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真的会可怜咱们吗?韩太太抱着小儿子,与韩皎一同坐在偏厅,看着桌上的邀贴,愁眉不展。
    韩皎抬眼看向娘亲,劝慰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怎么能指望上位者的怜悯或良心?
    想要借助权力的庇护,一穷二白的韩皎,肯定要拿出匹配的利益等价交换,如今这利益,只有他的才干。
    所谓度时君之所能行,出奇策异智,专危为安,运亡为存,韩皎的奇策已经想出来了,能否为燕王转危为安,心里尚且没有十足把握,但他必须装出有十足的把握。
    韩太太见儿子不说话,心里更慌了,抱着小儿子,起身走到韩皎面前:娘是妇道人家,不便抛头露面,要不,你把你弟弟一起带去燕王府,燕王看见你俩这么好的孩子,一定心生不忍的。
    韩皎注视一脸天真的母亲,蓦然笑了,随之心中又觉出一丝苦涩。
    笑的是娘亲天真可爱,苦的是想到娘亲这样的性子,实际是多年来被爹给宠出来的。
    对待娘,爹总是很容易心软忍让,每次娘只要摆出命苦可怜之态,爹就自责万分,以至于放弃原则,默许妹夫利用自己的名声,作为官场背景势力。
    如今爹这根顶梁柱塌了,娘的柔弱天真,不再是能够驾驭爹的武器,成了真正的柔弱天真。
    韩皎站起身,从娘怀里接过弟弟,温声道:您回房歇着罢,让阿墨陪您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韩太太急道:把你弟弟带上吧,你弟弟有趣得紧,燕王一定会喜欢。
    韩皎苦笑道:燕王又不是没见过孩童。
    韩太太一时语塞,看向韩皎怀里的小儿子,想从小家伙身上,找出些与别家孩子不一样的优势。
    小阿墨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期许,有点紧张起来,小胖脸傻乎乎地转头看向哥哥,愣了片刻,有些怯场地毛遂自荐:阿墨会变戏法哦!
    韩太太立即欣喜到:对!阿墨去给燕王变一个!看看这般可人疼的孩子他见没见过,你带去叫燕王看看!这么可人疼的小家伙,燕王能让他当没爹的孩子吗?
    韩皎被这娘儿俩逗笑了,笑容却格外忧伤。
    他搂紧怀里的小胖子,侧脸轻轻蹭了蹭弟弟软软的头毛,依依不舍地把弟弟还回母亲怀里:在家等着,哥哥一定把爹带回来。
    *
    后晌未牌初刻,燕王府门前的守卫瞧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来到门前还是那一袭素白长衫,腰杆笔直。
    就是这小子!后排一名守卫赶忙提醒侍卫长:那什么韩角,李公公要的人。
    抓起来!侍卫长一声令下。
    韩皎真是服了这些侍卫,这回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要对他动手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朗声斥道:韩某受燕王之邀而来,尔等意欲何为?
    侍卫长冷哼一声:这回不是求见,倒改成受邀了?咱们李公公还真邀了你,里头请吧!
    什么李公公?韩皎用力挣开两旁侍卫,怒目道:我有燕王邀贴为证,就在怀中!
    两边侍卫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阶梯上的侍卫长。
    侍卫长冷笑一声,扬扬下巴,示意搜搜看,不料竟然一下子就摸出了一张烫金邀贴,看起来不像伪造的。
    侍卫长变了脸色,慌忙结果邀贴细细查看真伪,就听那毛头小子嗓音冷冷道:看清楚了?我受燕王之邀前来拜访,这就是你们王府侍卫的待客之道?
    侍卫长赶忙让二人松开韩皎,快步上前赔笑道:多有冒犯!多有冒犯!韩大人里边请!
    韩皎被侍卫引进外院,又换了个太监引他走进内院。
    穿过重重花园游廊,来到西院花厅,太监请坐奉茶,让他在此稍候。
    韩皎本想默默练习几遍预备好的说辞,然而心情太紧张,开始想象燕王这位正儿八经的男主长相性格如何。
    按时间算,燕王今年十九岁,是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纪。
    毕竟见过燕王同父同母的弟弟谢夺,那bug级的颜值珠玉在前,燕王的长相哪怕打个五折,那也足够成为男主标配颜值了。
    也不知道这种紧张关头,为什么会关注燕王的长相,韩皎察觉自己下意识希望燕王和谢夺有些相似之处,这会让他有些安全感。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像变态大boss为什么会让人有安全感?
    他是被大boss吓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吗?
    带着这样纠结奇怪的心情等了许久,终于有太监来引他去到客堂。
    踏入门槛的一瞬间,韩皎有种命运时刻到来的兴奋感。
    厅内太过安静,安静得他需要用脚步声掩盖心跳声。
    偏厅正西有厚重的帷幔,被朝两旁拢起,帷幔后正中放着一张红木书案,书案前,一袭蓝衣的男人身姿颀长,背身而立。
    这就是燕王,看背影,身高与谢夺相仿,毕竟年纪大三岁,腰背显得更加健硕。
    太监禀报:殿下,韩大人来了。
    燕王没转身,只是一抬手,示意太监退下。
    韩皎发现燕王正低着头,似乎在看手里的什么,一旁案几上还放着很厚一叠文书,韩皎迅速扫了一眼顶端那页纸上的文字,猜测应该是犯人供词。
    杀良冒功案。
    燕王果然正被这案子闹得焦头烂额。
    厅里一片安静,屋子中央的三足黄铜雕梅花香炉里不知燃的什么香料,竟一缕烟气也无,丝丝香气不浓不淡地在鼻间萦绕。
    除了帷幔两旁各站着一个侍女,屋里只剩下韩皎与燕王。
    这态度很不对劲,既然是见客,哪有晾着客人不闻不问,先看完手头文书的道理?原著里的燕王不是如此傲慢的人。
    燕王会不会因弟弟抄策论挨打的事,迁怒于他?
    韩皎心下惴惴,面上却愈发冷然倨傲。
    以谋士之身,求见燕王,韩皎年纪比燕王还小一岁,本就没什么说服力,如果再表现得谦恭怯懦,燕王怕是会完全看扁他。
    宁可失礼,也不能显出青涩之态,韩皎下定决心,便撞着胆子打断燕王看文书,颔首施礼:翰林院韩皎,参见燕王。
    燕王没想到这小子敢打断他看书,第一回合,竟然让这小子气势占了上风,燕王冷笑一声,将文书放回案几,转过身,目光威严看向身后的少年。
    韩皎气定神闲,迎上燕王的目光,心中登时一惊。
    倒不是被燕王的气势震慑,而是这家伙怎么长得跟谢夺完全不像?
    身高倒是看不出差距,两人应该都在一米八五上下,燕王更高一点,谢夺今年刚满十六岁,估计过两年还会长高一点,兄弟俩身材比例倒是挺接近,都是宽肩窄腰大长腿,就是长得不像。
    细细对比的话,兄弟俩这高鼻深目的轮廓,都有皇帝的影子在,就是五官风格差别挺大,谢夺是小白脸那类型的精致漫画少年风,燕王谢广却是硬朗锋利款的硬汉风。
    怪不得两人的死忠粉群体性别不一样,男主不愧是宅男心目中的完美硬汉长相,非常符合韩皎的审美标准。
    为什么要参见本王?燕王冷厉的目光里浮起一丝戏谑:该等本王亲自登门去拜访你才是。
    韩皎一愣。
    燕王何出此言?韩皎颔首回答:殿下说笑了,臣不敢当。
    不敢?你还有不敢当的时候?燕王冷笑一声:部堂大人寿宴那晚,你不就在院子里等着权贵去攀附你呢么?
    韩皎平静注视着燕王,不明白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主想表达什么。
    燕王记仇的张开双手,对韩皎笑道:你看看,本王在你眼里,算得上权贵么?
    韩皎:
    这男主怎么回事?会不会说人话?
    燕王看出韩皎眼里的茫然,顿时更憋气了。
    这小子居然敢把他彻彻底底给忘了!
    这么一来,就不方便寻仇了,毕竟那晚的事,这小庶吉士都没当回事,燕王如果主动提起,就显得小肚鸡肠,只能忍气吞声,冷冷揶揄道:杨大人说,你有计策献给本王?
    回殿下,杨大人记错了,微臣没说是计策。
    燕王心中暗笑,这小子居然也知道怯场,到了他面前就不敢逞能了,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不是计策也无碍,有什么想法,简要的说了吧。
    不是计策,也不是想法,准确的说,微臣要献的,是奇策。
    啊?燕王猝不及防。
    第一次相见时的无措再次重演了,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还是成功打乱了他的节奏,思维速度直接碾压赶超,反客为主。
    此奇策关乎杀良冒功案。韩皎再一次领跑全局,成功让燕王跟不上趟。
    燕王怔愣许久,才回过神,蹙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桩密案?
    家父在大理寺任职,参与审理此案。
    这么说,你父亲给你泄露了朝廷机密?
    没有,是微臣在书房中无意间看见了案卷审讯录。
    燕王笑道:好啊,你这是窃取朝廷机密,跑本王这自首来了?
    韩皎毫无惧色,坦然回答:审讯录中,那名罪将有恃无恐,竟有意攀扯殿下!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臣不能坐视赵亮血口喷人,让我大楚之嗣君含冤受辱,固冒死来献奇策,惟愿为殿下洗脱冤屈,待臣让那奸贼赵亮伏法,再领窃密之罪。
    燕王再一次不争气地被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翰林院进士给说懵了,回过神时,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意。
    这小子狂归狂,但对事情的机要抓得非常准。
    韩皎每一次出口,都能直指要害,轻重缓急相当明确,而且话说得极有担当,面对质问,也没有先急着为自己的错处开脱,而是以燕王之忧为首要,这让燕王有些感动。
    虽然心里对这小子很有些不满,燕王此刻也拿出几分诚意,细细打量韩皎。
    你有办法洗清我跟赵亮那厮的牵连?
    是。
    说来听一听。
    韩皎颔首道:首先,臣请殿下调来近五年辽东边关各部军饷调动分配的全部账目记录,容臣查验。
    燕王闻言,眼里刚显露的一点希望又暗淡下去,你要这些账目作甚?想以贪墨之罪论处赵亮?这个对策,早有人替你想到了。就是不想替赵亮压下如此丧心病狂的恶行,本王才迟迟不允许更改罪名。
    韩皎仍旧从容不迫:殿下误会了,臣纠察账目,为的就是定他杀良冒功的同时,洗脱殿下的牵连。
    噢?燕王惊讶地看向韩皎:你想怎么查?账目上的事,本王可以找一批账房先生替你查算。
    万万不可。韩皎回道:事关机密,恳请殿下秘密调来账目,全部交由微臣独自清算。
    燕王哭笑不得:你一个饱读诗书的翰林院士子,哪里干的了敲算盘的事?
    韩皎目光坦然注视燕王,嘴角忽然勾起一个猖狂的弧度。
    燕王:
    这小子是在示威吧!
    果然还是那副狂妄至极的态度。
    当久了神童,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好,这次就让他扛一扛这口锅,背压瘫了,也好让这小神童长点记性!
    五年的军饷账目,你要独自核查?燕王给了他最后示弱的机会:你想清楚了?知道失败会有什么后果么?
    若不能为殿下洗脱牵连,臣当以骗取朝廷机密论处,发配烟瘴之地。韩皎心中毫无波澜,只要燕王答应帮他找来账目就成。
    谁说翰林院的文官就不会算账了?
    文史只是韩皎的选修专业,非得让男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数据魔王。
    燕王简直无法理解这小子哪来的信心。
    韩皎脸上拽兮兮的笑容简直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真有这个本事。
    燕王端正态度,严肃道:那好,明晚之前,账目我派人给你送去。
    臣绝不辜负殿下信任。
    燕王点点头,鼓励道:我昨日看过你给阿夺写的那篇策论,有些真才实学。
    韩皎谦虚道:殿下过誉了,那篇策论不过是臣随手而就。
    燕王:
    作者有话要说:
    普通家庭马化腾,
    不知妻美刘强东,
    悔创阿里杰克马,
    随手而就韩神童。
    *
    小白:燕王好像比大boss高一点诶?
    谢夺默默踮起脚尖
    第20章
    这一刻,燕王觉得眼前这个京城神童的傲气,快要把他的屋顶都冲破了。
    但是没办法,这种时候,燕王也拿不出证据说他吹牛,得等韩皎自己玩脱了,才方便耻笑他。
    燕王心底里,对这个年少的京城红人,根本没抱太大希望,当然还是有一丝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在里头,所以他态度上还挺尊重:那这个案子就都拜托先生了。
    韩皎谋划的局面,终于达成了一部分,于是他开始发起第二轮进攻。
    此案牵涉重大,臣实难以一己之力彻查到底,还需仰仗殿下的仁明庇护。
    经这一提醒,燕王才想到,这个案子要动的是李阁老的人,韩皎区区一个翰林庶吉士,参与其中,不论成败,事后都难免要遭报复攻讦。
    你放心。燕王正色承诺道:这种关头,你敢站出来替本王做事,成败与否,本王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伺机对付你。
    已经有人动手了。韩皎抓准时机,亮出最后底牌:家父为了彻查此案,前日在朝堂之上,被吏科都给事中强加罪名,弹劾入狱,如今正在刑部待审,若是家父受冤定罪,微臣必然也会被牵连,他们不会容忍任何有胆识之人留在朝中,为殿下扫清前路荆棘,家父与臣,便是他们排除异己的第一步。
    这最后一击,打得简直震耳欲聋。
    燕王彻底对这年少的庶吉士刮目相看了。
    这小子可真够沉得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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