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儿子,我当然心疼了!李氏嗔怪他一眼:锦儿从小金尊玉贵,除了挨他爷爷父亲的训斥,没受过苦,想要什么都有人给他捧来。如今他长大了,也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事事如愿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何须问见她自有打算,也不去劝:母亲深明大义,须问实在钦佩。
    你钦佩什么?李氏像是自嘲:你不过是看我在这深门大院儿里,以为我是那些愚昧妇人。见我懂点道理,便有些意外,哪里至于钦佩。
    须问不敢。
    李氏见他神色认真,便笑起来:好了好了,我说笑呢。你也不必担心锦儿,老夫人比我们都心疼呢,不过跪上一天就叫他起来了。
    何须问了然的点头。
    李氏又说:我从前说的话,看来你是听到心里去了的。捏着手帕擦擦嘴角,心疼地望着他:你将那喜怒哀乐都尝遍了,才能知道什么是人生呢。说起来又颇有些心满意足:你如今知道记挂锦儿了,我也就放心了,对你,对锦儿,都是如此。
    李氏说了这许多,无非是让他心定,跪一晚上而已,遭不了什么罪。
    第24章
    心意
    回去时听云裳说谭青瑶去求了老太夫人,老太太没松口,她又哭着回来了。
    何须问闷不做声的想,连她都去求了情,而自己,受了他那么多恩惠,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只好还是写他的单子,却有些心神不定,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平日都是梁锦陪着他吃饭,在边上嘻嘻哈哈的逗他,忙着叫他多吃点。今日安安静静的,他似乎也没有了胃口。
    梁锦没有饭吃,他平时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人,挨着饿,还跪着,教何须问有些烦躁。一想到梁锦是为了他被罚,像是被人揪起一颗心,还拧了一把似的。
    烹油一样煎熬到日落,合院都掌了灯。雪梅打着灯笼引着梁慕白来了,梁慕白托着个东西,帕子包着的,往桌上一放:嫂君,这个给你,是前些日子我替母亲良家舅舅绣了一副画儿,舅舅赏我的,这么好的东西我用不上,特意给你拿来。
    帕子揭开,是个荆州石雕的小鼎,天空一样蓝湛湛的。梁慕白说:给你熏香用。
    何须问不爱与人推搡,心不在焉的收下:多谢你。
    嫂君别为我大哥担心。梁慕白安慰他:奶奶最疼大哥的,可不舍得让他受苦!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何须问嘀咕了一句:他还没吃饭呢。
    梁慕白见他走神,实在也爱莫能助,便想聊起其他的事情转移他的愁闷:前些日子,我听林鸿说,他被主事的分派到内院来传递东西了,嫂君可有见到他?
    何须问仍是提不起精神,看她小女儿的神态,扯起一丝笑:恭喜你,仍望你小心。
    多谢嫂君教诲!梁慕白不好意思起来,又腆着脸跟何须问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
    她近日来烦恼去了一大半,连再熬灯添油的做绣活也不觉着累。就因着林鸿调到内院来了,见着他的机会都多许多。
    从前他们都是偶尔遥遥相望,如今时不时的梁慕白一出自己的院子就能见着他。
    上次两人在梁慕白院儿外撞见了,林鸿还主动止步行礼:大小姐近来可好?
    本来刚在老太夫人屋里被梁响罄讽刺了几句,正不好受呢,一下看见他,什么都消散了:我很好,你呢?你好不好?
    她嘴上说好,可眼睛里的分明还红通通的,林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四面张望一下,见没人,便递给梁慕白:在外头摊上看见的,送给你。
    一个吊坠儿,坠扇子或禁步都可以。最上面一根细绳儿,吊着朵木雕的莲花,小小的,却十分精致,再下面编了个如意结,下头坠了许多流苏。
    梁慕白接了过来,捧在手里,抱在胸前:我很喜欢,谢谢你!
    见她笑了,林鸿心满意足:不值几个钱,顺便买的。
    他这个顺便梁慕白忽略过去了,脑子你想着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去给她挑东西的身影。风把额前的碎发撩起来,也顾不得去抚:虽然不值多少钱,可却比那些珍珠玛瑙还好看呢!
    林鸿也随她笑起来,伸出手,想去把她扑在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去,可那只手在空中又停住了,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
    梁慕原本低垂着眼眉,扑通扑通的等着,半天没个响动,抬起脸去看他,两人都有些急躁和尴尬。
    她又挑起一句话:你怎么进来了?来替谁传话?
    听她问起这个,林鸿才想起来要告诉她:我调到里边儿来了。往后你有什么话,尽管吩咐我!
    这意思是以后要雪梅传什么话就直接找他,就连梁慕白,也是可以偶尔直接跟他说上几句话的。
    几步远的雪梅听了心里都松快不少,想着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提心吊胆的去找他,又想着提醒了几句:小姐,咱们回去吧,快中秋了,下人们总是来来往往的。
    梁慕白心有不舍,又不得不走,握着那个吊坠儿,三步两回头,踌蹴半天:你你要是夜里没事儿,就到我院子后头的竹林里去隔着墙,我们可以说说话!
    这话说得林鸿心惊,急忙看看四周,还好没有人。又看她,眼睛里亮亮的,像是把太阳的光都收进了眼里,璀璨夺目。林鸿不忍心把这光熄灭了,便轻轻的点点头:你进去吧。
    梁慕白弯起眼睛笑了,提着裙摆,跨过院门,像只蝴蝶似的轻盈,直到林鸿看不见她。
    一入夜,真是各人有各人的事儿,梁慕白前脚刚走,何须问后脚就有些坐不住。
    自己打着灯笼,也不要无所事和长生跟,独自往祠堂去,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些梁锦爱吃的点心。
    到了祠堂门外,叫两个小厮拦住了:少夫人留步,老夫人说了,不让大少爷用饭。
    是么?何须问挺起胸膛,难得一见气势凌人:老夫人可说不让别人进去?
    没有。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如实回答。
    那开门罢。
    可是,老夫人说了不叫少爷吃饭。小厮仍僵持着不愿开门。
    何须问同梁锦混久了,也圆滑起来:老夫人只是在气头上说的气话而已,若真是饿坏了他,你猜老夫人会不会拿你们这样不会变通的人撒气?
    两个小厮摸不准何须问的路数,见他平日里都静静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理是非,又是读书习字的男子,想必说的话都是有理的。便开门让他进去。
    梁锦一直贴着门听外头的动静,见何须问进来,两个小厮把门一关,就憋不住笑出来:真是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
    何须问瞪他一眼,他立马不笑了,上去握着他的双臂:也万万没想到,你会担心我饿着
    见他面上正经起来,何须问忙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碟子点心:吃吧。
    哎呀你送来得正是时候!梁锦接了碟子,也不吃,拉着何须问走到牌位下的供桌前面:我把我家列祖列宗的供奉都吃了,幸亏你来得及时,赶紧给他放上去!不然饿急了他们怕是要到梦里拿我!
    看着供桌上那个空空的碟子,何须问瞠目结舌,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梁锦放下点心,又将他拉至铺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梁锦在下请罪,因方才饿及了才吃了各位先祖的供品,吃之前,我也是请示过各位先祖的。如今你们的重重重孙媳已经拿来补给,望各位先祖原谅!
    何须问担忧了半天,没想到是这么个局面,让他说不出话来,最后,坐在铺团上,低声问一句:为什么跟老夫人顶嘴?
    梁锦把自己这个铺团推过去,挨着他坐下,盯着他: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么?
    被他盯着,何须问也不闪躲,回望他的眼睛,被烛火照得亮亮的,思索良久,何须问说:自小到大,我从未知道情爱是何物,直到阴差阳错遇见你。他看着梁锦,牵起一抹惨淡的笑,酸涩从心头到眼睛:你待我我怕我不能回报你。眼睛里又燃起一束光:你能等等我么?有一天,我也会愿意为你受苦的!
    梁锦心里霎时五味杂陈,这么久的盼头都有了着落,他一把抱住何须问,去嗅他的头发。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沉着水汽:我一直在等你呀从没想过要丢下你,你慢慢的我我不急。怕他为难,又说:你不要觉得亏欠我,我自认为,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靠在他的肩上,被他紧紧拥着,何须问觉得从前犹如一条孤舟,雨打风吹,飘荡在茫然无际的海上,此刻,他终于靠岸了,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全。
    他哭了,淅淅沥沥的,像刚刚解冻的溪流。
    梁锦松开他,捏着衣袖,手忙脚乱的去擦他流下的眼泪,哽咽着声音:不要哭,从今后不要你掉一滴眼泪又故意逗他:你再哭我就要亲你了,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只怕是要降道雷劈我。
    倏然地,何须问被他逗笑了,自己揩了把眼泪: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别担心!梁锦去捏他的脸:老太太再晚些定叫人来放我,倒是你,晚饭是不是没有好好吃?
    免得叫他心疼,何须问扯着慌:我吃了,华浓让厨房做了我最爱吃的如意回卤干。还是放心不下,咕隆着:若是不放你,你可要在这里睡一夜,连个床铺也没有
    梁锦受用得紧,握着他的手,轻言细语的安慰:我把这些蒲团拼一拼就睡了,没事儿的,以后科考,下了闱,还不如这儿呢,就当提前适应一下。
    他说的轻松,可何须问知道,他从小除了挨几下不痛不痒的板子,还没受过这些苦。
    见他神色还担忧,梁锦便说:你回去吧,夜已深了,你回去休息,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趁机把我读的那些书默一遍。
    他说要上进,何须问也不好拦着,只是东张西顾的,不愿意走。
    梁锦又说:你若不回,我怎心安?
    何须问这才起身收拾食盒,慢吞吞的,梁锦不忍心,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他:等半夜,至多天亮!我就回去了,你乖乖的睡觉,等一醒来,我就在你旁边躺着。
    横竖在一个府里,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何须问也不好意思,转过身来,狠狠握一下他的手,提着食盒关上门,走了。
    这一握,似乎有千言万语,梁锦心头沉甸甸的,一转身跪到众多排位前:列祖列宗在上,请听我一言!今生今世,我梁锦,绝不负何家四郎何须问!愿祖宗们永保他安康快活!
    老太夫人到底是不忍心,不到二更,就让人把梁锦放回去睡觉。又让人做了夜宵,盯着他吃了才罢休。
    何须问哭累了,睡得沉,连梁锦进院儿的动静都没听见。院子里有几个值夜的婆子,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梁锦挥退了送他回来的小厮,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蹑手蹑脚在院子里摸索,忽然又亮起一道光来,由远至近,是谭青瑶。
    她披着衣衫,散着头发:夫君总算回来了,妾身担心了一夜,可曾饿了?
    嘘!梁锦伸出是指在唇上比划:须问睡了,你低声些!又想起白天才跟老太夫人保证过尽量让谭青瑶过舒坦日子,软了语气:我吃过了,你去睡罢,有话明日再说。
    谭青瑶忍着心痛:我给夫君照亮,夫君快进去罢。
    梁锦被人伺候惯了的,也不推辞,自顾自转身往屋里去,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想是何须问让丫鬟们都去休息了,又给他留的门儿。
    到了床前,何须问也没醒,梁锦忍不住嘀咕了句:没良心的,说是担心我,转头就睡得这样沉。
    大概听见了声响,何须呜咽了一声翻了身,仍是没醒。梁锦赶忙住了口,等他安定了,连衣服也没脱,小心翼翼的爬上床,拥着他睡了。
    第25章
    中秋
    眼下就是中秋,把往来的礼都办完了梁锦才想起来,还有何家。李氏早打点了礼品送过去,于情于理梁锦同何须问也该回去一趟的,同在大京,说不过去。
    到了何家时,除了何长安何长君两兄弟,庶子何长春也在,见着梁锦跟何须问,只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别的话。梁锦心想,这岳父一家真是奇怪,庶子倒是都比嫡子们更懂礼数。
    许氏见了梁锦,还是那个样子,拉着他去给老太爷和老太夫人屋里请安,老太太架子端得很高,像是看不上儿媳妇巴结的样子,故意要找回点面子,也没什么多余的话说。
    才用完午饭,何从抚深深看了何须问两眼,便说要去国公府拜访,出门去了。许氏坐定后,让人上了茶,面上的笑一直下不来:闲婿,听说你与傅大人家的公子是至交好友?
    梁锦一下就想起之前傅成说的事,端着茶碗,捏着盖子慢慢悠悠的刮:只是偶尔聚聚,谈不上什么至交,岳母大人像是有事?
    他一问,许氏立即借坡下驴:还不是为着你妹妹的亲事!你妹妹眼下也到了婚嫁之龄了,再耽搁下去,都成老姑娘了!
    哪里来的妹妹?梁锦去侧身去看何须问,见他只喝他的茶,跟没事儿人似的悠哉,便放心下来,侧回身:岳母说的是我那个小姨吧?不知岳母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我冷眼相看了许久,最后相中了傅尚书家的公子,才貌双全,明年中举之后更是仕途通达,配你妹妹也够了。许氏喜笑颜开,用手帕捂着嘴。
    好么!这心是真够高的,看上从一品的傅家,梁锦不禁对这个岳母的不要脸心生敬佩,正了正嗓子,冷冷开口:岳母是想让我帮忙去同傅成说亲?不待她答,梁锦抢先说: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婚姻大事皆是父母做主,岳母不如直接去同傅大夫人说。
    傅家大夫人早婉转回绝了,许氏这才找他,见他不肯,坐不住了,直接走到跟前,忙劝道:你是因着不便,没让你见过你这个妹妹,不是我自夸,她可是天上少有人间具无的美貌!品行端庄大方得体,又从小读书,很是知书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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