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庆幸的是, 第一次疗愈游戏顺利完成,且效果喜人。
    往后,只要谢夺和谢安能找到出宫机会, 就可以在没有韩皎协助提示的情况下,陪伴谢修。
    约莫十次游戏之后,就可以让谢靖尝试加入。
    这一步治疗,并不能用于修复谢修和燕王谢广之间的裂痕,但可以恢复谢修的社交安全感和信心,让他把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当下。
    人类的大脑回路,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跟群体保持各类联系而设计的,这是群居动物进化选择的结果,哪怕是厌恶畏惧社交的患者,多半也是在社交治疗之中获得康复,这也是韩皎选择这场游戏作为第一步治疗的原因之一。
    等到谢修的社交表现一定程度好转之后,韩皎准备尝试第二步EMDR治疗。
    这是一种模仿睡眠期间快速眼动期反应的疗法,可以帮助患者整合创伤碎片。
    只有这一步治疗成功,才有让谢修重新面对燕王的可能。
    这日散班后,到了韩皎跟燕王约见的日子。
    韩皎来到京郊约好的那家客店,来到二楼穿堂尽头,发现燕王已经早早等在雅间了。
    韩皎惶恐行礼:让殿下久等了!
    燕王抬手请他入座:我知道先生几时散班,故意提早出府,是为了掩人耳目,先生不必多礼,快请坐。
    韩皎入座后,没有废话,直接把大皇子与端王党同流合污的罪证递交给燕王。
    燕王只看了三页,就将账目砰的一声拍在酒桌上,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韩皎担心这直肠子燕王,还对大皇子抱有幻想,便试探道:这账目,只能证明皇长子与端王党有私交,不代表他对殿下您有坏心,臣将账目给您过目,只是为了让您提防,绝非挑拨。
    燕王苦笑着摇摇头:先生,你初入庙堂,心还是太干净了,大哥若不是二哥的耳目,二哥凭什么带上他谋取私利?他们不是傻子,傻的是我,被骗了这么多年。
    韩皎对燕王这次的觉悟很满意,面上还是陪燕王一起悲伤失望。
    即使过了这么多天,燕王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没法直面这样的打击。
    苦闷难解,燕王招呼店小二,要了一坛酒。
    他知道韩皎不会喝酒,这是第一次与韩皎同席时叫酒。
    这天底下,人与人,或许根本没有赤诚相待这一说。燕王自暴自弃,抬头看着韩皎:但我还有还有八弟、九弟、十弟,我有时候希望他们快些长大出宫,随我和老三一起涤荡这腌臜的权利场,可现在他皱起眉,痛心道:现在,我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我希望他们留在宫里,永远白玉无瑕。
    殿下不必太过悲观。韩皎劝道:这些证据并非短期内的账目,可见大皇子也并不是出宫后才跟二皇子同谋,臣斗胆,窃以为大皇子一直就与二皇子私交甚笃,只是在您面前殷勤伪装多年。而八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天性刚正无邪,即使出了宫,也不会走上歪路,殿下应该相信他们的秉性,也该相信他们对您的情谊,牢不可破。
    我不过就是他们地六哥罢了,跟权利比起来,或许燕王闭上眼,摇头苦笑:从前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殿下。他突然遭受打击,容易自怨自艾,韩皎只能耐心劝慰:大皇子做出这等事,是他自己卑劣的选择,而非您这个兄弟不如权利二字,您若是因为大皇子的所为而否定自身的价值,甚至怀疑其他弟弟们也选择私利而抛弃您,这对您和您兄弟都不公平,望您三思。
    燕王木讷地点点头:先生说得有理有理。
    臣不是为了跟殿下论理。韩皎严肃道:臣知道殿下对这份账目十分寒心,此刻悲伤难抑,也是人之常情,您如何失望,甚至憎恨大皇子,都没有不妥,臣只是担心您因此迁怒其他无辜的兄弟。
    尤其是大boss,韩皎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护短,刚听见燕王说大boss以后可能会变坏,他就有点生气,真是怕什么提什么。
    小二把酒端来了。
    燕王拿起酒壶,倒酒前还很有风度地询问韩皎:先生是否介意本王小酌几杯?
    韩皎看着燕王半晌,冷声回答:介意。
    举着酒杯的燕王: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韩皎解释道:臣难得与殿下说上话,希望殿下能保持清醒,把近期遇到的问题告知微臣。
    好好燕王很没面子地把酒壶搁下了,把刚刚的郁闷情绪强行清空,细细想了想,告诉韩皎:我府上总是没什么大事的,徐阁老他也不让我掺和大事,要说大事,近期内阁遇到了一些问题,最棘手的莫过于川贵地区的土司叛乱,这也是老生常谈了,只是庆州那地方有个叫李祝昌的土司尤其猖狂。
    韩皎闻言垂眸,陷入沉默。
    所谓土司叛乱,是这个时代的长期问题,也就是四川贵州地区的少数民族战乱。
    冲突多数发生在部落之间,他们互相争夺地盘和资源,很少有组织起来反抗朝廷的部落。
    但朝廷也不能任其壮大,川贵地区山川险要,由一族土人割据一方,对朝廷的威胁就大了。
    对此,朝廷历代都采取了不少应对措施,比如以夷制夷,调不同族的土人进入川贵,让他们彼此牵制,无力对外造成威胁。
    还有改土归流,就是由朝廷派遣官员代替当地土司,这一措施当然会造成当地土司不满,反叛朝廷多数都是因为改土归流引发的。
    所以说土司叛乱的问题,至今都不能完全解决,好在现在大楚国力强盛,若放在末代,这种难以调解的矛盾,分分钟可能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先生对此有何见解?燕王期待地看着韩皎。
    韩皎抬眼看他,略作犹豫,还是开口道:这不是个短期能解决的问题。
    这一点我自然知道。燕王道:土司叛乱,不止我朝束手无策,数百年来都没有人能够彻底解决,改土归流之策看似妥当,却难施行,一些势力强大的土司,根本不服从指令,他们占据险要地势,且民风彪悍,武力压制,实在得不偿失。
    韩皎点头道:土司本身并无对抗朝廷的实力,问题就在于当地土人只听土司吹鼓,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臣以为,应当在川贵地区,大规模办学,且不说四书五经,至少得让当地人先学会官话。
    燕王一愣,思索须臾,疑惑道:当务之急,是办学?先生想让当地土人学会大楚礼仪?
    学礼仪是后话了。韩皎解释道:土人之所以对土司们忠心不二,主要原因就是语言不通,让他们自成一体。即使废土归流成功的地区,当地土人找汉官告状,也要花费钱财找通事转达,钱给的少了或是通事被人收买,土人就会遭到刁难蒙蔽,因为语言不通,他们也不可能往上级提交诉状,最后只能求土司做主,进行内部执法。于此相对的,由于语言不通,一旦土司对朝廷不满,就可以将朝廷发放的物资克扣下来,向土人控诉朝廷的打压,轻而易举引发土人们团结叛乱,可谓祸患无穷。
    其实还有其他问题,比如不让土人熟悉本国文化,这些土人就没法参与大楚的晋升渠道,阶级固化让他们只能在当地土司的管理下,争取各自的地位权利,也就跟土司结成了天然的利益共同体。
    只有靠办学,让土人先学汉话,再学汉文化,才能让他们真正变成大楚子民,斩断对土司的依赖。
    先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燕王惊讶地注视韩皎:若是能让先生早日进入内阁
    殿下。韩皎打断燕王的兴奋,郑重道:这只是臣一点愚见,您可以把这想法给徐阁老提一提,用或不用,让阁老决定,千万不要强制干预。
    燕王一皱眉,顿时恼火地别过头。
    是,所有事都得让徐阁老做主,是不是良策,都得徐阁老说了算!
    作者有话要说:  棉花精相信老攻不会学坏的!
    第76章
    韩皎耍了个心眼,他知道提醒决定权在徐阁老手里,会让燕王十分不爽,所以故意这么提醒。
    在川贵地区给土人办学,只需要拨银几万两,哪怕师资力量雄厚点,最多十几万两,这可比每年镇守川贵花费的军费省多了。
    徐阁老虽然算不得一心为民的好官,倒也不至于故意跟老百姓作对,他这类高官,遵行的办事宗旨是公私两便,对于办学这种两全其美的提议,他多半是会采纳的。
    但是这老家伙背后往死里说韩皎坏话挑拨离间,此仇不报非君子,韩皎好不容易与燕王单独会面,能捅一刀是一刀,争取让燕王上位后就迫不及待踹开徐阁老。
    但是捅刀程度还是要把握好,毕竟燕王现在是个铁头娃,太过不爽的话,直接踹开徐阁老可就完蛋了。
    韩皎敷衍地劝慰道:徐阁老阅历远胜微臣,不论做出何种决定,皆是为殿下安危着想。
    燕王冷哼一声,依旧神色不满:徐阁老的阅历,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遵祖制去办,出了岔子也没人能怪罪他,只想着跟父皇耗时间,好让我无功无过的登上储君之位。
    韩皎一时无言以对,虽然对徐阁老这种和稀泥的行政态度不赞同,但听燕王这一说,居然有点明白徐阁老的苦衷了。
    可不就是为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嘛。
    储君之位不能一直空着,换了以前的朝代,燕王没成年,就该当上太子了,但大楚的祖制有一条有别于其他朝代的要求嗣君需要有战功在身,才能受封太子。
    楚太祖是从外族手里夺回江山的,而外族入主前的汉人朝代,因为不重视军事实力,在经济实力遥遥领先的情况下,被外族灭了,所以大楚开国之初,就明文规定:太子受封前,需建立军功。
    大小军功不论,为的是警醒历代君王重视军事实力。
    到了燕王这一代,这条祖制已经成了走过场的规矩了。
    理论上,军功并不难建,虽然北边鞑子难打些,可南边倭寇一直被楚军吊打,燕王想立军功,去东南沿海地区名将军队里,围观一战就完事了。
    问题在于,边防事物,皇帝交给李阁老把关,抗击南倭北虏的将领,都是李阁老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让燕王参战的军队动手脚?
    所以这个边防军权的问题,徐阁老一直在全力争取,得把将领安插得万无一失,才能让燕王去走这个过场。
    然而,大楚现任皇帝是个权术高手,他不可能让燕王党顺利铺路。
    别说韩皎知道老皇帝想把皇位传给谢夺,就算皇帝真想把皇位安安分分传给嫡长子燕王,也不可能现在就完全纵容储君势力壮大。
    天家父子的关系向来很微妙,皇帝对付文臣集团,都要扶一派打一派,还得安排宦官集团替自己跟文官拔河,又怎会纵容替补皇帝毫无束缚的发展壮大?
    李渊武则天赵匡胤一堆前车之鉴摆在那儿,哪怕嫡长子是皇帝最爱的小宝贝谢夺,估计都要经常被敲打,更不用说跟皇帝政见相左的燕王了。
    所以,目前这个阶段,徐阁老不敢冒进,他想拖一拖时间,等皇帝对燕王的敌对情绪减弱了,再谋划建功之事,否则皇帝肯定会示意李阁老想方设法使绊子。
    但韩皎知道,徐阁老是等不到这一天的,他低估了皇帝对燕王的不认同,只有端王和翎王完全放弃储君之位,才能让皇帝死心。
    嫡庶之分,比长幼之分严格得多,皇后总共就这三个儿子,有两个弃权,太子之位就只能给燕王了。
    韩皎目前的计划就是想让端王弃权,继而避免大boss黑化,一箭双雕。
    徐阁老这么做有他的道理。韩皎决定开始自己的谋划,先试探一下燕王对端王的态度:他老人家一直再同李阁老较劲,说到底,是在替您抵挡端王的野心。
    燕王闻言苦笑一声:端王的野心端王有什么野心?那是李阁老的野心。
    韩皎眼睛一亮,继续引导道:端王对储君之位没有野心吗?
    没有,他有野心也是想成为皇家园艺师那类野心,小时候想干手艺活,大了想种花种草。燕王说完这话,自己都哭笑不得:惭愧,我七弟醉心花草,九弟沉迷蹴鞠,只有我一心造福万民,父皇偏偏看不上我。
    韩皎:
    燕王对自己的处境还挺清晰的。
    既然端王醉心花草,无心争储。韩皎进一步试探:是否能设法让他摆脱端王党的束缚?
    燕王摇头叹道:束缚他的是李阁老,李阁老是他的老师,说什么他听什么。
    韩皎当即道:您是他的亲哥哥,同他一起长大,难道兄弟之间的情谊,还不及陪伴他不足十年的李阁老?
    燕王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垂眸看着茶碗,沉声道:帝王之家,多的是反目成仇的兄弟,我跟谁去谈兄弟情谊?
    韩皎看出他情绪不悦,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这个话题,引导燕王回忆儿时的情谊:您与七皇子从前在宫里没有来往吗?
    燕王呆滞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泽,脑中浮现儿时偷偷去八局给老七搜刮材料的时光。
    有一次,老七想制造一种机械,需要各种齿轮榫卯精密组合,加起来七百多个零散部件。
    燕王求爷爷告奶奶,让八局的工匠放下公务,先帮着老七打磨零件,整整八天才把零件备齐了,接下来的拼装就更加费力了,却只能由老七一人完成。
    老七在做出成品前,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想制造什么,他拿到零件后,就开始组装和不断的改装校准。
    你手指都磨出茧子了。那时候,年幼的燕王盘腿坐在老七身边看他做手工活,眼睛都看酸了,老七却全无疲惫之态,跟往常一样,做手工时不搭理旁人。
    燕王只好随他去了。
    半个月过后的傍晚,燕王正在寝宫看书,一个小猴子似的身影忽然撞开珠帘,冲进他偏殿,满脸兴奋地把一对木制机械和滑轨组装架,搁在卧室角落的瑶琴之上。
    老七?燕王放下书本走过去,好奇地打量那对木制机械,看起来就像是一双修长的手:这就是你要做的新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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