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精明,算得清楚,张老爷子一听眼睛就亮了,不错,有的做。

    季唯听罢,提着的心也跟着放下来,他又道,月饼本是中秋才吃的东西,中秋已经过了一月有余了,再卖就不妥了。我的意思是将月饼下了,换上这肉松小贝,你看如何?

    你觉得能代替月饼?张老爷子有些犹豫,毕竟月饼卖的很好,买的人也多,如今已初步有了基础,而这肉松小贝还是个未知数。

    总需要点时间,不过我相信,以我如今的影响力,想来不会需要很长时间。季唯双手扶在伸手,自信道。

    这话说的也是,如今长柳镇上谁不知道季唯与味绝,哪怕是在长柳镇以外,如今卖出曲奇、可颂、冰皮月饼的张家,也炙手可热,众人疯抢。

    趁着如今的热度,若是能够在月饼销售疲软前,推出新的产品,一举占领市场,对于季唯和张家来说,都是好事。

    更何况月饼要平时都随买随有,真到了中秋,也就没人买了。

    这个道理,季唯是懂得。他略一提,张老爷子也明白了。

    正好季唯在场,他就顺便与他说起了大溪镇陈家的事。

    你可知在大溪镇有一陈氏,三代做饼,如今已在大溪镇开了四家饼铺,除了长柳镇外,其他的镇子,也都至少有他一家饼铺。张氏以售米为主,在糕饼上,着实争不过他们。

    张老爷子目光突然一锐,如今他们为了与我张氏相争,竟降低了价钱,引走了不少客人。若任由他们如此发展下去,恐怕对张氏饼铺未来的发展不利。

    第92章

    那老爷子是个什么意思?

    张全搬来一张椅子, 就摆在张老爷子和张鸣远中间的空位子上, 当了大半辈子的管家,很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此时张老爷子与季唯有要事要谈, 自然不能让客人干站着说话了。

    虽然是有点急,可是我看此时也是等不得了。张老爷子两手交叉靠在桌上,身子朝季唯微微倾斜, 陈家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张家打擂台了。我们张氏既然与你合作,就迟早要和他陈氏打一仗。既然他们先出手了,我们也不该退后。不如这样,在大溪镇再开一家铺子。

    季唯浓眉一挑, 倒是没想到张老爷子这么有魄力,竟然想出这么个主意跟陈家硬碰硬。

    陈氏饼铺再怎么说也经营了三代,在大溪镇有着相当的基础。虽说季唯的西点如今掀起了热潮, 可也不能一下子就取代本土的中式糕饼。在根基还没扎稳的情况下,就要再开新铺子,同陈氏竞争, 未免有一些风险了。

    不过关于做生意, 还是张老爷子更擅长些。

    会不会太快了些?季唯想再听听看张老爷子怎么说。

    是会有些仓促,不过这是个这个时机也很关键。如今我们正是我们将新品推向大众的要紧时期, 若是被陈家用低价压了我们一头,那么老百姓都跑去买陈家的糕饼。

    张老爷子看到季唯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孺子可教,惜才的心思又起,忍不住与他细说起来:你想一下, 糕饼不是油盐酱醋米这种必需物,并不是人人都要买的。陈家此时给的价钱,远远低于我们,那些需要糕饼的人买了后,总还要再等些日子,才会再买。那么我们损失的就不是这短短几日,而是更多的时间,更多的客人。

    季唯恍然,点了点头。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我们的本钱压不下来,没法跟陈家的比低价。若是他们以后再用这个手段,我们张氏还是要吃亏。与其如此,倒不如早早的与他们斗一斗。成了,那么以后就是我们张家说的算。张老爷子拔高了声音,最后一句又亮又响,一点也不像是他这把年纪的人说出来的,透出了一股刻在骨子里的自信。

    生意方面,我还是得多跟您老人家学习才行。既然您老做了这么个决定,那么我自然是没什么异议了。

    饭后来我书房一叙。张老爷子说完这句,就让张全重新送了一副碗筷上来,让季唯也坐在桌上随便吃了几口,就同他一起去了书房。

    既然要重新开铺子,那本钱就自然不能由一个人分担。在张老爷子没开口的时候,季唯就提出了与他六四分的建议。由于之前半个月卖出去的款项,张老爷子还未清算,也就是属于季唯的那四分账还在张家手上。

    季唯建议,就从那笔钱里扣。

    至于季唯那四分利,倒也不怕张家克扣。

    毕竟糕饼都是从季唯手上送出去的,送出去多少,标价多少,能得多少,他心里头都有数。

    每间铺子的账都是月末清算后,由铺子的掌柜带着账本和钱到张家上交。

    也就是说,季唯要拿到这第一笔的合作分红,还是得再等几日。他卖了两个多月的糕饼,倒是有不少的积蓄,一时半会并不怎么在意这个。

    张老爷子知道柳意绵在县学念书,季唯会时常去看他,二人在商定了新铺的选址后,就将铺子整改的任务放在了季唯身上,正好也免去了老爷子的舟车劳顿。

    两人谈妥后,张老爷子也倦了,就让张全将季唯送出府。

    *****

    阿秋神色倦怠,坐在饭桌上,手里拿着筷子,却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坐在他对面的毛林铁有些紧张,伸手替他夹了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放在阿秋的碗里,不断催促道:你尝尝,好大一块五花肉呢。

    阿秋只是用筷子戳了戳肉,淡淡道:没胃口。

    那你试试这个?清蒸的,口味淡些。毛林铁半点不生气,又夹了一筷鲫鱼背上肉质最嫩,骨头最少的鱼肉,挑掉鱼刺,放在阿秋碗里,眼巴巴地望着他,尝尝?

    今儿桌上的菜,除了红烧肉差点被烧糊了,阿秋实在看不下去毛林铁糟蹋好东西,接手做完外,其他的清蒸鱼和炒菜心,都是毛林铁下厨做的。

    毛林铁虽不常下厨,但多年独处,做几道简单的菜色还是没问题。特别是阿秋跑到季唯处帮忙后,家里头少了他,毛林铁就不得不自己时常动作做饭菜了。

    腥,吃不下。

    那你肉嫌油腻,鱼又觉得腥,要吃什么才好?毛林铁急的瞪大了眼睛,不过怒气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又压了下去,你瞧你,才不过两个月的胎,人就瘦了一圈,再不多吃点,将来将来可怎么好啊。

    虽说阿秋这些日子,确实没什么胃口。不过天气热,吃的少也情有可原,不管是毛林铁还是阿秋都还是生手,没见过怀胎的,自然没往这方面想过。

    早晨阿秋身子沉沉,四肢无力,吃了几口白粥,竟然呕吐不止。毛林铁这段日子,与阿秋虽有些置气,但毕竟还睡在一张床上,眼见他病的厉害,怎么也不能放着不管,就背着他上街去看了大夫。

    一路上骂几句,念叨几句,等见了大夫,听他说阿秋有了身孕,什么怒啊气啊都烟消云散,满心满眼都只剩下欢喜,出了医馆,当街就把阿秋抱起来转了好几圈,嚷嚷着他要当爹了,引起大半条街的侧目。

    毛林铁已近而立之年,连他小弟都已生了儿子,他却半点动静也无。阿秋有了身孕,对他来说,简直比天上下了钱雨还要令他激动。

    那你要吃什么,跟我说,我明天上街去买。毛林铁有点着急,你好歹今天吃点,鱼吃几口,要是觉得腥,我去倒点酱油,你沾着吃?

    不吃了,今天乏了,我要早些睡,不然明天起不来了。阿秋放下筷子就要起身,毛林铁一把攥住他手腕,起身将阿秋拽到自己怀里,皱眉瞪了他一眼,明天早起干什么?以后不许出门了!

    季大哥那

    季什么季!不许你去!毛林铁突然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他早就看季唯不顺眼了。阿秋是个哥儿,就该在家里头生活做饭,等着他回家,像以前那样就最好了。自从阿秋去了季唯那做工后,回家就开始给他摆脸色,一点都不似以前温柔了。

    毛林铁每次都把账算在季唯头上,如今阿秋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让他再出这个家门,去北街干活。

    不行,只请了一天假,我工钱还没领!阿秋咬着唇,在毛林铁怀里挣扎。

    可毛林铁看着虽瘦,却是日日捕鱼,身子精壮有力的很。两条手臂牢牢将阿秋困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让他挣脱去,我话放在这了,以后不许你再去姓季的那边,不然我就把你捆在家里!

    阿秋盯着毛林铁看,眼眶迅速红了,落下泪来,毛林铁,你怎么这么行啊,能说出这种话来。他说完,就垂下脑袋,放弃了抵抗。可眼泪珠子一串串落下来,烫在了毛林铁的手臂上,让毛林铁不知所措。

    阿秋,我的好阿秋,你别哭啊。我说错了还不成么,那我明天去找那姓季的好好说清楚情况,你的钱我帮你要回来。以后你出门,我陪着你,我混账,我该死,你别哭啊。

    毛林铁松开束缚着阿秋的胳膊,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阿秋哭的停不下来,低头凑到阿秋脸颊去看他。因为凑的近,连眼睛都挤成了斗鸡眼,逗得阿秋噗嗤一笑,转身就跑进了内屋,把门给关上了。

    开开门哪,好歹吃点吧!

    不吃,不饿。

    你不饿,孩子也会饿的啊。

    不然我上街给你买点吃的去?你想吃什么?

    灌饼,臭豆腐,还要蛋黄馅儿的月饼。

    把钱看的比命还重的毛林铁,此时听到了阿秋的话,却松了一口气。哪怕这些东西,要花他不少钱,只要阿秋肯吃东西,就好了。

    你在家里等着,别到处乱跑,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

    阿秋背靠在门板上,盯着窗子射进来的微弱光芒,在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打开了屋门,从里头走出来。

    他眼眶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泪痕,但嘴唇却微微弯着,是高兴的。

    不管他以前受了多少委屈,日子过得有多难,如今总算是熬出头了。

    只要这个孩子能生下来,那他在毛家,就总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阿秋坐在饭桌前,重新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饭,忍着恶心一口一口地吃毛林铁给他挑好的鱼肉,将有些腻味的五花肉嚼着咽下去。

    他是不想吃这些东西,可他要真都不吃,孩子就没法健健康康长大,他就没法顺顺利利生下来。要是孩子生不下来,或者他撑不过鬼门关,那一切都是空谈,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阿秋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为了那十不存一的几率,他也要好好搏一搏!

    当毛林铁提着一堆吃食回来的时候,饭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清理干净,就连锅碗瓢盆都洗完放回了原处。

    屋子里没看到阿秋,毛林铁东西都没放下,就紧张地喊着阿秋的名字。

    我在这呢刚洗完澡的阿秋,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屋子后边转出来,手里还抓着一块毛巾,浅浅笑望着男人。

    毛林铁不知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温顺可人的阿秋了,一下子有些恍惚,当阿秋走到他面前时,毛林铁抽出了阿秋手里的毛巾,搂着他的腰坐了下来,抓起了阿秋的头发,竟为他擦起了头发。

    阿秋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毛林铁从未干过这样的事,动作有些粗鲁,扯的阿秋头皮略疼,但阿秋却一声没吭,只是静静趴在毛林铁膝盖上,仍他作为。

    月光照了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阿秋。

    嗯?

    我能养得起你,以后不要出去干了。

    好的。

    阿秋微微侧了脑袋,无声地笑了。

    第93章

    大溪镇, 陈家。

    陈明生盯着桌上分碟摆放的曲奇、月饼和可颂, 这是他刚让人从张家的铺子里买回来的。之前曲奇刚火起来的时候,他也吃过, 但却是林家在卖,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硬邦邦的口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林家再怎么折腾, 对陈家还够不上什么威胁。

    老爷,老爷,不好了!!!陈府的管家一路奔跑,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冲到陈明生跟前的时候,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慢慢来吗?陈明生心里正烦躁着, 看到管家这浮躁的样子,越发生气,右手用力一拍桌子, 把管家吓了一跳。

    老爷啊, 这事儿真的慢不得!管家顺了下胸口的气,着急道, 我刚才从外边回来,我看到看到永乐街上新开了家铺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没生意了铺子倒了,肯定有新铺开张。陈明生伸手去端茶盏,吹了吹热腾腾的茶水, 不满道,你都当了十多年管家了,怎么还学不会沉稳?

    开的是饼铺!是张家的!

    管家一口气说完,陈明生一下子没握住手里的茶杯,哐铛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到身上,他都像是没察觉到一样,唰地站起身,冲到管家跟前揪起他的领子,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没看错吗!

    就是啊,我还特意去问工人了,就是张家的铺!

    不可能的,这才多久,就又开新铺了,张家那群人有这能力吗?陈明生心里烧的慌。

    他们陈家三代经营,才在大溪镇上开四家的饼铺。大溪镇很大,几乎相当于隔壁两个白沙镇,镇上光是做饼的就有不少家,他陈家完全是靠着多年的积累,才能够维持四家铺子的生意。

    开铺子不是只要开就行了,如果只是这样,陈明生可以一下子开三家四家。就好比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如何能够让一家新开的铺子保证盈利,而不是亏损,这是比开铺子还要难的事情。

    陈明生脑子里转了个弯,终于冷静下来。

    他觉得张家那个老头子,肯定是被他最近的低价给吓得神智不清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否则怎么敢随便开家铺子,就跟他陈家叫板。

    难道他不知道,永乐街上就有他陈明生的一家饼铺吗?

    新开的铺子,怎么可能跟他的老铺较量,果真是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帮我准备马车,我去永乐街上看看。管家先一步跑去找马夫套马,陈明生跟在后头,等他到了门口时,马夫已经赶着车在门口等陈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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