成这样、憔悴成这样,心里却依旧是炽烈而满足的。
    他以前贪心的时候,无数次偷偷想着,什么时候他也能让阿昭看到他,把阿昭拽落凡尘。
    让那个他徒劳地爱着的、永远清醒不掉眼泪的神明若能有朝一日,哪怕有一次也好,落泪是为了自己。
    那么自私的欲望,后来竟也实现了。
    他近来已经把他弄哭好几次了,傻兮兮的呜呜呜呜呜心软又好笑,他已经抱得神明归。
    阿昭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指尖蹭了蹭那人的脸颊,别哭。
    我没事的,别哭。
    宴语凉仓皇胡乱地擦了擦脸,问他:还疼么?
    他这么说着时,温暖的手就伸进被子。摸索了片刻,轻轻帮他揉着胸口。
    被熨帖的地方持续余痛,却又在那之上缓缓生出一片柔软如夏日泉水的暖。
    那种疼痛上的柔暖,就好像是他一直爱这个人的心意的写照。
    至甜,至苦,揉合世上最大的疼痛和酸涩,最极致的喜悦和温柔。
    令他千刀万剐,仍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不是一个好词儿,对庄青瞿来却不然。
    他自小眼高于顶、自小万事万物都见过。
    还能有执迷不悟,还能遇到存在于人世间的日月星辰,是他的幸运。
    《夏经》云,东海有明珠,藏于砗磲贝内。采珠人想要价值连城的明珠,就必须冒着生命危险舍命去夺。
    他就一如那采珠人。
    为了一揽日月之辉,小半辈子折腾坏了。
    却一点都不后悔。
    逆风执炬,刀口舔蜜。
    他心里喜欢,他愿意,他开心得很。
    庄青瞿又辗转昏沉了几日,不见好。
    以往发病是三日,最多是五日,忍忍就过去了。可这次却没完没了一般。
    昏沉中,他模糊听到军医叹道:唉。岚王他本就生的心思沉重,加之多年以来郁结于心。身体很多陈年旧伤没有好好养,又身中蛊毒,加之时常劳累虚耗
    要是他还有力气,而不是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庄青瞿只怕要骂人。
    胡说,都是胡说。说得好像他再活不了几年了似的。让阿昭听见了,该多煎熬。
    但怎么可能?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何况庄青瞿如今可一点都不想死。
    多不容易才得到手中一切,当然要跟阿昭一起长长久久的。
    哪能那么轻易就死。
    真死了,他做鬼都缠着锦裕帝。
    庄青瞿又睡了不知道多久。醒来以后,已不是胸口疼小腹疼了,而是浑身骨头疼。
    所幸他整个人被宴语凉抱着,他在替他按摩,细细密密的周身任何一处都不放过。
    阿昭,疼。
    嗯,片刻后,他听到耳边涩哑得不像话的声音,朕知道,朕给你揉揉。
    一切仿佛突然间回到了很多年前的汤泉宫。淡红色的帐子微微吹起,他满怀绝望,声音颤抖:阿昭、阿昭我好疼,疼得受不了
    人生中第一次跟宴语凉示弱,是锦裕三年被刺后以为自己要死了,昏昏沉沉的表白。
    人生中第二次则是这次,锦裕五年从越陆回来在汤泉宫,第一次万蛊噬身疼得撑不住。
    后来就没有了,如今好像是第三次。
    庄青瞿如今知道自己蠢,其实只要他说他疼,阿昭就会抱住他。
    找人给他医,一直给他暖着,不眠不休。
    一直以来其实他只要放柔软一点点,阿昭就很心疼珍惜他。是他又倔又硬、犯蠢、学不会,一定要跟他对着干。
    他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其实很早之前,日月星辰就触手可得。
    是他自己傻,饶了个大远路。
    又睡了几日,庄青瞿骨头不疼了,只是浑身酸。
    胸口也不疼了,只是闷,没力气。
    天空也放晴了,阳光洒落在被子上,屋子里又都是宴语凉为他摘的绒蒿花与大漠的野花,装点得满屋生机勃勃。
    拂陵端着碗进来,如临大赦一般叹道:总算熬过去了,岚主辛苦!吓死人了。
    先喝粥,来,再吃药。
    庄青瞿胃里依旧隐隐难受,却听话乖乖喝了,喝完躺了一会儿仍旧不见宴语凉。
    他大病初愈,脆弱得很。知道他累,可还是想要他陪。
    阿昭呢?
    拂陵:陛下与师律出城去了。
    岚主的药一共缺三味,其中饮离散传说在大漠,陛下亲自去找了。越陆的湖心黛陛下也写了书信去催。
    咚的一声,庄青瞿起来了。他身子酸疼撑不住狠狠撞在床上,瞬间眼眶血红。
    你怎么能怎么能由着他
    他是一国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万一
    拂陵忙去扶他:岚主你别急!处月军如集结攻打凌云城,咱们这边没有敌人,陛下这一路按说不会遇到危险。何况师律又十分熟悉大漠地形,还带了两百轻骑精锐相护
    庄青瞿咬牙拂开他。
    撑着虚弱的身体就起床去拿他的铠甲。
    他忍不了。
    他可以忍得浑身剧痛,可以忍得生不如死,却不能忍所爱之人消失在视线之中片刻。
    他得时时刻刻护着他,这片大漠的回忆太凶险,他始终记得阿昭在这里受过差点死的伤,再来一次他会受不了,他会疯的。
    大漠戈壁深处。
    师律是人生中第一次看到皇帝哥哥穿铠甲,没想到还挺合适。
    一身银盔,皇帝哥哥虽然长得和他师云哥哥不像,但只要不笑严肃的时候经常神情和语气都是像的。
    他看得喜欢。
    而且也没想到,皇帝哥哥比他想象中的能打,之前饮马休息的时候,他们比划了一下。
    皇帝哥哥虽然不像庄青瞿一样厉害得过分,但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不愧是他哥哥教出来的人!
    当然比起皇帝,师律真正想要挑战的人始终是是
    他问下属骑兵借了一把剑,丢给阴凉处正在饮水的红衣男子:我大哥总说你与庄青瞿不相上下,我来试试你!
    澹台泓抬起眼,也不多话,站起来把头发扎起来。
    剑刃金鸣,闪着白光。
    澹台泓其实比师律还要小一岁,一身灿烂如火的鲜艳红色。师律一身玄衣,年轻又一身冲劲。金色大漠之中红黑碰撞互不相让,两人又都是一番好身手,好看的很。
    可惜宴语凉无心欣赏。
    他始终担心着岚王的病,又烦躁着寻不到药草。转眼默默地看廖曦
    看他右手上戴着的那枚黑光磷火的戒指,心情复杂。
    这已是他与师律轻骑深入大漠的第三天。
    只有他一人认得那饮离散的模样,因而他必须亲自来。
    一路但凡遇见植物,必定下马细细辨认。可惜至今一无所获,却意外在大漠深处偶遇了澹台泓和他的副官廖曦。
    宴语凉总觉得,其实多半并非偶遇
    很有可能是廖曦手握情报,刻意安排的。
    但对于澹台泓来说,一切却全是意外。他天天夹在大王子与小王子之间受气,又不好避而不见,廖曦便劝他干脆一起去沙漠里侦查地形和水源,名正言顺躲一躲那两个厌人精,好眼不见心不烦。
    大漠与中原地形不同,中原侦查地形有侦察兵。
    可在大漠里很多地形崎岖复杂普通人难以应付,侦查反而时常常都是厉害的将领单独去。
    澹台泓与廖曦这般单独行动也很多次了,只是万万没想到翻山越岭来到戈壁滩后,正好撞上师律的轻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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