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就是你和我的不同吧。
    魔术师的声音里没有任何赞叹欣赏,他看恩奇都的眼神更像看一个令他悲伤的物品,即使这悲伤如同清晨的薄雾,转瞬间化为轻烟散去,那也是他唯一显露的真实情绪。
    你听说过命运三女神的故事吗?
    我知道。
    梅林拉扯住包裹着他弟子延伸而来的线,奇异的是,透明的丝线在他手中完好地待在掌心的位置,没有发生崩裂,也没有伤害到梅林的身体,当他用力的拉扯这根线时,丝线依旧坚固地不做任何改变。
    这些线是命运的具现体,和神话传说里命运三女神纺织的线一模一样,我想作用应该不会发生变化。
    他的眼神终于看向既定未来中的弟子,同样是他用千里眼这个能力中无数次所看到的那个结局,没有悲痛惋惜,亦没有欢喜雀跃,平淡的,又带着一点微妙的复杂。
    我没办法改变它,它也没办法改变我,因为我的身份是旁观者。
    这个世界的神是存在的。
    哪怕神秘即将消退,人类主宰的时代就要来临,神制定的规定,神遗留的法则,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算世界毁灭也不会消散,在新一代人类的血液中缓缓奔腾。
    即使在天空中俯视着人类的那些家伙不知何时起在人类历史中退却消散,难以理解他们是灭亡还是隐秘在更深的角落,有些东西还是留存了下来。
    比如......这个。
    不用梅林过多解释什么,恩奇都已理解了这些丝线的作用。
    如果我让它们全部消失,可以拯救御主吗?
    这么愚蠢的问题,成功让魔术师被逗笑了。
    这次他没有夸张地哈哈大笑,只是两只眼睛弯成了极其愉悦的弧度,虹色的发丝随着不停抖动的肩膀不住颤抖着,好似天空中的花瓣飘洒在他素色的衣衫间。
    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就算你是神造的武器,也不可能做到让这些线完全消失。
    它们伤害的并非你的□□,而是你的灵魂,没等到你走到亚瑟身边,你这个从兵器里诞生的还没有普通人类稳固的灵魂就会彻底消散吧。
    明明灵魂是如此的美丽,却透露出一种与纤细且强大的外表与之不符的微弱,到底是哪里出现差错了呢?
    即使正在缓慢增加厚度,可惜仍旧太慢了,看他怀抱着与武器相反的天真,真的很期待有哪一天可以目睹他的自我毁灭。
    那么,将付出代价的人改变呢?
    【无论是谁付出代价,总会有个人做出交易,唯一变化的,不过是代价的大小而已。】
    这是梅林说过的话。
    既然必须要选择一个背负代价的人,那么,就选择他吧。
    他没有看向梅林睁大的眼睛,默默朝亚瑟的方向看去。
    好似回到那一天。
    在母神神殿前跪拜着,请求闭门不见的母神再见他一眼。
    那个女人流着泪水,亲吻着他的额头,眉心,以及闭上的薄薄眼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神的泪水,滚烫的液体从他面颊上滴落,女神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做好决定了吗?我的恩奇都......】
    【这并非决定,母亲。】
    这是注定的结局。
    那个人,他是连接天地的楔,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如果他变得衰弱,乌鲁克就会失去武力,如果他死去的话,乌鲁克人民将失去信仰。
    就算是神明也会和恩奇都做出同样的决定,而他,不过是提前接受了结局。
    但至少,有一位神明,会因为他的决定而哭泣,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悲伤。
    可恩奇都不理解的是,在那个女人为他流泪的那一瞬间,其实早已把他当做真正的儿子看待,而不是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
    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个事实,仍然固执地把自己当做一件器具。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里的梅林内里是纯黑色的。
    亚瑟不是他喜爱而愧疚的少女,哪怕造成这个结局他也不会怜悯,更不会自我惩罚关在阿瓦隆里上千年来赎罪,对他而言亚瑟是很喜爱的弟子仅此而已。
    至于恩奇都能看到金闪闪也是因为梅林施加了梦的魔术让金闪闪的千里眼有机可乘,而且恩奇都的金闪闪的相性缘故让两个人微妙的连接了梦境,英灵其实不会做梦的,但像人类一样睡觉还是可以的。
    后面一段是二设哈。
    第十八章 怨恨
    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
    没有希望地活着,就好像无光滋润的藤蔓,茁壮生长中慢慢扭曲成与之相悖的模样,可他早就忘记正常的样子是什么,也早已忘记被爱着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莫德雷德高举着剑,干脆利落地斩杀了一个将要逃跑的骑士。
    纵使戴着隐藏身份的头盔,那近乎修罗的气息却无处隐藏,伴随着骑士的惨叫声,他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喷溅到盔甲处的血渍。
    我们的王有哪里不好,你们竟然敢背弃他?
    沉郁的嗓音从遮蔽头盔中缓慢地响起,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处在青春时期少年的声音,对于逃跑的骑士而言,那则是地底之下恶魔的低语,紧迫地拉扯他们最后的生机。
    原本他们以为,就算背离了王,即使被抓捕回来也仅仅是剥离骑士的荣耀,可他们遇到的是不留情面的莫德雷德并非仁慈的亚瑟王。
    在莫德雷德心中,叛逆者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赎罪这件事等到下地狱之后再好好忏悔吧。
    亚瑟王他......太高洁太完美了......留在这样的王身边实在是痛苦,所以我们选择离开。
    并非是这样的。
    但骑士还是说出了言不由衷的话语。
    因为对贵族的管理太过压迫,不少贵族们暗地里做出了许多小动作,他们明面上不敢针对地位稳固深受民心爱戴的亚瑟王,背地里却开始分割亚瑟王的实力。
    自古财帛动人心,高洁的王手下并非全都是高洁的骑士。
    有些骑士能坚守住内心,有些纵使心怀愧疚仍然将筹码放在更优越的位置,不仅如此,他们还要造谣亚瑟王的声誉,他们逃跑是王的原因,哪怕王没有污点也要制造污点。
    一个满是谎言的叛逃骑士更衬得坐在高处的王者光辉耀眼,或许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对这样的王,这样一个美好到全然不似人类的王,心底亦充满了无法靠近的痛苦排斥吧。
    愚蠢。
    从胸腔处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在骑士惊恐的眼神中,莫德雷德结束了他的性命。
    血和杀戮令本就不冷静的身体充斥着舒畅的喜悦,他在这场一面倒的战役中获得了微妙的满足,莫德雷德随意扫向拦截这些想要离开的骑士经过的干道上,这里已经铺满了尸体。
    尸体是最无用的东西,它们的作用只有让路过的秃鹫填饱肚子,他甚至不打算让卡美洛的士兵收敛这些背叛者,既然做出背叛的决定就要有死无全尸的决心。
    敌人的鲜血染红了莫德雷德的盔甲,当他骑着战马赶回卡美洛时,就连圆桌骑士都为莫德雷德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
    王让你将他们带回来,你竟然全杀了?
    最为不解的就是贝狄威尔骑士,前段时间还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有说有笑的同僚们,现在通通化作莫德雷德剑下的亡魂,况且王的命令根本没有赶尽杀绝这个条件。
    背叛的人不配活着。
    莫德雷德高昂地抬起下巴,逼视着贝狄威尔的眼睛,不理解同为圆桌骑士的贝狄威尔不为亚瑟王解决负担竟然同情那些叛逃的骑士。
    我们先给王汇报吧。
    崔斯坦摇摇头示意贝狄威尔冷静下来,他在那一刹那感受到莫德雷德对贝狄威尔毫不掩饰的杀意,原本的欣赏变成了防备。
    相处了这么久,圆桌骑士们终于见识到莫德雷德性格里不稳定的一面。
    亚瑟王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单独召见了莫德雷德在书房见面。
    莫德雷德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盯着地板,就是不与王的目光对视,虽然不认为自己做过错事,可面对血脉上的父亲,他仍会心虚。
    他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同才会成为圆桌骑士,可莫德雷德不认为他可以靠这个......得到亚瑟的认同。
    抬起头。
    王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
    莫德雷德反射性抬起头,原本有些散漫的站姿立刻变得挺拔,无处安放的手紧紧贴在大腿处,形成一个完美的军姿。
    亚瑟王湖绿色的眸中没有任何情感上的波动,这些年的经历早已让他收敛了多余的情绪,他人很难从中看出王在想什么,莫德雷德也不能。
    等会你负责将那些逃跑的骑士们好好安葬。
    没有惩罚,没有愤怒,那种随和且冷淡的态度却让莫德雷德产生强烈的不适感。
    他在杀死那些骑士时曾幻想亚瑟会生气,会告诫他这样是错误的,莫德雷德还准备好一套犟嘴的说辞,等到亚瑟王一开口,他就会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可是,在亚瑟心中,莫德雷德只是麾下的骑士一员,虽有着重要的位置,但不代表他可以越庖代俎去替代亚瑟决定任何事物。
    亚瑟需要莫德雷德慢慢理解自己的位置。
    恕我不能完成您的意愿,我的王。
    骑士王的眼中终于蒙上一层更为深沉的光晕。
    如果你能找到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我便同意你这个决定。
    我要让所有的骑士看明白背叛者的下场,那些叛逆的骑士下场越惨烈,结局越卑微,被煽动而背叛王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少。
    如此残忍的话语从莫德雷德口中吐露,仿佛理所应当的,就连王也要这么认为才对,他已经忘记了这些人不仅仅作为敌人,也曾经作为伙伴一起愉快相处过。
    况且,被我杀死,是他们的无能。
    狩猎与被狩猎,是野兽的本能,莫德雷德的前半生并不是作为人来生活,而是被母亲训练成合格的野兽。
    没有情感观念,亦不会被道德所牵绊,作为人而言稍微差劲了一点,可作为武器则刚刚好的完美。
    依靠苛政不能获得民心,而且我不需要这么做来稳固我的地位。
    恐吓与震慑只会让这个好不容易修复的国家恢复千疮百孔的模样,不列颠需要安静平稳地渡过接下来几年。
    即使因为少数骑士离他而去有些难过,亚瑟便放下且原谅了他们,他只想知道他们离去的理由便会还给他们自由,但这一切已经被莫德雷德全部破坏。
    理智上莫德雷德除去违背王的命令没有过错,可情感上他更惊讶一个称得上孩子的少年在行为处事上如此毒辣。
    我想,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莫德雷德卿。至于安葬这件事,我会交给阿格规文与贝狄威尔来安排。
    王的语气有着足够的安抚与温柔,他还是愿意引导莫德雷德的方向,可惜两人的相处仍然不会有半分软化,仿佛有什么透明的墙壁隔阂在父与子之间。
    在亚瑟开口的时候,莫德雷德的注意力转向书桌上摆放的誓约胜利之剑。
    在它的前身,还有一把象征王权的石中剑。
    比起誓约胜利之剑的清肃简朴,石中剑更为华美庄严,传说只有拔出石中剑的人,才是天命所归的王者。
    他的父亲是伟大的亚瑟王,莫德雷德坚信,如果那把石中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也一定可以拔出它,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登上王座,带领不列颠走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那么,要成为什么样的王呢?
    ......没想过。
    他想让父亲高看他一些,而不是无声地责备他,他想像父亲一样接受鲜花和赞美,他想成为英雄,就像小时候在恩奇都怀里听的每一个关于英雄的故事里的人物,他们威风凛凛,受人尊敬,他们能给许多许多人带来欢笑。
    孤独的骑士越过城堡,忽视骑士们略带畏惧的问好,莫德雷德去城堡的次数很多,几乎每天结束训练后都会在王城待一段时间,不全是每次觐见王,而是为了遇见另一个人。
    恩奇都将枯萎的花枝折下,又一次感知到熟悉的气息。
    他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将这些枯败的花朵整理起来,等待春天埋在土里,成为大地的养分,为下一次的开花而积蓄努力。
    或许第一次会觉得疑惑,甚至认为那是怀有敌意的接近,可奇怪的是,或许因为顾虑什么,从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见过面。
    泥人可以轻易地运用气息感知来了解对方,可他没有运用过这个能力,双方保持着互不接近的距离,直到那个人消失。
    等到他整理完这些工作的时候,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凝望他的眼神已经消失在走廊里,只有一朵在春末依旧尚未凋零小小的白色雏菊轻轻地放在地上。
    在被风吹走之前,恩奇都将它捡了起来。
    他向谁说过呢?在询问喜欢什么事物的时候,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道,他最喜欢春天的花朵,尤其是早春的雏菊,绚烂地迎着朝阳绽放着,无疑是在乌鲁克见不到的美丽景象。
    只有那个孩子吧,但那个孩子已经离开很久了,或许再见面时会长高一点,像早春的花朵一样在原野中自由自在地奔驰着,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莫德雷德是个被养坏的三观不正的熊孩子。
    没有人引导他,亚瑟也不会教孩子,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如果有改正的机会,他一定能变成很好很好的人,和女小莫一样。
    我会写到他改正的时候,那个真正温柔且别扭的孩子会出现的。
    最后一段纯属小莫的幻想,他真的不适合当王,连领导力都没有。
    但他绝对适合,成为一个伟大的英雄。
    第十九章 继承
    那么,事情就这样解决吧。
    交叉的双手端放在桌前,很难想象这双手经历过无数次厮杀,优雅细腻得像个簪花的艺术家。
    王清越的目光随着视线划过在场的所有圆桌骑士们,定格在他的侄子高文身上。
    如果没有其他异议,会议便结束吧,等会高文卿多留片刻,我有事情向你安排。
    这并非是第一次出现的情况,在近几个月,或者还要早一些时间,王习惯在每次圆桌会议结束后留下高文骑士,至于商讨什么内容,其他人并不知情。
    每个人的眼中充满了温情的祝福,只有莫德雷德的眼神含着亘古不化的冰霭,没有任何温度地注视着他的兄长,即使同母的高文也不知道莫德雷德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明白他莫名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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