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空调冷我出去呆着。多说了几个字,罗筱的声音更哑了,如果刚才还近似破锣,还能听到点儿响,等他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低哑得近似泡沫板放在木质地板上摩擦,只能听见略显刺耳的气音,却已经发不出有意义的音节了。
    阿筱
    没等游弋说什么,面色惨白如雪的罗筱已经捂着胃半弯着腰踉跄着走了出去。
    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刹那,游弋清晰地看见了少年抬手卡在了喉咙的位置,紧紧地按着自己的咽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痛苦之色。
    之前罗筱追不上进度的时候也曾流露出这样愧疚和自恼交织的情绪,但没有一次,是如此刻这般,严重得好像被困在笼子中横冲直撞直到把自己撞得伤痕累累的小兽,无助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人诉说。
    但游弋将心比心一下,罗筱刚才已经拒绝了他的关心,显然这事儿他并不想向别人透露,而是打算私底下靠自己扛过去。如果换作是他,这种想要一个人静静的场合被人打扰的话,他一定会觉得很烦躁的。
    稍微等等吧,也许阿筱很快就回来了。
    但游弋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个小时。
    等林溯雨走进来时,游弋苦着脸招呼他过来。他已经给罗筱打了好几个电话,但统统被罗筱挂断了,只是发了短信告诉他自己很快就回来,却是没说自己在哪里,到后来甚至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完全是近似要人间蒸发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让游弋感到非常不妙了,甚至在别的小组表演的时候,他还冒着会被打死的风险跑到前头去喊了朱玄祯和陆正霖,几个人正打算出去找罗筱。
    本来一脸轻松笑容满面的林溯雨听到这里,全身一冷。
    我知道了,我陪你们一起找。
    说罢,林溯雨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怎么找人速度是最快的。
    你们去问问工作人员,弋哥你去查监控林溯雨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向着他认为罗筱可能去的场所奔去。
    排除人多的场所,排除可能会打扰到别人引发混乱的场所,排除离后场太远的场所整栋建筑的地图在他的脑中飞快搭建,每一个房间的用途一一在其上标注,又被他一个个划去,只剩下零散的几个房间需要挨个排除。
    这里没有。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那么,只可能在这里了
    他按下了洗手间的把手。
    找到了。
    第一个找到罗筱的,还是林溯雨。
    糟糕。
    罗筱咬住唇,以手作拳死死地摁住自己绞痛得恨不得满地打滚的胃部,此时他也顾不得嘴唇上被涂了一层润唇膏会不会被他舔干净这样的问题了,如果再不靠其他地方的疼痛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觉得他会疼得脑子不清楚拿头往墙上撞。
    饮食不规律和轻度的厌食已经让他虚弱了太多,但如此有冲击力的胃痛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哪怕此时有人拿刀把他的肠子剖出来他怕是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从下午轻微的、隐隐约约的阵痛到现在如同有人拿锤子往他肚子上扎钉子的强烈痛感,越是临近上场,他的胃疼就越发剧烈。
    罗筱疼得都快没力气了,他现在连维持走路都相当困难,只能扶着墙以走一步歇两步的速度慢慢往前挪去。在最疼的时候,他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在脑子全然空白的三十秒过后,他才在背上渗出湿汗的寒冷中发觉自己跪坐在地上,头靠着墙壁,身体无力地下滑。
    在之前上舞台时,他也有过胃痛的经验,只是没有一次能和这次媲美,他勉强可以强撑着把舞台表演完。而一旦他从舞台上下来,或者干脆选择逃避不上舞台,这胃痛就神奇地消失了,速度之快,自愈能力之好,简直让胃药都叹为观止。
    这么几次以后,罗筱差不多清楚了,根本不是他有胃病,完全是他在本能抵触上舞台这件事,甚至身体还自发地制造一些他不得不告别舞台的病痛,好给他的临阵脱逃找理由。
    只是疼成这样,他的潜意识到底是多抗拒上舞台这件事啊
    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此刻刀割般的疼痛让罗筱的意志力开始崩解,他本就排斥人多的场合,只是想要完成梦想的心情推着他硬着头皮往前迈进,每一个因为失眠而爬起来练舞的晚上,看着镜子中满头汗水的自己,他以为只要自己能够坚定目标和他真正想要的事物,就可以战胜自己,跨越过那些在无数个夜晚笼罩在他梦中纠缠不休的梦魇。
    他本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
    第一次终于能够正脸面对镜头,第一次别别扭扭走进理发店说出了头发剪短一点以外的请求,第一次穿上破洞牛仔裤,也第一次站在四位导师和近百个练习生面前,说出了我是罗筱。
    听着外面山呼海啸一般的喊叫声,他想起来的却是还在幼儿园时,在众目睽睽几千双眼睛下被揪着头发打得视线模糊、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尽量把自己蜷缩得小一点、再小一点的自己。
    除开落在身上的疼痛,更多的却是恐惧和羞耻,那是如默剧一般,以他为主角,在全校师生面前上演的黑色笑话。无论他如何拼了命地想要遗忘,总会在人群聚集的某个时间点,被轻轻触碰,压抑不住地从记忆中蹿出。
    然而最糟糕的却不是身体自顾自引发的胃痛,而是
    啊、呜呜
    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发出近似于呜咽的嘶声,像是沙滩上精心搭建的沙堡,在悄无声息的静默中,一点一点,无法逆转地被海潮摧毁。
    说话啊,罗筱
    哪怕说一句,哪怕说一句也好啊!
    在满是绝望的祈求中,少年喉咙里时断时续的呜咽声,也仿佛上下波动的心电图,最终变为平滑而冷酷的直线。
    他彻底失声了。
    第98章
    筱筱?
    当林溯雨找到罗筱的时候, 好友的状态已经糟糕得一塌糊涂了。
    别说是说话了,罗筱似乎是连意识都快要丧失了,双眼无神地抱着头浑身颤抖,无论林溯雨怎么喊, 他都像是抗拒一般不言不语,只是一直咬着唇,连咬出血了都不知道,神色木然地发着呆。
    陆正霖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 游弋和朱玄祯紧跟其后,几个人看到罗筱的状态均是一愣。
    需要我叫医生吗?
    游弋本想冲过去看看情况,谁知一直蹲在罗筱身边的林溯雨猛地站起身,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深渊之底传来:你们离他远一点。
    他绕到了罗筱的身前, 以守护的姿态, 带着毫无笑意的笑容道:别过来, 他现在不能受惊吓。
    什么情况?
    他嗓子发不出声了。林溯雨的声音显得很涩然。
    陆正霖瞥了眼罗筱,深吸了一口气, 才面无表情道:所以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林溯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人都找到了, 只要让筱筱好起来,马上就可以上舞台表演了啊。
    看在场的人都露出了你逗我吗的表情, 林溯雨固执而坚持道:他只是现在状态有点不太好,但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算了我不想跟你扯这个, 朱大哥麻烦你去通知工作人员找医生, 就说这里有病人。陆正霖转头对游弋道, 喊顾宁哥过来,如果阿筱还能上台跳舞的话就不需要动了,如果不能上台的话,还剩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给我们临时改队形。歌词的话,他的部分重新打乱分配出去吧,这样的话每个人只要再加三四句就可以了
    我说了他会好起来的吧?林溯雨轻柔地打断了陆正霖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在笑着的小少年,此时的表情竟然显得有些可怕。
    陆正霖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思路清晰地飞快道:我记得他歌词第一部 分是顺接顾宁哥的,而后是朱大哥的歌词,那么这部分上半截就让顾宁哥补,下半截分给朱大哥。第二部分
    陆正霖,我看你真是想死。
    林溯雨的声音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是柔和轻软,但望来的眼神却让人心里打了个突,少年清澈的眼眸中蒙着一层惊悸的暗红,纤细的手指一下下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简单至极的动作却使游弋头皮发麻,仿佛他如此细致摩挲的不是能看得见浅浅肉窝、骨节分明的手,而是一把能一刀穿透人咽喉的剔骨刀。
    面对着这样笑的一脸死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的林溯雨,陆正霖冷哼一声,一脚迈上前,反而缩短了他和林溯雨的距离,眼中的温柔浅笑化为偏执扭曲的讥诮,丝毫不见被威胁的怯意,身上的气势直压而来,凌厉得近似刀剑出鞘。
    那你说,你有什么比我更靠谱的主意?离演出保险估计只有半个钟头了,你现在给我找一个活蹦乱跳能唱能跑的罗筱出来,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一句!陆正霖显然也是压了火气,洗手间不可能装摄像头,在这么靠近演出的时刻面临这种危机,哪怕他再冷静自持,此时也隐隐有了崩溃的预兆。
    我能说出这种话当然是做得到。林溯雨的笑容在日光灯下透出了些许毛骨悚然的味道,昨天彩排的停电证明这里电力设施其实是有问题的,大概是因为有些地方的电线老化了这么短的时间,白天也一直在反复彩排走流程,我猜应该是没时间去把电路重新换一次的吧?
    陆正霖神色一凝,几乎要怒骂出声:你难道打算让现场停电,强行中断比赛流程直到罗筱好起来为止?
    林溯雨漠然道:这有什么不可以?
    你疯了吗!?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一旦停电一定会出现踩踏事件的!陆正霖怒吼道,就算停电后有现场安保人员维持秩序,不会出现人员伤亡,但无聊的等待时间一定会让大批观众离场的!你清醒一点,你打算就为了罗筱一个人,让我们和后面所有的组跟着一起给他陪葬吗?
    这是节目第一个舞台公演!
    第一个!
    初印象的威力有多大,不需要别人来耳提面命,陆正霖自己就清楚得很。因为之前热搜的事,很多文季的粉丝已经对他坏了印象,如果舞台效果还差,那别说扭转印象了,怕是公演一结束,他就要被拉出来鞭尸群嘲了。
    虽然砸钱下去的营销洗脑威力极大,但如果陆正霖本身没有足够拔尖能够让所有人闭嘴的出色舞台,到时候根基不稳,人设垮塌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
    况且,哪怕抛开火不火的问题,对舞台的尊重与热爱才是他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本源动力。虽然他从未明说,但想要以一个完美的舞台开场,理直气壮地宣布他陆正霖回来了,以绝不会让人失望的姿态回来了这一直都是他的心愿。
    但现在,一直按他的计划向着预定目标发展的现实,突然出现了偏差,而且是足以让他直坠深渊的、毁灭性的偏差。
    如果是公演前一天晚上出现这种状况,陆正霖还能带罗筱去看医生,用各种方式帮助他,安慰他但现在离上台就只有半个钟头了!
    只有半个钟头了,除非现在跪下来求神拜佛指望能够发生奇迹。但陆正霖从不信仰神灵,拿自己命在刀尖上奔跑的赌徒怎么可能把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上面?
    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只消极地怀着侥幸心态,指望神会对他们伸出手施舍垂怜这种跟吃干饭的虫子有什么区别?
    他想要拿到的东西自然是自己主动去争取,哪怕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也是他愿意的!
    更何况
    其实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碍于心里的道德和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陆正霖的桃花眼扫过室内神色各异的众人,自暴自弃般用无所谓的语气道,没事,大家都不想做坏人,我来。我来替你们说你们说不出口的话林溯雨,我们A组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给我让开!
    那你可以试试看。林溯雨唇角一弯,把袖子卷至手肘,露出了少年洁白的一截手腕,青蓝色的血管和针孔清晰可见,我再重复一次,我承认你做的事没什么不对,但我不认理。筱筱的心愿是上舞台,为了他的心愿我干什么都可以你想要剥夺他上舞台的权利,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我没想剥夺,你不要给我偷换概念!
    你三言两语就敲定了重新排队形,重新分配歌词的事,跟剥夺他上舞台的权利有什么区别?你让他上台只跳舞不唱歌,你当他是什么?你的伴舞吗?林溯雨眉毛一挑,实打实的挑衅或者说,他压根就不在乎陆正霖的想法,更不在乎陆正霖的心情,为了维护罗筱他已经一脚踩在发疯的边缘,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便近乎撕破脸皮一般地直踩陆正霖的痛脚,我确实不敢打包票让筱筱半个小时内就能上舞台,但我会用尽办法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直到他好转为止。而你,只想着在维护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怎么尽量缩小损失,不管其他人心情如何你都要做你认为对的事,哪怕别人看来就是个荒唐的笑话,你也要给自己一种仿佛是孤胆英雄的错觉,好让你能够自私得心安理得一些。陆正霖,你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对别人,只要他们不触犯到你的利益,你就能春天一般去关怀他们,而只要你们二者利益发生了冲突,你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他们
    看着面色大变的陆正霖,林溯雨柔和地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跟淬了毒的刀子一般既锐又狠:承认吧陆正霖,第一你是个没用的废物,找不到达到目的的最好方式,就只能靠牺牲周围的人来保全自己。第二,你是个没有心的人,你根本谁都不爱只爱自己,说穿了你对别人好,也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在某些关键时刻为你提供方便而已
    够了阿溯!游弋一把扯开二人,对眼中满是沉冷暗色的少年沉声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利益和别人利益发生冲突时选择牺牲自己的,在发生火灾时多了去了是扔下自己亲人独自逃生的人,没必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阿霖。我老老实实说,我刚才第一个反应也是及时止损,赶紧处理好阿筱不能完成的part我知道你跟他是兄弟,肯定是向着他,但你不能因为跟他关系好就反过来要求阿霖也用同样的态度对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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