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半天没有下笔,突然,手中的笔被抽走了。
    我惊讶地看向太宰治,他脸上带着淡笑,将铅笔在手中转了一圈,戳在桌边。
    让我试试看。
    他起笔,铅墨从他的右手指尖开始涂染,绷带沿着他的指缝逡巡,柔柔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我以为这便是终结了,但他并未停下,而是笔略一勾勒,向上延伸,带子勾过他的脖颈,擦过他的耳侧,绕过他的脸颊,咬在他的齿间。紧接着再度向下,攀上他的左手,落在他的掌心,最后尾端下垂到他的衣角边缘。
    太宰治将笔放下,轻轻开口:怎么样?
    我没说话。
    我根本说不出来话。
    我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极尽缠绵。
    蒸腾的热气蔓延到周身每一个角落,如果我有表情想必此刻一定是红透了脸。
    挺好啊。我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啊,那就带回去装裱起来,挂在墙上,阿澈就可以日日看,夜夜看,想看的时候要看,不想看的时候也要看。太宰治说。
    装裱起来
    我要羞愧而死了。
    那个太宰啊,我有些地方画得不是很到位,你让我再改改,再修一下。我拿起桌子上的笔。
    太宰治把笔又抽走了。
    不用改啦,就这样很自然。
    很自然
    完蛋了,太宰治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能让我大脑空白十分钟,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变成白痴的。
    那我们不修了,就这样吧。我赶紧把画推开,不让他再继续做文章。
    太宰治笑眯眯的,他一定是今晚喝多了才会让我如此任性。
    第19章 北海道(3)
    樱花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落尽的,当秋天的第一缕风扫过北海道,我意识到我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这让我有些犯愁。
    烦心的原因不是因为我是条绷带,也不是因为担心太宰治不喜欢我毕竟喜欢这件事,是一个人的欢喜,并不能强加在他人身上,也不应该奢求他人给自己等价的回报。我焦虑的是,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该加倍对他好才行。但是面对太宰治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好。
    在他遇到困境时给予他帮助吗?似乎太宰治才是那个给别人制造困境的人。
    在他伤心孤独的时候给予他温暖吗?他真实的悲伤我从来触及不到。
    看,是僵局啊。
    雾气蒸腾而上弥漫在整间浴室,潺潺的流水声从右侧的竹管里传来,淡青色的池水荡漾着清波。
    这是一家温泉浴场。
    别人的头上顶的都是毛巾,只有太宰治的头上顶了一团绷带。
    他不喜欢往人堆里扎,自己独自呆在一个角落,身子都没在池水里,只留了脑袋浮出水面。他好像又在思考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要找点话题。
    如何,我介绍给你的温泉浴场很棒吧。我说,要不是衣物不能进温泉水,我也想泡在里面待一会儿。
    太宰治将手从水面底下伸出来,把我从头顶拿下来绕在他的手上,然后他单手倚着池壁,向后略微靠了靠。
    阿澈,喜欢旅行么?他突然问我。
    我迟疑片刻,旅行这件事对我而言,有没有都无所谓。我喜欢的不是旅行,而是陪我旅行的人。
    于是我回答:喜欢啊。
    太宰治嗯了一声,将手放在他的脸侧撑着头,我只要微微一动就能擦到他的唇角。
    我已经联系好了爱琳娜,一个月后你乘渡轮前往英国,带上两颗羽。
    我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异常。
    为什么忽然计划去欧洲,出什么事了吗?
    太宰治微微抿了抿唇,最终开口:没什么,希望是我多心。
    此时此刻愚钝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你这个字意味着什么,我以为太宰治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我们在北海道停留了七天左右,从札幌到旭川,再到小樽、网走,最后返回札幌。
    我带着太宰治去层云峡看了传闻中被称为夫妻瀑布的流星银河,两条瀑布一条水流湍急、一条温婉绵长,最终相会在一处形成蜿蜒的溪流。
    在小樽的两天,我带他去了我曾经最爱的玻璃哨馆和八音盒店,音乐声有些混杂,因为楼下的音像铺子放着上个世纪的老唱片。
    热闹,温馨,富有生活气息。
    这些不是太宰治所喜欢的,但他任由我拽着他跑来跑去,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情。
    我私心希望这些事物能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一点点印象,不为别的,只求他在孤寂落寞的时候想起与我在一起的场景,能够嘴角带笑。
    回忆嘛,一定要甜。
    在札幌的最后一日没有行程安排,我以为太宰治会在公园的长椅坐上一整天。
    结果那日他起了个大早,收拾完行李后,迎着初秋清晨的淡淡薄雾,走去了北海道神宫。
    他缓慢地踏上通往神宫大殿的台阶,这和他往日的轻快步伐全然不同,带了丝郑重其事的味道。我不知他来神宫要做些什么,只见他在正殿前驻步,望了一眼风中摇摆的铃铛和锻丝,随即转身走向手水舍。
    太宰治他,竟是要参拜吗?
    他拿起手水舍的水杓舀了一瓢水,先洗净了左手,水从他的掌心流下,蔓延到指间。然后,换成右手。双手洗净后,他用水杓舀了水漱口。
    真是严肃极了。
    他离开了手水舍,沿着石砖道踱步到正殿门口,在赛钱箱中放入了一枚五元硬币。做完这一切,他伸手摇了摇赛钱箱上的铃铛,退后两步行了礼。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宰治,你要向神祈愿吗?
    他笑了笑:是啊。
    太宰治走到偏侧的屋间,用随身携带的绢布拭了拭手,从签盒中选了一根祝签,用竹笔刻上了字,接着,将它挂在了殿里的红锻丝上。
    清风带来沁人心脾的花叶香气,铃铛轻响,我瞧着轻轻摇曳的祝签上写着三个字。
    铃木澈。
    疼痛像是细小的针刺,从心底蔓出,延伸到五脏六腑。
    这是我头一回为自己是一条绷带感到痛苦。
    微笑也好、哭泣也好、拥抱也好,这些所有能表达我感激之情的东西,我一样都做不到。一句轻描淡写的谢谢显然太单薄,可若是什么都不说,更不是我想要的道谢方法。
    我望着那根祝签,从太宰治的手臂上退下来,转而攀上他的黑色大衣,来到他的肩头。
    太宰。我喊了他,我会为了你的意愿而战斗,今后凡是你期望的,铃木澈都会尽力为你达成。只要你想,我就会去做。
    太宰治轻笑一声,他拍了拍我。
    阿澈不必刻意去做,也什么都不用改变。他语气缓和,阿澈安心做自己就好,只要我还在这里,就绝不会让你染上半点污泥。
    太宰治面向殿外抬起胳膊,他的指间漏过阳光,他微微眯了眯眼。
    我啊,有时候很羡慕阿澈你呢。
    这句话敲在我心上,我震惊地无以复加。
    我瞧向太宰治,他虽然在笑,眼底里却隐隐透出一丝伤感。
    我不知他有怎样的过往,也不知他的心里酝酿着多少层孤独叠起的悲哀。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从这一刻起,我会陪着太宰治,从每天的日出到日暮,从每年的春花到冬雪,从我生命的开始到结束。
    瞧,真是没有办法,我只能更加喜欢太宰治了。
    离开北海道的时间到了,太宰治登上了飞机,他坐在靠窗的位置。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我从小窗户的位置向外看,想把北海道的风景更多一点地记在自己心里应该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再来了吧,又或者是,无缘再来。
    抵达横滨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太宰治从机场走回家中,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
    而这一晚突发的事件,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将其称为,一切的始点。
    就在太宰治沿着街道拐入近路的小巷时,有三个人从墙边跳下来将太宰治围在了巷子里,他们的手上拿着利刃和枪支,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额头上还镶嵌了宝石。
    那是猫的余党吗?
    速度还算快。太宰治瞥了他们一眼,将背包甩在一旁的地上。他们真会挑时间袭击,太宰治刚从机场回来,身上根本不可能带枪。
    在猫的首领阵亡的前提下,这些被改造过的人,是谁在控制呢?
    该死的沟渠老鼠。太宰治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下一秒他已经闪过身子,因为子弹倾泻而出,密布满面前的空间。
    三道飞刃从侧方袭来,太宰治几步踏上一旁的高台,一个腾跃翻转,趁敌方不备闪到他的身后,伸手触及他额头的宝石。
    解决掉一个。
    但剩下的两个人离得太远,又被子弹压制,极难接近。现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被改造的异能力者,还有没有其他招数,只能暂时躲避在障碍物后。
    枪声越来越近,太宰治在障碍物后借月光看着地面上投射出的影子。
    他挪动右臂到嘴边:阿澈,看到他头顶的位置了吗,一会儿我们一起冲过去,擦中他的宝石,能做到吧?
    我猜想着他下一步的行动,看到那两个影子逐渐重合在一起:我们一人一个吗?
    他嗯了一声,突然将自己的黑色外套大衣向外一丢,密集的子弹轨迹立刻追着大衣而去。他一个翻滚越过障碍物,借着墙面踏步接近其中一人的身侧。与此同时,我一端捆住他的胳膊,另一端飞快地延伸出去凑近了另一人。
    手和绷带,同时按向宝石。
    两名改造者相继仆地。
    月光清冷,地面上躺倒的三人和带着金属光泽的弹壳混杂在一起,刺眼地很。
    太宰治拍了拍衣服上沾了的土,又捡起丢在地上的背包甩在肩后,我贴心地自己乖乖在他胳膊上缠好。
    太宰治往前迈了几步,又顿住脚,转身朝后看了一眼。
    还有人吗?我有些紧张。
    他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太宰治语气淡淡的。
    躲在暗处吗?真像是老鼠的风格。那怎么办?我急急问着,要联络港黑的其他人么?
    没事,他今天不会再出手了。太宰治回过身子,继续向前走去。
    我意识到太宰治他知道罪魁祸首的名字。
    是谁想杀你?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太宰治笑了笑:这个问题答案可太多了,我该从何说起呢?只不过
    他略一停顿。
    今天他们的目标不是我。
    我有些发懵。
    太宰治用左手覆住我,他的皮肤带来些许温暖的热度。太宰治缓缓开口,他的语气很严肃。
    阿澈。他说,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都和羽在一起。
    第20章 倒错(1)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宰治最近脾气好地像是变了一个人。
    就拿昨天发生的事儿来举例子吧。那天我正从柜子上取东西,结果举起来的时候没拿稳,东西直接砸在桌子上撞倒了一旁的水杯,水全洒在了太宰治的电脑键盘上电脑黑屏了。
    当时我脑子里冒出三个大字完蛋了。
    他会把我打成结挂在鸟窝底下去吗?不,这次怕不是要把我直接丢到鸟窝里面啊。
    我快速地思考着对策,一边用自己抹着桌子上的水渍,一边跑到窗户那边拉开了窗子。太宰治如果问起来,我就说是大风刮倒的。应该还挺可信的吧?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看见太宰治走了进来,立刻抢占先机开口。
    你的电脑不是我弄黑屏的。
    太宰治:
    他瞟了一眼湿乎乎的电脑键盘,又看了看倒着的水杯,最后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他走近,把我拎了起来。
    太宰你听我说真不是我干的!我死死缠住他的手指,是风!是风刮倒的!
    太宰治看了一眼艳阳天,又瞧了瞧天空中一动不动的云层,拿着我就往阳台走。
    我眼看着大事不妙,马上改变应对方法。
    我错了。我摆正态度,认真恳切,是我不好,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有在反思自己的行为了,下一次不不不,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太宰,我保证。
    他迈进阳台。
    太宰你别把我扔到鸟窝里!我几乎要喊出来了,你想一想啊,回头你还要给我洗澡,不觉得很麻烦吗?而且味道也会变得很不好,多难闻啊,太宰你再考虑考虑,不要冲动!
    他将手举起来。
    我的一颗心沉到谷底,自暴自弃地闭了嘴。
    然后他把我搭在了晾衣杆上。
    ?
    下次当心点别再把自己弄湿了。他说,今天阳光不错,晒一会儿吧。
    唉?
    我一阵发愣。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
    三日后的周末,太宰治回家的时候带回来两样东西。
    一卷新的绷带和两颗红宝石。
    最近他带我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很担心他,毕竟我不在的话,他没办法用『人间失格』保护自己。
    我看着他将那卷新绷带拆封,拿出剪刀来比划着裁剪了一段合适的长度,缠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然后他捏起一颗红宝石,放在灯下瞧。宝石在他的掌心打着转,折射的灯光映在墙上,一团暖红。
    太宰治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要用这两颗宝石代替羽吗?我问着。
    太宰治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拉开抽屉取出了装着两颗羽的小盒子。
    叮当。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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