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瑾几乎是在伸手覆上宁衍心口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里面明显而杂乱的心跳。
    就像宁衍所说,他心跳得很快。宁怀瑾甚至有种错觉,仿佛那样鲜活而热情的生命像是要透过单薄的布料,蹦到他手上来。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宁怀瑾就怀疑自己被宁衍同化了,一缕极其细微的热度从他的掌心一路向上,攀着他的手臂混入骨血之中,酥酥麻麻的,将他的心跳与对方拉扯到同样的频率。
    我也听到皇叔的心跳声了。宁衍突然说:变得比我还快。
    宁怀瑾下意识抽回了手,像是要掩饰什么一般。
    宁衍也没太硬气,顺势放开了他。
    进帐子吧。宁怀瑾干咳了一声,说:夜里风大。
    宁衍这次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老老实实地说了声好。
    不知道是宁衍这次出门没有带随从,还是影卫已经自己找了别的地方安置,宁怀瑾帐中并没有其他人,除了床榻上多出了一个小包袱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宁怀瑾先走到帐子角落,就着一盆冷水洗了手和脸,才觉得刚才那股莫名的热意消退了许多。
    宁衍会追到这里来,是宁怀瑾之前没想到的。但既然宁衍追来了,宁怀瑾便知道他也是被那封信弄得心中难安。
    恭亲王向来是个守礼知进退的人,虽然有的事一时间看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他着秦六送出那条口信时,心里便大略盘算好了这件事,想着要尽早了解桐柏县这场乱子,回去跟宁衍说个清楚。
    但既然宁衍现在来了,有些话早一日说晚一日说,都是一样的。
    宁怀瑾心里打定了主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了身。
    宁衍已经裹着披风坐在了榻边,帐子里没有火盆,对他来说还是冷了一些。
    宁怀瑾用布巾擦干了手,走过去坐在了宁衍身边。
    这么多年,宁衍对他已经相当熟悉了,一看到宁怀瑾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已经打好了腹稿,留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于是宁衍先发制人,说道:皇叔说,我觉得那封信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这话当真吗。
    宁怀瑾抿了抿唇,他稍微用了些力气,唇瓣有些微微发白。
    宁怀瑾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又问道:那陛下是认真的吗。
    天地可鉴,日月皆明。宁衍说。
    其实宁怀瑾刚开了个头就卡了壳,他顿了顿,缓慢地说:臣之前想过许多次,是不是陛下错观了感情,将相依为命的君臣之情看成了别的什么。
    我想过很多遍了,皇叔。宁衍低叹一声:说来也不怕你觉得我不坚定,若是若是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我也更想跟皇叔当叔侄。
    宁怀瑾沉默了片刻。
    他相信宁衍说得是实话,因为哪怕是从宁衍自己的角度来看,做一对毫无血缘的君臣叔侄,也都要远远比做爱人更安全,也更长远。
    臣相信。宁怀瑾说。
    先前江大人曾经劝过臣,若是真对陛下无意,则应该快刀斩乱麻,把该说的话跟陛下说清楚,省得陛下心中总留有希望,到头来伤得更狠。宁怀瑾说:当时我深知他说的是实情,也是合情合理的大实话,但却迟迟下不了决心,每次提笔写信时,都说不出那样的话。
    宁衍没想到之前还有这样一出,心念一动,忙问道:为什么?
    君子不可妄语。宁怀瑾转过头,看着宁衍:说出那样的话,臣于心有愧。
    第106章 约法三章
    宁衍一时间噎住了。
    他那么能言善辩的一个人,竟然就这样简单地被宁怀瑾轻飘飘几个字说愣了。
    虽然宁衍一直觉得宁怀瑾不可能对他完全无意,但他实在没想到,宁怀瑾能把于心有愧四个字这样坦荡地说出口。
    不过也是,宁衍想,宁怀瑾本就是这样坦荡的人。
    要么他会掩藏心意不让人知,若是要说出来,就不会藏着掖着地哄骗他。
    皇叔这么说宁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想必是已经明晰自己的心意了。
    宁怀瑾也不清楚自己是否明晰了个彻底,但他自认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最关键的那一窍,其他的就算暂时有不解之处,也不会影响他的决定和判断。
    于是他想了想,主动拉过了宁衍的手。
    宁衍的体温比常人更低,现在不过是秋天,他的手摸起来就冰凉一片。宁怀瑾叹了口气,将他的两只手交叠起来,攥在了自己掌心里。
    臣一向不忍心陛下自苦。宁怀瑾说。
    宁衍刚想说什么,就觉得宁怀瑾攥着他的手紧了紧。
    但是有许多话,臣要先跟陛下说清楚。宁怀瑾说。
    宁衍侧头看着宁怀瑾,他面色严肃,眼神紧紧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肩背绷紧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瞧着倒像是比宁衍还紧张。
    宁衍被他这情绪感染,也正色起来。
    皇叔说吧。宁衍说。
    宁衍明白,虽然宁怀瑾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了窍,开始肯正视这段感情。但他心中的顾虑却从未减弱,甚至于随着心意渐明,之前那些顾虑反而会愈演愈烈,从暗地里的隐患变成明面上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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