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样,她身下雄健的赤血枣红马却依然四蹄翻浪,跑得飞快。与凌非焉的乌骓踏雪始终保持半个马身的距离,不近,不远。
    她也会时而看看身后,看看那个骑着匹乌云黑马,难掩兴奋的同门师妹。
    两年持明,半载诛邪。当初新晋的弟子们皆已学有小成,陆续被明海道尊派往各处历练。初一自然也想下山来试试身手,毕竟入宗前最后一场与水妖的鏖战,她败得实在凄惨。
    正巧,前几日有个苏南人氏来西岭拜山,说最近苏南府的地界上总有男女无恙而亡,甚是古怪。郎中仵作都看不出名堂,怕是惹了什么妖邪,找了些道师不是看不懂,就说降不住,万般无奈,只好前来天御宗祈求援助。
    明崖道尊答应得痛快,让明海道尊派几名涂明弟子先去查探解决。熟料那人只是上前与明崖道尊耳语了几句,人选便换做凌非焉与凌非茗同去了。
    初一听到这个消息,想起那日罗村水妖之患也是凌非焉与凌非茗同来,便花言巧语的哄着凌非茗帮她说情。最终烦不过凌非茗与初一俩人的六寸不烂之舌,明海道尊袍袖一挥,允了,这才换来了可贵的耳根子清静。
    驾!!初一手中的马鞭举的高,落得轻。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凌非焉与凌非茗,好在她二人的道袍都是清净洁白,不然在这夜间的树林中疾驰,还真容易跟丢了呢。
    随着苏南府渐渐临近,凌非焉马蹄更急。
    待入城门,只见这苏南府不愧是仅次于大炎都城开京的繁华之处。城中街巷处处灯火交织,酒肆客栈人声鼎沸;内城河道波光粼粼,偶有船夫晚归,撑篙而过,洞桥生姿,倒影流连。
    三人终于放慢马蹄,端坐在马上徐徐走着。凌非焉冷峻的目光透过帷帽轻纱,历历扫过形迹可异之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凌非茗仍然悠哉的策马随行,半个马身,不近,也不远。唯有初一难掩喜悦,东瞧瞧,西看看,这般喧嚣的尘世间,她已阔别了整整两年。
    这趟来苏南,是要在这繁华的苏南府中找个素未蒙面的人,或者说她们要找的并不是人。
    看到苏南府如此欢乐祥和,歌舞升平的夜晚,初一不由感叹道:真不敢相信,这样的繁华之处竟会有上古花妖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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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妙莲花殒】64
    即便苏南府时常出现南来北往的奇人异士, 但这样三个骑着高头骏马的道家女子也难免不引人侧目。
    凌非焉完全无意留心那些凡夫俗子,她相信她要找的人就在附近。甚至从湖面吹来的晚风中,都暗藏着一股诱人的幽香。几乎是同时,凌非茗也察觉到在那醉人幽香中有一丝邪戾之气正在迅速隐去。
    初一隐隐觉得异样,却并不能判断出什么。或许这份异样只是她的心理作用。
    在湖上?询问的瞬间, 凌非茗与转过头来同她确认情况的凌非焉四目相对,这让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
    湖心。凌非焉终于开口, 惜字如金。
    好像还是晚了。凌非茗勒停马蹄, 向湖心的方向叹了口气。
    湖上微有波澜,别无他船,只在湖心有一艘锦绣画舫。舫舷轻纱曼舞随夜风飘漾,舱廊荧荧烛火婆娑轻跃,影影绰绰中似有一女子身形, 凭栏而依,婀娜多姿。
    我去看。话音还未落,凌非焉便轻拍马背,执剑纵身而起。
    月满, 柔光如瀑, 凌非焉如翩翩仙子着霓裳羽衣,驭剑浮空,那身姿当真翩若惊鸿, 婉如游龙, 轻云蔽月, 回雪流风。
    初一不由大为惊叹, 凌非焉御剑她曾见过两次,但两次都是与凌非焉共乘在炎月剑上,视线所及皆是风景。而今天,她第一次在旁观者的视角亲见凌非焉御剑,她的身影映在月前,恰似广寒宫下凡的仙子,清冷脱俗,不可方物。待初一想要定睛仔细看时,凌非焉却早已远去湖心,踪迹杳杳。
    绕紫甫落岸边,已化回自己的模样。她邪笑着回望画舫,但见湖面不远处有人足踏飞剑,腾空而行。意犹未尽的啐了一口道:来的可真快,还想与那小妮子多玩一会儿呢。小心隐藏了妖气,她转身隐匿在繁华的夜色中。
    凌非茗与初一将马匹拴在湖边树上,纷纷以轻功踏水过湖行至湖心画舫。但见凌非焉正站在船上,持着剑小心观察周围。
    天呐!她!她怎么了?!来到船上,初一才发现那个从远处看像是凭栏而望的女子靠坐在画舫廊边,若不细看,还以为她是酒醉睡去。但她就那么沉沉的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胸口都没有一丝起伏。
    凌非茗走近前,小心打量着那不幸的女子,又探探鼻息,对凌非焉道:那上古花妖果然谨慎狡诈,她一定早就察觉到了我们。否则以她的道行,加害一个普通女子又何需如此大费周折。
    凌非焉严谨的将画舫中小桌蒲团、酒壶空盏扫视一遍,最终将视线落在陆念薇泪痕未干的脸庞上,冷冷应道:她在赌。
    初一不解,问道:赌什么?赌我们不能发现她?还是赌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后者。凌非焉语毕,手中炎月剑应声出鞘,剑锋泛起一道银白月光,直刺陆念薇心口。那光芒,是能将孤魂野鬼的精魄打到消散的伏鬼咒,天御宗门下但凡修习过《诛邪》的弟子皆通此咒。
    哎!慢着!凌非茗心疼她的朝凤,但随身也没有其他物件能用来挡下凌非焉的利剑了,只能疼惜不已的嗔怪凌非焉道:杀个死人你还这么用力!
    察觉到凌非茗突然出手阻止,凌非焉剑上的气劲收的还算及时。不然凌非茗那根青葱碧翠的朝凤早已被剑气断为两截。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原本凝聚在剑锋的银白色真气渐渐散去。
    初一愈加疑惑,虽然只修了半载《诛邪》,浅尝皮毛。但道理她还是懂的,《诛邪》之法中最核心的三大咒术乃是可将妖物打回原形的降妖咒、将魔族定魂灭魄的破魔咒,再就是方才凌非焉用出的能将恶鬼驱魂散魄伏鬼咒。
    眼前女子身为人类,却被妖物所害,不得善终,其魂魄恐难入轮回。而她尸身死而不僵,乃是尸变之兆,若不以伏鬼咒驱散魂魄,久之必将生变,化为恶鬼。凌非焉的处理方式完全没错,可凌非茗为什么要阻止她呢?
    凌非茗仿佛看透了初一的心思,转而问道:非一师妹,想不通为什么吧?
    初一点点头。
    凌非茗解释道: 若花妖只是取她性命,非焉毁她肉身防她尸变,我自不会拦。但是
    借着月色和画舫灯火,凌非茗蹲在陆念薇身旁,仔细观察。片刻,悠悠念道:不愧是上古花妖,实在狡猾,她到底还是想赌我们不能发现吧?
    凌非茗用指尖轻轻向下拉动陆念薇的左眼下眼睑,虽然很细微,但也足够初一看清楚。一颗如小痣般的黑点轻卧在陆念薇的眼窝中,就像河蚌中的珍珠。
    妖转!初一见状,惊讶不已。
    凌非茗点头,从随身的青囊中拿出小帕子擦了擦手,向初一道:此番出来,不求你有多大建树,但要处处留心,多看多学,多长些经验,将来才能为独当一面的涂明弟子。
    的确,要不是此番随凌非焉与凌非茗出来,这两年来在闻圣院书中所学还不知哪日能亲眼得见。初一记得书中确是记载过花妖一脉有在人类眼中种下花种的邪术。通常被选为宿主的人在花妖种下种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而且是身心俱灭的彻底死了。待花种吸收尸腐之气生根发芽后,便会从眼中向四处蔓延,上达脑部,侵入其中,下达心脏,缠绕其上,然后再全面侵袭全身。这时,已经死去的宿主便会产生一种复生的假象,能走,能言,还有个别宿主会残留几丝生前最重要的记忆。但实际上,这些妖转的尸身早已永失心智,实实在在的成为了花妖操纵的傀儡,毫无情感。
    于是初一郑重道:非茗凌尊说的极是。若不是非茗凌尊细心发现,我也会将她当做尸变的尸骸,以伏鬼咒除之。然而,伏鬼咒只适用于诛灭人类的魂魄,已开始妖转的宿主正处于半尸鬼半妖物状态,即便用伏鬼咒化其心头煞血,宿主也依然会复醒过来,化为妖身。
    唉凌非茗叹口气道:月圆月缺,周而复始;亡者五道,循序轮回。可惜这姑娘被花妖噬了魂魄,侵了身体,难免要沦为行尸走肉,再无转世,也不可安息了。
    凌非焉没有参与凌非茗与初一的讨论,默默转身看向湖中倒映的明月。
    她思考着这女子的性命本就回天无术,又面临着妖转的结局,眼下她们能做的,唯有兵分两路。一路,在画舫之中耐心等候,待这女子复醒完全化为妖魔后,再以降妖咒除之。但要等上多久?她们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花妖越厉害,妖转所需的时间就越短。宿主生时体质越好,妖转所需的时间就越长。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随时随地,毫无预兆。
    而另一路,则需尽快上岸。去那前来天御宗求救的人说的状元巷首、梧桐楼查探。按他所说,上古花妖就是隐了妖气在那里兴风作浪,谋人性命。
    显然,凌非茗也想到了这点,她与凌非焉道:本来到了苏南就准备直奔梧桐楼,没想到一进城就察觉这湖中有妖气弥漫,更没想到那花妖竟敢在你我眼皮底下害人,完全没把我们天御宗放在眼里,真是有够猖狂。可惜这么一位丽质佳人就此殒命,不如非焉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这船上守着,一路去那梧桐楼?
    凌非焉听闻,应道:正有此意。
    凌非茗又道:那是你往梧桐楼呢,还是我往梧桐楼呢?
    凌非焉脸色一沉,言道:那样地方自然是师姐去。
    凌非茗听了微微笑道:怎么?我在师妹眼中竟是风流人士?
    凌非焉却道:师姐风不风流我不知道,反正我不风流,应付不来那种场合。
    凌非茗摇摇头,不再与凌非焉扯嘴皮。她走出画舫,回头道:那我便去探探那花妖的老巢。不过她们毕竟是上古妖物,我独自一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此去我便只探虚实,尽量不打草惊蛇。两位师妹看好这女子尸身,她一复生,马上诛杀。至于花妖,待我打探回来,再从长计议。
    凌非焉点头,初一却跟到画舫外,追问道:非茗凌尊,我呢?你一个人没有把握,不如带上我?反正区区一个妖转的傀儡,非焉凌尊动动手指就能轻松搞定。
    凌非茗扬了扬手中朝凤顶住初一的额头,略有笑意道:你别以为我是去梧桐楼看热闹,要说这酒家乐楼天下间有的是,但妖转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盯着,积累经验知道吗?积累经验!
    哦。初一悻悻的目送凌非茗以轻功离去,转回身。她不是不想留在画舫中见识上古花妖的花种宿主妖转的场面。只是单独与凌非焉在一起的话
    怎么?与我在画舫中守着具尸体,太无趣是么?凌非焉冷冷瞥了初一一眼,独自走去画舫廊边。
    初一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怕非茗凌尊遇到危险
    凌非焉道: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你以为这尸身妖转复生后,能自己控制自己吗?
    初一道:自然是要那上古花妖在不远处操纵。
    凌非焉听了,不悦哼道:知道就好。
    初一这才反应过来,求援之人曾说,梧桐楼中有两只道行高深的上古花妖,所以明崖道尊才转派凌非焉与凌非茗出手。如果现在两只花妖都在梧桐楼中,凌非茗前去探查,只低调打探,该不会惹上麻烦暴露身份。而这边湖上,一但这女子妖转,那么操纵她的花妖必然会出现。到时若是打起来,凌非焉对付上古花妖,那这花妖的傀儡自然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所以,无论从增长经验,还是实际需要,她都该留在画舫中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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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妙莲花殒】65
    梧桐楼, 是酒家,亦不是酒家。它卖酒,且只卖上好的酒。上好的酒也只卖上等的人。至于梧桐楼老板娘俏玲珑眼中的上等人,可是达官贵人,可是富豪乡绅, 可是文人墨客,可是武林豪杰, 甚至是贩夫走卒, 绿林强盗,只要够本事辩得她出四方收集的美酒,听得出她精心挑选的音律曲调, 便可奉为梧桐楼的座上之宾。
    当然,也要付得起她店中酒牌上价格不菲的银子。
    原来,这梧桐楼是个饮酒听琴的风雅场所。
    可,进梧桐楼难,出梧桐楼更难。美酒, 佳音,天人,但有其一,便可叫凡人欲罢不能。何况梧桐楼中,此三件世间难寻之物聚了在一块儿,那更是连仙人也是寸步难移了。
    有常往来人为之题了首打油诗, 道是:凤凰栖梧桐, 天音沁琼浆, 苏南风尘月,醉里温柔乡。红颜俏婀娜,英雄铁骨荡,得闻月华曲,笑饮孟婆汤。
    梧桐楼里的乐伶不比青楼俗粉只会搔首弄姿,翻云覆雨。都说乐伶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却是妙目秋波摄人心魄;都说乐伶不过卑微戏子唾手可得,又仿似杯中烛影,见得喜得,却触不得,也饮不得。
    梧桐楼的乐伶姿色自是不必多言,且各个明眸巧手,善工丝竹。琴瑟筑筝,箫龠笛篪无不精通。而其中琴艺最胜,风姿最雅的,又当属南卿。
    凌非茗为免引起暗藏在梧桐楼中的花妖注意,于城中衣铺随意买了件绿色罗衫,简单打点,便信步来到状元巷。
    只见这状元巷果然流光溢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尤其巷首一座灯火辉煌的三层建筑下更是众人云集,喧嚣不止。片刻,梧桐楼里的丫鬟霓儿羽儿走出来,将两盏红烛雀跃的六方走马宫灯挑上门廊,候在门外的才子骚客顿时摩拳擦掌,翘首期盼。
    人群中不乏初次慕名而来,心急气躁者大声问道:俏当家,今晚是什么开门曲啊?
    梧桐楼的主人俏玲珑站在二楼台阁之中,俯视人群。面前梵香一壶、古琴一柄,美酒一尊,全都静静恭候着有识之士品鉴,欣赏。
    俏当家,让南卿姑娘来弹奏吧!我等就是猜不出曲名,进不去你的梧桐楼,能听听南卿姑娘的琴声也是值得!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顿时得来一阵附和。
    好,正巧近日奴家得了新的琴谱,便让南卿来试试吧。俏玲珑嘴角不屑的媚笑,开口只一句话,便惹得楼下登徒子骨头也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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