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君,你慢走,若是没事,来找我说说话罢。梁慕白有些羞涩的垂下头:跟我讲讲外面什么样子,大哥总忙,没时间同我说这些
    何须问已经识得路了,也不要她送,一个人又从樱花道上往回走,目光只看前路,不曾流连这一片好风景。
    梁锦原本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听见他回来,慌忙起身坐起来,不知怎么的,还正了衣襟,扶了衣摆。
    何须问一进屋就见他站在门边,突见了自己,似乎有些慌,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一阵尴尬,两人皆是无话,何须问自去收拾好的架上拿了本《道德经》,埋首看起来。
    梁锦站在帘子外面,好奇的盯着他,照理说,他应该把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婆子丫鬟们,连着伺候梁锦外出的小厮都叫过来,认认脸。但看他,在书案边的椅子上,定坐着,竟像真的是在认真看书。
    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梁锦心里盘算着,要怎么主动开口将他赶去后边屋里住,其实这也是大家的规矩,夫人妾室们都有自己的屋子,男人们想去哪里歇就往谁屋里去。
    可梁锦觉得像是将人扫地出门似的别扭,要怎么说呢?他吩咐人习惯了,突然顾及起来,怕他多心,便婉转的说:你跟我住在一起怕你觉得不便,我已叫人在后面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你搬过去罢!
    好的。何须问总算放下书,抬头看向他,眼里并没有什么疑虑,像应人吃饭一样随便,梁锦又不大自在起来,感觉自己像个倚强凌弱的恶霸,赶紧找补几句:后面屋子也挺敞亮的,我让人给你收拾送过去?
    不必了,除了些书,我的东西都还在箱子里放着。
    见他不领情,梁锦有些失了脸面,冷冷的甩了一句:随你!便跨着步子出去了。
    无所事出了院子,想去找两个小厮来帮忙。长生将才放好的书装箱,嫌麻烦,脸拉着抱怨:早知道就不拿出来了,现下又要搬来搬去的!这话是说给何须问听的呢,怨他是个男妻,不受梁家重视,带累她这个丫鬟也跟着没脸。
    何须问没接她茬,只当做没听到,长生瞧得直翻眼皮,恨不得上去扔了他手上的书,再跺上几脚。
    华浓在外头看着了,心里替何须问生气,叫了几个小丫鬟进来,也不要长生收拾了,叫她退下,自己一边拿了书找何须问确认,一边让人装箱。刚装点完,梁响罄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了院子,还没进门,便嬉笑着喊:大哥呢?大哥在么?
    顷刻间人已进了屋,华浓也不迎上去,站在原地慢悠悠的说:二小姐找我们少爷呢?不巧了,少爷出门去了。
    梁响罄没了好脸色:我大哥去哪儿了?
    少爷出门可用不着跟我们这些丫鬟报备。华浓不冷不热的:不如等少爷回来了二小姐亲自问罢。
    这态度像个耳刮子,扇得梁响罄直脸疼,拔着声儿,指着华浓:你一个丫鬟,竟敢这么同我讲话!
    华浓也不是好惹的,冷冷的笑着:我是大少爷的丫鬟,二小姐想教训人,还是回自己院儿里去教训罢!
    我懒得跟你说!梁响罄没讨着好,也不敢真教训梁锦的人,只能硬挺着架势:我找大哥有事儿!
    华浓料想她也没什么大事,便傲慢的回:等我们少爷回来了,我让人去叫您。
    梁响罄气得够呛,又拿不着话堵她,一肚子气没处撒,一挑眼皮看见书案边坐着的何须问,想着他不受老夫人待见,便柿子捡着软的捏,正好拿他撒气儿:嫂君好大的架子,妹妹来了,也不给妹妹口热茶吃。
    何须问一瞧,这战火是要烧到自己身上了,一个半大的姑娘,只好顺着她:华浓,烦请你去倒杯茶来。
    这下梁响罄得了意,趾高气昂的抬着下巴对着华浓:你不敬我,你这个新主子可不敢不敬我。
    华浓好笑起来:那是自然,我们少夫人读书识礼,是个谦谦君子,只要是人,他都敬的。
    听了这话,梁响罄跳起来,丁玲桄榔一阵响,直指着何须问吼:这样没有规矩的下人!嫂君还不教训教训!
    何须问无奈:她并非我的丫鬟,我教训不了她。
    一听,这是要扫她的颜面呢!气得冲上去,一把打下他手里的书:连你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梁家二小姐,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妻!
    捡起书,抖搂了两下,何须问也不气,不搭理她,仍旧要继续看自己的书。梁响罄见他这幅模样,更是动气,又将书一把扯下来扔在地上。
    华浓见状,上来扯她一把:二小姐要撒泼,请回个人院子里去!
    被她这样一扯,梁响罄踉跄了几步,怒火中烧,踮起脚尖抬手啪一声,打了她一巴掌。打完后,自己也怔愣住了,这可是大哥的丫鬟,连他也不曾打过的。
    想起平日里待她并不大热络的梁锦,梁响罄害怕起来,一眨眼功夫,哭着跑出去了。
    何须问见华浓为自己挨了打,心里不忍,翻箱倒柜淘出个质地很好的玉佛吊坠儿,递给华浓:多谢你替我挺身而出。
    都是奴婢该做的,怎好要少夫人赏赐。华浓推辞着,见何须问依旧固执的伸着手,只好接下来,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少夫人!
    想了想,华浓给他提了个醒儿:少夫人,我们家这位二小姐是最爱挑事儿的,平日里就没少背地里为难大小姐,我挨了一巴掌不算什么,就怕她去老夫人那儿撺掇几句,回头老夫人要问您的不是。
    果不其然,何须问的东西刚搬完收拾好,老夫人院儿里就来了人,说是要叫何须问过去说话。
    到了那边儿,老夫人已经端好了架子兴师问罪:我听说,响罄到锦儿院里去问候你,你非但不领情,还给了她好大个没脸,你就是这样做嫂君的?
    这样颠倒黑白,略想一下也知道,老夫人不是为着要给梁响罄出气,这是要拿他的错呢,何须问也不辩解,只跪下来:须问知错,愿受责罚。
    老夫人憋了一肚子话要教训他,被他这一跪,顶得说不出来,于是冷着脸,幽幽的道:你既知错,就去外边儿跪上两个时辰罢!也好教你学学我们世家大族的规矩!
    须问遵命。
    何须问走到门外廊下,一撩衣摆跪下去,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偷偷去看他,见他垂着手挺着腰,面无异色。
    他是跪习惯了的,小时候,许氏也总寻个由头叫他跪着,最开始他膝盖疼,慢慢的也不那么疼了,后来跪着还能把看的书在心里默上几遍。
    这边跪了一个多时辰,那边梁锦骑着马才从傅府回来,揣着从傅成那儿得来的一副王献之的字帖,心里正开怀呢,一进院子,华浓就焦急的跑到跟前来报:少爷,您可回来了!少夫人正在老夫人院子里罚跪呢!
    梁锦听了觉着莫名其妙,便问她:怎么回事儿?
    华浓将下午梁响罄过来的事一一赘述后,央求他:都是因为我口无遮拦惹二小姐生气,少爷去求求老夫人,免了少夫人的责罚罢!
    他那个二妹妹什么脾性,梁锦心里有数,也不去责怪华浓,只悠哉悠哉的踱步进屋:新媳妇进门,都是这个路数,我也不好去插手。
    见梁锦不愿施救的样子,华浓转着眼睛,从容的端了一杯茶给他,耐心劝道:老夫人还是因着少夫人是男妻,心里厌恶他,这才找理由罚他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梁锦的脸色,接着说:可是少爷,说到底这也不是咱们少夫人的错,一个男子,一旨令下就嫁到咱们家来,要过这后院儿女人们过的日子,他不也是有苦不能说么?
    这话倒是揪起了梁锦的感同身受,想想自己,到底于心不忍:算了,我去奶奶那儿一趟。
    看到廊下的何须问时,梁锦倏忽地有点心虚,心里想,如果他不到梁家来,也用不着受这个罪,原来这桩婚事里,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他走过去,小声问:膝盖疼么?
    何须问有些失措的抬头看他,摇摇头,梁锦便越过他去,进了屋。
    老夫人见他来,也不等他行礼,立刻去拉他坐下:锦儿这是打外面回来?
    刚回来,特意过来给奶奶请安。梁锦讨好的笑着:何四惹奶奶生气了?
    你妹妹去给他请安,却被他无礼轻慢,我看他那老实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老夫人谨惕的看一眼梁锦:锦儿可要当心些,别教他打什么坏主意。
    至于是什么坏主意,老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里厌恶何须问,便不把他往好处想。本以为梁锦也会附和,岂料他说:奶奶还是让他起来罢!
    刚嘱咐了一句,梁锦就替他求情,老夫人当即板着脸:你怎么还为他说话?要不是他,你就把傅家那丫头娶回来了,何至于我生这些日子的气!
    奶奶,孙儿不是要替他说话。梁锦装出一副谨慎的样子:只是他是圣上指婚给孙儿的,若今日之事传到圣上耳朵里,怕圣上疑心是咱们梁家对他指的这门婚事心存不满呢。
    老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只是想想他刚进门,确实也不好落人口实,况且罚得也差不多了,便端正着说:也罢,你先领他回去。
    第7章
    多谢
    一路无话,梁锦偷偷去打量他,何须问也束着髻,光洁的额头和头发顶连成一条弧线,十分饱满,眉尾上那颗痣,被太阳照的颤颤的,但身体看着有些孱弱,比自己还矮了一截。
    这样一个清冷的少年郎,在冰凉的地上跪了这么久,梁锦不忍心,可又要面子:你不谢我?
    听他突然这样问,何须问跟才想起来似的,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多谢你。
    连个笑脸都没有,这算什么谢?梁锦不满意,又不好直说,说出来倒叫他以为自己多稀罕他谢似的,于是只好假装个大方:不必客气!
    何须问闻言不再说话了,气得梁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不客气!你在家排行老四?走上岔道,梁锦没话找话。
    何须问点点头。
    梁锦又问:大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我几乎都见过,却没见过你,你不爱出门?
    何须问仍是点头。
    梁锦来了劲儿,想勾出他一句话来,便接着说:你怎么这么安静?跟小姑娘似的。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口如一,想到什么就照直说,可落到何须问耳朵里,该是觉得羞辱了,他飞着眼角横他:你话这么多,又像什么?
    被噎这么一句,梁锦有些恼怒,除了家里的长辈,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于是他迈开步子,越过何须问走到前面去,把他甩在了后头。
    何须问在后面跟着,望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人真是摸不准脾性,也懒得去摸了。
    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梁锦才放慢脚步,不紧不慢的,既要让何须问能看到他,又不能叫他以为他是故意在等。
    偶尔偷偷回头去望,这偌大的府邸他刚来,担心他不认路走失了。
    这日何须问来梁锦屋里找东西,正巧书案上摆着他临摹的字帖,何须问瞧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梁锦当即显摆似的说:这是献之先生的字,朋友赠的。
    何须问也没看出来玄机,随口说一句:收起来罢,当心弄坏了。
    这值什么,若坏了梁锦得意的卖着关子:我去找傅成再要一副就是。
    名师的书贴,哪有那么好要的,何须问对他这败家子的行径无话可说,拿了落下的书,就要回自己屋里去。瞧他又不说话,像是要走,梁锦赶紧说:这是我临摹的,可不是不值什么嘛。
    他聪明过人,学什么都一点即透,就是不勤奋,何须问将信将疑,拿起字帖,端摩许久,字是王献之的风骨,就是纸张刚才没留意,分明是新的:这真是你写的?
    梁锦抬着下巴,睥睨他:怎么?连你也看我不学无术?他这个名声,何须问在家中也略有耳闻,都传梁家嫡长孙,金玉良人,就是有些不上进,如今看来,也不是全然不知进取,起码字还是好的。
    看人不说话,梁锦心里琢磨,同他开个玩笑也不见他有反应,这人真是没意思,于是泄了气,高傲姿态也随之软下来:你膝盖还疼么?
    他边说,边朝人走进了,隔着半步的距离,能闻见何须问身上淡淡的檀香,熏得他飘飘欲仙,他自己常熏的是返魂梅,很名贵也很难得的香料,却从没让他这样心驰神怡过。
    何须问抬头看他,摇摇头,原本也不怎么疼,况且华浓当日就拿药给无所事,让她连着给外敷了好几天,哪里还会疼?
    梁锦正欲再说说什么,就听到咣啷一阵响,梁响罄带着两个小丫鬟来了,还没进屋就喊了一句:大哥今日在家呢?
    一听这阵动静,梁锦就没由来的烦躁,没回应,也没动作,梁响罄走进屋,打了帘子进里间,一看到梁锦,就娇笑着去拽他的胳膊:大哥今日总算在家了,夜里怕打扰大哥休息不敢来,白天来了好几次大哥又都不在!
    梁锦抽出胳膊,冷冷的,负手而立:你也不是小丫头了,拉拉扯扯的哪里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下巴朝何须问的方向一点:你嫂君在这里,你也不问安!
    被训了两句,梁响罄当即撇着嘴,胡乱朝何须问行了个礼:嫂君好。
    何须问点了下头示意:你们兄妹说话罢,我过去了。他不计较上次被罚的事,梁响罄倒还记恨上了,暗地里恨了他一眼,又偎到书案座椅上的梁锦身边,眨巴着眼,似有所求。
    梁锦也懒得看她,背靠在椅子上,翻着手边的书,懒懒的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大哥梁响罄转眼就忘了他刚说的话,又去扯他的袖口:你上次给大姐姐带回来的那个如意扇样式的大风筝,我也想要,大哥下次出门的时候给我也带一个回来罢!
    那个风筝梁锦想起来,还是二月在外面同几家公子赏腊梅时,他一时兴起,着笔画了一树梅花,自己挺满意,想着马上春来,就让小厮找来个工匠,把画裁下来做了个风筝,那工匠手也巧,做成了个扇子的样子,红红的梅花映在上面,放到天上去,分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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