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战场?琉星皱着小脸似乎有些嫌弃。
    不喜欢。大典太光世语气低落地回答,可是一振刀,除了在战场能发挥作用,还有什么地方能发挥作用呢?
    琉星肃然起敬:原来您是一位战地医生啊!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敬语,可以说是非常尊敬医生这个职业了。
    大典太光世:不,我只能治疗疾病,外伤无能为力。
    但琉星并没有半点失望,感慨地说:您是内科医生呀!
    大典太光世: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琉星又一次对他道谢:谢谢您帮我治病!
    发觉琉星意外的固执,大典太光世决定不辩解了。
    没什么。大典太光世以前也帮主公驱赶过疾病。可即便如此,怎么会有人对一振刀说谢谢呢?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来自主公的谢意。
    他看了眼满脸高兴的琉星。
    你怎么会来当审神者?大典太光世问皱眉问道,你父母呢?
    琉星偏偏头:你是说烛台切和歌仙吗?他们在忙,一会就来哦!
    大典太光世:不是,我是指亲生父母。
    琉星愣了愣,不自觉地抠起了手指,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这个本丸里,从来没有人会对他提父母二字。
    这是当然的,新来的付丧神都会被带去培训本丸守则,琉星的性格,喜好,还有琉星来当审神者的起因,多多少少会和付丧神们说一些,以免付丧神在担任近侍的时候踩到地雷父母就是地雷。
    但一直在仓库里呆着的大典太光世是例外。没有岗前培训,也没有提前预警,大典太光世就因为要帮琉星治病而被带到了这里,自然也会奇怪为什么一个孩子来当时之政府的审神者,问出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但看到琉星满脸怔忡,大典太光世便意识到自己的提问让对方感到了为难。
    也是。大典太想。是我太冒犯了,这么小的孩子来当审神者,一定有隐情,不该冒失提问的。
    他有点愧疚,找了个借口将这个问题略过:我把空盘子端出去。
    琉星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看着大典太端着餐盘出门去了。
    父母。
    其实琉星并不很讨厌谈论他们,他之所以不回答,只是怕付丧神听了之后会失望。对于他来说,付丧神是比父母更亲昵的存在,而父母,是个更加陌生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爸爸是谁,可是他是有妈妈的。
    但琉星很少去回想起妈妈。
    因为和妈妈有关的回忆,大多数都是痛苦的。甚至仔细一想,他和妈妈相处的时光并不多,只有需要使用治愈术的时候,或者家里的食物吃完了的时候,妈妈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是很冷漠的。
    不会像烛台切一样摸摸他的头,也不会像歌仙一样夸他聪明。
    她总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奇怪的,无法理解的恶心生物,偶尔像是非常憎恨他,偶尔又像是非常怜悯他,更有偶尔,会哭着扇自己耳光,对他道歉。
    在如今的琉星看来,妈妈大概是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但那时的琉星,却觉得妈妈很正常。
    被妈妈带出去做好事,被妈妈哭着掐住脖子,被关在家里每天被饥饿折磨。
    因为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习以为常,所以,无论妈妈做出什么事情,琉星半点也不惊讶。
    全都是正常的。
    直到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不好,天空乌云密布,却迟迟不肯下雨。
    屋子外来了陌生人,他们擅自打开了屋子的大门,在客厅角落发现了琉星。
    琉星虽然有语言障碍,却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死。
    这个字眼反复在琉星耳边响起。
    而从那以后,妈妈再也没出现过。
    琉星明白了。
    死。琉星想。妈妈死了。
    他只在时之政府呆了几天,紧接着就被神明大人们收养。
    从此进入了新的世界。
    广袤的金色田野,绿意盎然的重重远山,还有闪闪发光的神明大人。
    琉星渐渐习惯了付丧神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从前的正常,终于变成了不正常。
    哭泣是正常的,撒娇是正常的我是正常的。
    所以琉星很少会想起妈妈。
    偶尔想起来,他会翻一翻自己的日记。他将那一天的事,写在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但其实只有几行字。
    只有第一行用红笔加粗了。
    今天妈妈死了。
    琉星知道死亡代表的意义,也知道亲人死去,作为他们的孩子是要表现出悲伤的。
    但琉星却哭不出来,他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一点遗憾。
    也并不觉得庆幸。
    看着日记本上稻垣渚三个字时,他只觉得陌生,需要过一会才能反应过来,啊,这是妈妈的名字。
    是个陌生人。琉星很久以后才恍然大悟。妈妈她是个陌生人呀。
    所以琉星不太乐意和付丧神们提到母亲。
    如果知道我只把妈妈当做陌生人。琉星想。神明大人一定会很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战地医生和内科医生的大典太忽然觉得有点合适(。
    第88章 不擅长
    等大典太光世回到房间里, 琉星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十点,这时间,小朋友早就该睡觉了。但联想到琉星已经睡了两天,这会恐怕不觉得困,大典太光世有点为难。
    他只是来给琉星治病的, 按理说治好病就该把他放回仓库才烛台切到底去哪里了, 不是说一会就回来吗?
    琉星并没有注意到蹲在角落里发霉的大典太光世在想什么, 他正趴在书桌前翻看烛台切给他带回来的礼物一堆被斩成两半的卡片。
    他粗粗看了几眼, 什么小、大、火、击、迷统共十多张卡片,都是对半切, 唯有火被砍成了四半。
    他听烛台切说了,他身上的伤, 就是这张火造成的。
    琉星死死瞪着那张卡片, 很想将卡片给扔进垃圾桶里, 或者刀解炉里反正不想看见。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是烛台切千辛万苦带回来的礼物虽然他不喜欢, 但也不能随便扔掉。
    明明是你们先做坏事!琉星愤愤地说着,拿起了记号笔,在火牌碎片上写下犯人两个字,用木头夹子分别夹好,挂在了窗台上。
    一阵微风吹来,四片火牌碎片在风中轻轻摇了摇,琉星隐约听见了少女的哭泣。
    他第一次不感觉心软,甚至非常解气, 关上窗时还小声嘀咕:我才不会给你们治疗呢!让你们伤害神明大人!
    说完把剩余的卡片碎片随随便便摞成一堆,和那张水以及幻一起,锁进了抽屉里。
    他回头,发现大典太光世正坐在角落里看书。
    是他的绘本。
    琉星有些高兴地问:你要哄我睡觉吗?
    大典太光世顿了顿。
    琉星立马乖乖地躺回床铺,把毯子拉到胸口:你可以给我讲一个长一些的故事吗?我有些睡不着。
    大典太光世看了眼手里粉蓝色的绘本,有些后悔自己因为无聊而翻开了这本书,语气有些僵硬地道:我不太会讲故事。
    没关系呀,琉星细声细气地安慰他,无聊的故事我睡得更快!
    大典太光世:这个安慰可以说很硬核了。
    他看了眼手中绘本的标题《爱丽丝梦游仙境》。
    这是个好故事,充满了想象力和新鲜感,大人和孩子都喜欢,也耳熟能详。
    我,我不会讲故事,读书,可以吗?讲故事要绘声绘色,读书可以一板一眼,大典太光世觉得两者还是要区分开来说。
    好的呀!琉星答应了。
    大典太光世迟疑地翻开了第一页,有些不自信地说:我认为,换烛台切给你讲故事更好,我差不多该回仓库了
    琉星没说话,可是眼神里的光稍稍黯淡了些。
    大典太光世深吸一口气,爱丽丝靠着姐姐坐在河边很久了,由于无事可做,她开始感到厌倦
    琉星当然听过这个故事。
    一期一振当近侍的时候,每天都会给他念几章,要是一期一振不当近侍,琉星又特别想知道后续的话,就会去短刀们的房间蹭故事听。
    一期一振讲故事的时候,声音里总是带着笑意,抑扬顿挫掌握的很好,尤其是讲到人物对话的时候,虽然一期一振不会刻意模仿角色的声音,却能用不同的节奏感和语气,完整地将角色的性格表现出来,活泼勇敢的爱丽丝、疯疯癫癫的疯帽子、自大独裁的女王陛下、胆小粗心的兔子先生,琉星每次听一期一振讲这个故事,梦里总会出现美妙而绮丽的幻想世界,因而百听不厌。
    而大典太光世,他讲故事读书的功力的确不算好。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低,明明是很适合读书的磁性嗓音,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尴尬,因而干巴巴的,有些局促像在棒读。
    爱丽丝跟着兔子钻进洞穴,忽然脚下一空,尖叫着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啊大典太光世平板无波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噗嗤!琉星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大典太光世合上书,默默地撇开有些发烧的脸。
    对不起,琉星眉眼弯弯地抓着毯子盖住自己半张脸,我不是故意笑话你的。
    大典太光世没说话。
    琉星有些愧疚地拉扯了大典太光世的衣角: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他只对自己有点失望。
    连读书这种简单的文书工作都做不好,倒不如被放进仓库里发霉
    琉星听见大典太光世没生气,放下心来,问道:你以前有读过书给别人听吗?
    我喜欢看书,但是没有读出过声音。
    琉星恍然大悟:那刚才是你第一次读书呢!
    读得很差劲吗?
    琉星诚实地说:读得好差劲哦!
    大典太光世垂下头,看起来似乎更加颓丧了。
    琉星安慰他:你是第一次读书,我是第一次听你读书,虽然你读书很差劲,可是我笑话你,也很差劲,所以我们扯平了,你别伤心呀!
    大典太光世:
    虽然是这种神奇的逻辑,但大典太光世却感觉自己真得被安慰到了。
    而且,让你做不擅长的事情,是我不好。琉星主动反省自己,有点奇怪地说,为什么我提出的时候你不拒绝呢?
    琉星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在意:烛台切跟我说,别人提的要求,如果我不喜欢,不愿意,可以大胆的拒绝对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从来都不拒绝我,哪怕我提出的要求让他们为难,他们还是会答应,为什么呢?
    大典太光世没想到琉星居然会问这个。
    就他自己来说主公提出了要求,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且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虽然对他个人来说有些困难,但这个困难并非无法克服,因此作为下属,他必须交上答卷。
    琉星难得想得比较多,他叹口气,有些低落地说,是不是是不是大家都很害怕我呀?所以不敢拒绝我!
    这个问题憋在琉星心里已经很久了,通常都是他害怕别人,别人害怕他还是头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有些困扰。
    他们应该不是害怕,大典太光世也是个比较耿直的性子,诚实地回答,就我自己来说,是因为不想违抗您的命令。
    命令?琉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命令是上司对下属的工作请求,可是琉星仔细想了想,更不明白了,讲故事怎么会是工作呢?我不是上司呀!
    大典太光世忽然明白了,面前的这位小主公可能根本没有身为审神者的自觉,甚至,对审神者这个职业都不太明白就被时之政府骗的签下了卖身契。
    他忽然对琉星升起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然而琉星并没有给大典太光世沉浸在过去里的机会,他好奇地问:如果我说还想听你读书这不是工作哦!你会答应吗?
    大典太光世想了想:会。
    琉星:为什么?你不是很不擅长读书吗?
    大典太光世:虽然是不擅长的事但至少能派上用场。派不上用场的刀,会被放回仓库里。
    琉星并不理解大典太光世未说完的话,叹口气:其实我也做了很多不擅长的事情。
    数学,英语还有社会他苦着脸说,这些科目我都好讨厌为什么不全部都是美术课呢?如果都是美术课就好了!
    可是烛台切和歌仙一直都希望我所有科目都学得很好为了让他们高兴,我好辛苦哦琉星像大人一样深深地叹着气,我好累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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