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已经起了薄雾,车开在其中好像是从仙境中行走。
    苏格儿虽然知道这森林里的妖精和鬼怪不会伤害自己,但是恐惧的心理还是无法克服,就好像有人害怕毛毛虫、蜘蛛一样,小虫子都无法承受人的一根手指带来的重力,但怕就是怕,没有道理。
    苏格儿对夜幕降临的森林怀有深深的恐惧,所以车开的很快,一路绝尘而去。幸好幽竹不是普通人,第一次坐车碰到如此的车速也是镇定如常。
    在路上给蕲寒打了电话,蕲寒已经下班回到了家里,所以就约好在他家附近见面。
    苏格儿放下手机歪头朝幽竹看了一眼,砸了下嘴说:“您这副穿着打扮,到城市里让人看见了明天能上头条。”
    幽竹问:“何为头条?”
    “就是热门新闻。你不是说昨天晚上看电视了吗,就那电视上面,让人给拍上去,所有人都能看到,到时候你就暴露了。”
    幽竹是神仙悟性,立刻明白了,笑着说:“不妨事,我掐一个隐身咒就算了,不让旁人看见我。”
    苏格儿说:“你可答应办完事情后跟那些人解释的,到时候总不能隐身说吧。不行不行,一定不行,他们得怀疑我放录音蒙他们。你不是能变嘛,直接变一个就行了。跟玉灵和宜言那样的,短头发,现代装。”
    幽竹说:“我向他们解释,就需得这副打扮才好。你听我的就是,我自有道理。”
    苏格儿听见他这样说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他们是神仙,自己强迫不了。
    车疾驰在夜色迷蒙的公路上,拐上另一个公路,两旁有了路灯,昏黄的光柔和地洒下来,这里已经到了城市边缘,看见了灯火辉煌灿烂,灯光直冲天际。
    幽竹惊叹一声:“这一片灯光璀璨,煞是好看。”
    苏格儿斜着眼睛看他,嘴角勾笑,这哪儿是神仙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就是城边上,进去看才叫一个亮闪闪呢!”苏格儿说,“我们这儿虽然不是那种特大特高级的城市,但也不是个小地方了,人口众多。你要怎么找那个女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
    “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幽竹一笑,又问她:“你和圣君平日里也是这般相处吗?”
    苏格儿很不习惯他的咬文嚼字,一只手挠挠额头,目视前方:“什么这般那般啊,就这样喽,除了仇人我跟谁都能友好相处,我的仇人都是坏人。换句话说,我跟好人都能相处的很好。”
    幽竹不由失笑,侧过身体来看着她:“哦,你的意思你也是个好人。”
    “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苏格儿毫不谦虚的说,“能不能讲讲你历劫的事情啊?你是不是投胎到小山村里啊,哪家哪户,姓甚名谁?”
    “你倒是对什么事都感兴趣。”
    “无聊嘛!我昨天晚上被吓的只睡了两个小时,现在瞌睡的要命,要是不说话会睡着的。权当解闷儿了。”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告诉你。不过神仙历劫是不足为凡人道的事,等我说完了就要送你去喝孟婆汤忘记。”
    “那还是算了吧,我还年轻,不想喝汤。”
    说着话已经进了城,苏格儿要先去找蕲寒送药。苏格儿觉得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去找自己的男朋友有点儿别扭,拧巴。
    蕲寒伫立在阳台上望着夜幕下璀璨的灯火,皱着眉头目光深邃幽远,因为吹起的风让手里的烟头忽明忽暗。他面无表情,但心中已是焦虑满溢,烟夹在手上好一会儿才记起来抽一口。
    黑夜,意味着危险的再度来临。
    他知道昨夜的相遇是因为自己的跟踪所致,那个女人很不好惹,昨天能找上自己难说不会找上其他人。自己能够安然无恙是因为跟苏格儿在一起,惊动了宜言来救他们,可其他人呢?他们有危险怎么办?
    虽然那个案子已经交由比人接手,但是因为本来他就知道内情,而且又碰上了那个女人,所以目前的事情进展他们也没有瞒他。昨夜又有两人失去意识,一个在他和苏格儿遇险之前,另一个是后来发生。而接手的那些人对此案件所掌握的情况跟他差不多,对那个女人的身份行踪依旧没有线索。
    他们说这个女人非同一般,跟他们以前碰到的人都不同,判断不出是鬼是妖,非常危险。虽然她并没有伤害人的性命,但是让人失去意识如行尸走肉,很难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就算不会,可长此以往此地也将变为一座没有生机的死城,而且还可能会周围蔓延。
    今天早上他也跟吴道士通过电话,他们的说法则更为严重。他觉得吴道士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并没有说明。而且吴道士向他说起了谭辛,因此他已经知道谭辛和洪南清昨天找苏格儿的真正目的了。
    苏格儿对他有太多隐瞒,让他沮丧烦恼。又想起她昨夜所说的那些耐人寻味的话,虽然不能说她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来历,但肯定不是一无所知。
    画皮,偷别人的脸。偷了谁的?
    幸好昨夜现场的监控坏了其他人无法看到当时的情形,因此没有带来别的的麻烦。只是那个女人从来不破坏监控的,为什么偏偏这次的监控坏了?根据他的经验,很多巧合背后都有故意二字。
    手机的铃声让他回神,接起来说了两句,掐灭烟头下楼去。
    苏格儿把车停在小区的外面,靠在车门上,背对着站在另一面的幽竹。
    幽竹穿着五彩衣服隐身,仰望着眼前的高楼,窗口和阳台好像整齐的排列成无数个格子,格子或明或暗。他能聆听得到大楼里面的所以声音,啼哭、哀嚎、吼叫、叫喊,谈论、欢笑,歌唱、弹琴。人生百态。
    汽车好像是一个个虫子,奔跑的是行走的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背后还两个红眼睛,停下的车是休息的虫子,什么眼睛也没有了。
    悠闲或忙碌的行人,和蚂蚁差不多。
    蕲寒很快出来了,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和郁闷。他站在苏格儿面前注视着她,苏格儿对他笑没有反应,跟他说话也没有回答。
    苏格儿手足无措,心里慌得跟猫抓一样,咬着嘴巴,两只手抓挠着车门。
    蕲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一句话不说,伸手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苏格儿浑身紧绷,心脏更扑通扑通乱个不停。这是什么意思,绷着脸的拥抱代表什么?她心里一阵打鼓。
    幽竹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刚才两个人不知道打什么哑谜呢,现在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抱在了一起。
    可随即他又笑了起来,趴在车顶上一手托着下巴,语带戏谑地说:“这就抱在一起了啊!”
    他的话只有苏格儿听见,但是她也只当听不见,拥抱,很正常的事情。
    她停顿了片刻,低声对蕲寒说:“你又抽烟了。”
    蕲寒慢慢地放开她,在自己身上闻了一下,自己并没有闻到。
    “天黑了。”蕲寒望着远处的灯光说,“昨天夜里又有两个受害者,其中一个是在后半夜。”
    苏格儿看见了他从心底流露出的烦恼和忧愁,也听懂了他话外的意思,那是对自己的警示!他的意思是那个女人依然在肆无忌惮的行事,让自己坦白,说出详情。不止那个女人,所有的事情他都要知道。
    对,现在他心里可能在指责自己,连自己手上戴了个新手镯都没有看到。
    忽然间,她心里好像被推到了五味瓶,涌起无比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自己该生气委屈还是该愧疚。自己做错了什么吗?不觉得。可是自己的隐瞒确实让他感到难过。
    所以世界上总是有这么多的不得已。
    她向前跨一步,伸手把蕲寒蹙起的眉头抚平,语气无比温柔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有人告诉你,是真的。”
    蕲寒目光往车里看去:“人在车里?”
    苏格儿眼睛闪烁了一下,摇头:“他不在。现在有别的事情,你到车里来我告诉你。”
    她拉开后面的车门坐进去,透过车窗看见幽竹歪着头在对她笑。她用口型说了个:把风。
    蕲寒跟着坐进去,关上车门。
    苏格儿把早上新换的包打开,取出那只绀青色木盒子,低声说:“这里面是苏先生给的药,能救被那女人害过的人。你去分给他们,让他们压在舌头下面含着。”
    蕲寒把盒子打开看到了一个个的小纸包,又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
    这是可以让那些人正常的药?他满脸疑惑地想。
    纵使知道宜言了解那个女人的底细,也知道用什么方法防止被她迷惑,他心中还是有疑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说什么都不管,一会儿又让苏格儿送药来。能化解那个女人的邪术,他们又是什么人?
    苏先生、林大夫,这两个人比那个女人更让他好奇。
    他把药包数了一下更是惊讶,二十二片药,失去意识的人也正好是二十二人,不多不少刚刚好。奇怪,人数是保密的,就是他们内部人员也没几个知道的,怎么他会知道?
    他问苏格儿:“那位苏先生见过那些人了吗?”
    “我不知道啊!”苏格儿再次摇头。
    蕲寒看见她的眼神非常认真,不像说谎的样子,也没有过多追究。事有轻重缓急,既然这药能救人就要先给他们送去。
    苏格儿把车给他开,自己坐在副驾驶位上,幽竹自然就坐在了后面,在苏格儿开车门的时候坐了进去。
    三个人直奔医院而去。路上蕲寒给他的领导打电话,因为担心走漏消息引起恐慌,所以那些人被重点看护,所以要把药送给他们还得得到批准。
    苏格儿没想到这么麻烦,早知道让蔓草偷偷地进去给那些人塞在嘴里就好了。告诉过他用药的事情不能散播出去,告诉他就说找到了宜言的师父,但是人在外地,所以拍张照片给他看看具体症状。
    那位局长早先见识过宜言的本领,一直希望他能够帮忙解决这件事情,虽然已经被无能为力为由拒绝过也始终抱有一丝希望,如今把他的师父搬出来自然有几分信任。
    更何况他们现在正值束手无策之际,所以他这里很快就同意了,不过还需要跟那些接手的人协调,所以耽搁了会儿工夫,他们在医院外等了一会儿才说可以了。
    苏格儿的身份不方便进去,她告诉蕲寒自己要去接苏先生的朋友,也就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人,要他在医院里观察着那些人的动静。蕲寒有些担心她,也急于想去看看那个知道原委的人,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各自说了小心就分开了。
    捧着盒子会引起人的主意,所以蕲寒把药包都放在口袋里,可是既要把药送到那些人的嘴里又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很有难度。不过他能混到这个位置也不是蒙上去的,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是弄好了。
    苏格儿开着车走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幽竹从后面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前面。
    “我们要去哪里?”苏格儿问。
    幽竹掐着手算:“去这城里最高的地方。”
    苏格儿嗯了一声:“最高的地方?你要登顶吗?哦,这要查一查了,万一又有后起之秀更新了高度,找错了就费事了。”
    苏格儿放慢速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搜了一下。果然在去年又出来一个第一高,离着也不远,按导航指引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第一高是一个商业金融大厦,快十点了里头还有在加班的。进去这种地方要登记刷卡,要有预约,可不是想进就进的,何况就是进去了也没办法坐着电梯上顶楼,一过去就有保安给发现处理了。
    苏格儿打了个哈欠:“地方到了,剩下的事情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幽竹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她:“你把车放好,我带你上去。”
    苏格儿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大,趴下去看看楼顶,干笑了一声:“我也上去?我……这么高,不行,我恐高的。多谢美意,心领了,还是您自己请吧。”
    幽竹说:“那可不得了,我将她引来的办法会让她发狂,她认得你,会把怒气发泄在你身上,我怎能置你安慰于不顾呢!”
    苏格儿拍着方向盘,抓了抓脖子,她还真害怕那个女人,尤其那张脸让她尤其害怕。
    想了一会儿说:“那……我走远点儿还不行吗?我回家去。”
    幽竹呵呵一笑:“来不及喽,下车吧!”说完开车门下去了。
    苏格儿听他的话好像那个女人已经来了似的,吓得赶紧从车上下来紧跟着他。
    幽竹大步朝大厦走去,苏格儿跟在后面左看右看,这地方白天是很热闹可是晚上就冷清了,大街上都没几个人,冷冷清清的怪瘆人的。
    她小心地注视着周围,直到看见巡逻的保安一直朝着自己看才挺胸抬头,撸一把袖子,亮出了自己那只价值不菲的表。
    幽竹绕着大厦转了半个圈儿,不时地抬起头来看,还掐着手指头演算,仿佛再寻找合适的攀登位置。
    苏格儿鬼鬼祟祟地不停周围张望。乐师隐身了,在别人眼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来这里不是不正常就是另有企图,万一被人发现了多尴尬啊!
    “就是这里了。”乐师手里出现一只毛笔,在玻璃墙上挥舞了两下,好像写了个字,也好像画了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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