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岂是那般容易的事
    坊主?
    对上月阳疑惑的目光,风泽息收敛神色,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我有一件事交予你做。
    月阳心中一凛。
    坊主请说。
    今日来的人里有一位贵客,你务必讨得他欢心。
    是谁?
    襄王世子。
    *
    前院的乐声一停,月阳深吸一口气,抱着自己的长琴走向朱红台子,在他之前吹舞弹唱已经都有人做了,客人看见他手中的长琴时兴致立刻降了几分,然而等到月阳从层层的轻纱布幔中现出身影,交谈的声音立刻停止了。
    风泽息对月阳的容貌有足够的自信,如今众人的反应不过在他预料之中,只是二楼右边最中间的窗口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月阳在台子中央坐下,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在琴弦上。
    在座的人虽个个腰缠万贯,但也并非全都懂琴,有的人不过是砸钱来附庸风雅,顺带瞧瞧美人,月阳的琴声却能让他们听懂,可见是技艺不俗。
    实际上月阳年纪轻轻,琴技已经在烛国排的进前五,而他还是一位美人,听美人弹琴,即便这琴声玄妙只有八分,也能听出十分忘情来。
    一曲奏毕,还有人不少人沉醉在意境里,迟迟没能回神,就连二楼的贵客都有人差人来打听消息,想要成为月阳第一位客人,可惜,最中间的雅间依旧没什么反应。
    月阳平静的抱着琴离开台子,心里却颇有几分失落,从始至终,那位襄王世子连面都没露,直到跨下最后一阶台阶,看见站立在台下的曜,月阳才将注意力从襄王世子身上转过来。
    该你了?
    曜点了点头,绕过月阳朝台上走,月阳发现曜的手上没有拿乐器,而是拿着一柄剑,曜这是要做什么?怀着疑惑和担忧,月阳留在了原地。
    今天曜穿着一身纯白的长袍,款式极其简单,从头到脚一点装饰都没有,即便如此,穿着他身上也好似锦绣华服,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就像是从云端走下来,清美不可方物,还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
    众人看着曜,恍惚间已经忘了自己身在秦楼楚馆之中,只是痴痴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想问他一句天上宫阙可有人烟?
    曜在朱红台子上站定,看也没看台下坐着的人,抬起手中的剑便舞的起来,如果说曜站着的时候是皑皑白雪,当他抬起剑就成了一阵寒风。
    曜的剑舞的凌厉,离得近些的客人甚至能感觉到剑风吹拂在自己,心肝一颤一颤的,唯恐曜手中的剑突然脱手,将他刺死在座位上。
    越是刺激,越是着迷,所有人的目光就像黏着在曜身上一样,唯恐自己错漏分毫,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文人墨客,此时眼中所流露出的欲望都如出一辙。
    终于,曜收起剑,停了下来,低垂着眼眸站在台中,如一副静止的风景,众人渐渐从视觉盛宴中放松下来,急促的喘息几声,眼眸里血丝消退,还陷在长久的失神里。
    我出一千两白银,买他。
    沙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众人才如梦出醒,反应过来这样的美人也是他们触手可得里,于是竞价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明明还未到拍卖的时候,场上的人已经按捺不住。
    我出五千两白银。
    我出七千两。
    我出一万两。
    紧接着二楼的贵客也迫不及待参与进来。
    一万三。
    一万五。
    一万七。
    我出两万,黄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这可是黄金啊,即便在座的已经被美色迷晕了头,也不可能拿出两万两黄金来买个美人。
    能出的起这样价钱的都不是普通人,众人朝着二楼看去,想知道如此豪气的人物是那位,等到认出窗口站着的侍卫,人群再次哗然。
    是顾远景!
    传闻国相之子顾远景,新上任的殿阁大学士,乃是一等一的才学之士,他师从三国最富盛名也最神秘的道夫子,六艺精通,满腹经纶,是个如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京城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好夫婿,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如今竟然跑来青楼?还为美人一掷千金?
    场上的人都震惊了,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发展,二楼右边最中间从未开口竞价过的包间,竟然在顾远景话落之后开了口。
    三万黄金。
    这,这不是襄王世子吗?他怎么在这里。
    你难道不知道吗,襄王世子前几天刚回的京城。
    那这下可就有好戏看了
    襄王世子厉延庭和顾远景的名声完全是两个极端,如果说顾远景是清风朗月,那他就是血雨腥风,顾远景是梦中情郎,他就是梦中惊魂。
    京城的权贵们,上到朝廷命官,下到世家子弟,内到闺阁小姐,外到站岗的御林军,无一不是对厉延庭此人心怀敬畏,唯恐自己跟这个煞神扯上丝毫联系。
    然而顾远景和厉延庭不对付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两人甚至在国宴上争锋相对,如今出现在一处,必然不会相安无事了。
    听到厉延庭加价,雅间之中坐着的顾远景合上了折扇,这厉延庭果真是阴魂不散!
    三万五。
    四万。
    几乎是在顾远景声音落下的瞬间,厉延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再迟钝的人也听得出他是故意与顾远景做对。
    顾远景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对面正惬意喝酒的厉延庭,声音捉摸不透喜怒。
    襄王世子这是何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世子看上这戏子了,有什么问题吗?
    如此说来,襄王世子是一定要和在下争了。
    厉延庭不置可否,他就是看顾远景不顺眼,好不容易有了膈应他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眼看现场气氛陷入凝滞,厉延庭隔壁的雅间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红色锦服的年轻男人从中走出来,轻佻的凤眼多情还似无情,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红衣男人出现的瞬间,顾远景和厉延庭的神色都出现了些微的变化,就连隐在暗处的风泽息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显然是认出了男子的身份。
    羽环虚,当今皇帝第六子,风流多情,生平最爱美人,兼之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先前顾远景和厉延庭会在国宴上闹起来,他功不可没,如今他一出现,顾远景心里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
    羽环虚望着红台上格外吸引人的曜轻笑着开了口:既然襄王世子和顾大学士各不相让,不如比试一场来决定这美人的归属。
    好,那就比一场。
    厉延庭生性好斗,立刻赞成。
    如何比试?
    你们文人那一套,爷不感兴趣也不擅长,听说你六艺精通,就比射箭吧。
    在这里?
    自然,就让台上那位美人做靶吧,看他的样子,也会些武艺,谁先射中他谁就赢了。
    此话一出,满座惊恐,这哪里是比试,这是杀人啊,用人当靶子,即便是胜了,那美人不也九死一生了吗?厉延庭果真是一如既往的狠戾残忍,美人遇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第3章 戏子没有人权
    看出顾远景有迟疑之色,厉延庭挑了挑眉。
    怎么,不敢?不敢就当你认输了。
    顾远景不言语,羽环虚见状,看向顾远景,意味深长的说到:顾公子,自古美人配英雄,难道你要将这美人拱手相让?
    顾远景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许久之后方才点了点头,厉延庭立刻让人去取来自己的大弓。
    水香站在风泽息身后,看见厉延庭果真拿来了一把弓,心都提了起来。
    坊主,这可如何是好?伤着曜公子怎么办?
    风泽息垂着眼眸,拨茶的动作顿了顿,声音无悲无喜。
    既然是客人的要求,我这个做东家的又怎好说什么?左右不过一个红倌,赔了就赔了。
    坊主
    水香还想再说,却被绿萝拽住了衣袖,对着她摇摇头。
    权贵的事那轮得到我们插手,说再多有什么用?
    水香只得作罢,将忧虑压在心里。
    另一边厉延庭将弓拿到手里颠了颠,将箭搭在弓弦上就瞄准了楼下的曜,顾远景看到这一幕,神色立马紧张了起来,却见厉延庭拉弓看了片刻又将手放下了,大笑一声的转过头看着顾远景说:
    既然是顾大学士先出的价,就由你先出手吧,免的输了又说本世子欺负人。
    顾远景如何不知道厉延庭方才一番作为就是想看自己心焦,如今要他先出手,也是如此,可是顾远景却无法拒绝,只能心情沉重的拿起弓搭上箭。
    从这场赌局开始,曜便沉默的站着,仿佛是个局外人,直到顾远景拿起弓,他才抬起头,隔着空间看向顾远景。
    曜的记忆极好,这个男人他当然记得,却未想过会在今日这种局面再见。
    曜公子,顾某得罪了。
    顾远景拉开弓弦,遥遥对准曜,曜的目光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那双眼睛还如初见一般透彻,洞穿人心,他仿佛能看见其中映着的自己的身影,深陷权谋算计的泥淖。
    顾远景的手心里浸出了汗,平日里轻而易举百发百中的弓箭,今日无论如何也射不出去,片刻之后,顾远景颓败的放下弓箭。
    你赢了,我认输。
    顾远景竟是直接放弃了比赛,在场众人皆松了一口气,不管谁输谁赢,不用看美人喋血现场,总是好的。
    风泽息终于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瞥了窗口的顾远景一眼,才搁下手中已经冷掉也没能喝上一口的茶水,准备起身出去结束这场闹剧,却不想下一秒破风声响起,厉延庭手中的箭飞射而出。
    事情发生的这样紧急,谁也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箭穿过空气朝着曜飞去,在即将没入曜胸口的瞬间,曜手中的长剑轻抬,避过了要害,箭身穿过左肩,钉入肉中。
    噗
    曜身体摇晃了一下,咳出几滴血,染红那一身洁白无暇的白衣。
    曜公子,曜公子你没事吧?
    水香迫不及待的奔上台扶住曜,从身上取出手巾为他擦掉嘴角的血,看起来竟是快哭了。
    我没事。
    曜的表情都没有变上一分,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快,快去叫大夫来。
    绿萝去叫大夫了,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罪魁祸首厉延庭。
    厉延庭,我已经认输了,你这是做什么?
    顾远景的双目中含着怒火,向来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的他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与之对比,厉延庭却笑的毫不在意。
    比起别人送的东西,本世子更喜欢自己动手抢的。
    你
    这一局既然是本世子赢了,那这奖品本世子就带走了。
    厉延庭对着身后的摆了摆手,立刻有两名侍卫下楼朝着楼下走去。
    大夫,大夫来了。
    绿萝领着一个中年人匆匆回来,这时候侍卫却要将曜带走,水香拦在侍卫面前,冲下楼的厉延庭说道:
    襄王世子,曜公子他伤的这般重,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能否先让大夫为他包扎一下,随后玲珑坊就把人给您送去。
    死了又如何?一条贱命而已,带走!
    厉延庭,你不要太过分了!
    成王败寇,顾远景你输了就输了,本世子买下的人,本世子想怎么处理都行。
    厉延庭转身离开玲珑坊,两个侍卫欲架起曜,曜却自己从水香身后走了出来。
    我自己走。
    襄王世子的人很快走的干干净净,这时候站在台下的月阳才如梦初醒一般跌坐在地上,后怕不已,坊主要他去讨好的,竟然是这样狠戾的人。
    坊主,曜公子他不会有事吧?
    既然被赎身了,就与玲珑坊没关系了,往后不要再提这个人了。
    风泽息又看了一眼明显心不在焉的顾远景一眼,离开了前院,水香等人赶紧跟上,绮陌会虽然还未结束,却没人有心思看了。
    *
    曜坐在马车里,肩膀上还插着那支箭,浸出的血已经将大半衣衫染红了,失血过多使得他虚弱不堪,额头上浸出了冷汗,连嘴唇都泛白了。
    换做旁人必然惊恐不已,跪地求饶也要活下去,曜却只是坐着,一句话不说,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厉延庭坐在曜的对面,戏谑的目光将曜上下打量了一遍,又取出一壶酒喝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人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这一等就等到了世子府,曜还是一句话未说,只是比之先前又虚弱了不少。
    没想到这卖笑为生的戏子还有点脾气,厉延庭觉得有趣,抬手抓住曜的领口将人拖到面前来,粗鲁的动作撕裂了伤口,曜却连眉头都没皱上一分。
    知道爷为什么买你吗?
    不知。
    顾远景看上的东西,本世子都要毁了,而且本世子看不惯你这一副清高的样子,一个戏子而已,你也配?
    曜终于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人,那双漆黑的瞳仁像镜子一样,映出的厉延庭神态轻蔑,背后遍布尸山血海。
    杀戮给予的快感终究只是暂时的,你什么都有了,不还是得不到满足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曜重新低下了头,厉延庭却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同情,这人竟然敢同情他,不知死活的东西!
    厉延庭一下甩开曜,站起身高高在上俯视着他。
    想跟本世子玩欲擒故纵,爷可不吃那一套,要么你现在跪在本世子脚下磕三个头求爷救你,要么你就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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