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桂枝的话卡在喉咙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看了眼柳山,又看向柳成荫。

    还不是都怪你爹这个死鬼,要不是他成天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也不会耍泼打烂了人家店里的酒坛子。家里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哪还有钱来替他还债啊

    所以呢?

    欸?

    正在抹着莫须有眼泪的尤桂枝一下子哽住,有点接不上话,傻傻的应了句:所以什么?

    当初卖我的时候,不是得了二两银子吗?柳意绵微微皱眉,二娘怎么不拿那钱出来,替阿爹赔偿。

    你大兄要赶考,一去半月,给了盘缠。

    那飘絮的聘礼

    家里出了点事,花去了大半。

    柳意绵轻轻哦了声,也没什么表情,不知信是没信。

    尤桂枝干笑两声,有几分心虚。

    当初卖了柳意绵后,他们就拿了一半的钱,让柳成荫去秋试。

    一去半个月,柳成荫没考中,这钱也算是打了水漂。

    秀姐儿一日日长大,吃喝用度样样要钱。

    家里又没有同岁数的孩子,只得重买重做。

    再加上平日里的开销,剩下的那点积蓄没多久就挥霍一空。

    后来柳山去外头跟人吃酒,听说田员外要第七房小妾,专挑面嫩年纪小的姑娘,就塞了钱让媒婆去做这个媒。

    柳飘絮长得清秀漂亮,面嫩声细,田员外一眼看中。

    没多久送了绸缎布匹、首饰珠宝若干,和五两银子,用一顶小轿就把柳飘絮抬进了门。

    尤桂枝和柳山从未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敞开了膀子花,今天下馆子,明天买衣裳,再加上柳成荫要去了一部分,不到两个月,就花的所剩无几。

    前几日又出了柳山醉酒打碎酒坛的事儿,剩下的积蓄全都搭进去,也还差七八钱。

    他们一下子没地儿筹,就想起了要找柳飘絮。可惜去了两次,都说是不方便,到底也没见上。

    柳山抓耳挠腮急的不行,柳意绵却在这时从天而降,岂不是老天的意思?

    意绵啊,爹也养你到这么大,能不能借爹一点?我看你日子过得不错,家里应该有点闲钱吧?柳山心中窃喜,伸手要去握柳意绵的手腕。

    快碰到时,柳意绵移开手,放到了膝盖上。

    柳山抓空,讪笑一下缩回来,也没往心里去。

    爹,我没钱。柳意绵静默片刻,如是道。

    怎么可能没钱呢?你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吃饱喝足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还新的很,说明也是刚做的!柳山急眼了,抓起柳意绵袖子的布料,跟他辩解。

    可是阿爹,这是季哥买给我的。

    那姓季的不是你男人吗?你男人的钱就是你的,你这傻孩子,怎么脑袋转不过弯来!柳山气急败坏道。

    阿爹,当初你将我卖给牙子,如今卖身契还在季哥手里。你生我养我,我依旧叫您一声爹,可却再不是柳家人了。

    你!

    柳意绵惨然一笑,站起身,指着身上的衣服,这人是季哥的,衣服也是,我没有钱。

    阿爹,我什么也没有了。

    不肖子!你这是在狡辩!

    柳山只当柳意绵不想给,气的拍桌而起,指着柳意绵的鼻子破口大骂,好你个白眼狼,我生你养你多少年,如今不过是开口向你要这么点钱,你都不肯给!养条狗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你呢!你连条狗都不如!

    柳意绵本来就已被勾起了伤心事,柳山这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击,砸的他倒退数步,差点站不稳身子。

    阿爹

    他心中悲痛欲绝,颤巍巍地喊柳山,却只换来柳山暴跳如雷的怒吼。

    滚!给我滚!我没你这个不肖子!

    一@夜宿醉,柳山头痛欲裂,此时怒气上涌,更是急的脑袋犹如针扎一般难受,他呻@吟一声,扶着桌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尤桂枝扶住柳山,紧张问道:你没事吧?不然我去煮点醒酒汤?都让你少喝点酒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吵什么吵!睡一觉就好的事,谁知道这兔崽子会回来!气得我脑仁疼,我要回屋里去躺会,你给我把他赶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了。柳山恶狠狠地说完,揉着脑袋,哼哼唧唧地回了房。

    柳意绵还杵在那,人没缓过来,看着柳山的背影逐渐远去,小脸煞白煞白。

    尤桂枝一改之前热情和气的神色,朝柳意绵呸了一口,嫌恶道:哥儿就是上不得台面,比不得男人,连你幺妹都比不过!没听到死鬼的话吗?滚滚滚,别脏了我这的地!

    尤桂枝撕破脸皮,也再懒得做样子,看柳意绵还不动弹,顺手就从旮旯堆里摸了根扫把,朝柳意绵身上打去。

    那扫把是竹枝捆成的,又细又韧的竹枝打在身上,迅速留下红痕。

    柳意绵痛的缩手,倒退了好几步,却被门槛绊倒,摔得眼泪在眼眶打转。

    但他咬牙强忍着,不想在尤桂枝面前哭出来。

    被这么一闹,柳成荫也没了胃口,放下碗,推开凳子起身,人刚要走,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转头看向门口跌坐在地上的柳意绵。

    兄弟两个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柳意绵心头一颤,只以为柳成荫要过来为他说话,刚张口喊了声大兄,柳成荫已颇为厌烦地转身走了。

    大兄?

    柳意绵心口骤痛,死死地攥着胸前的衣服,再也控制不住蓄在眼眶的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手上。

    哦你看成荫不替你说话,你难过的哭了?你还有脸哭?刚才是谁说自己不是柳家人。尤桂枝挥舞起扫把,枝条末端扫在柳意绵的手臂上,一下就红了一片。

    那你都不是柳家人了,成荫又怎么会为你说话呢?你再不走,我手上的手把可就不留情了!

    柳意绵用力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

    他没有立刻就走,而是深深地看着尤桂枝,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应是漂亮的。

    可就是这双漂亮的眸子,此时却写满了仇恨。

    尤桂枝头次在面团似的柳意绵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什么看!快点滚!

    尤桂枝又抬起扫把,不过这回柳意绵没再让她得逞了。在扫把拍下来的那一刻,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尤桂枝的手腕,用力甩向了一边。

    哥儿毕竟不是女人,尤桂枝又没防备,被柳意绵的力气带的整个人朝旁边倒去,肩膀正好摔在门框上,疼得她龇牙咧嘴,连声呼痛。

    扫把脱手掉在地上。

    你你你怎么敢!尤桂枝捂着肩膀喊起来。

    我为什么不敢?柳意绵挺直腰杆,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你是我的谁?又凭什么打我?

    柳意绵看也没看尤桂枝,走进屋里,收走了桌上的月饼,没理会尖叫的尤桂枝,头也不回地走了。

    ****

    柳意绵申时才到的家。

    哪怕是擦干了泪,眼眶仍是红的。

    怎么回事?被谁欺负了?季唯乍一看到,吓了一跳。

    很快就看到柳意绵手里提着的月饼盒子。

    除了其中一盒已经拆开,另外一盒原封不动,再看看柳意绵这伤心的模样,季唯又怎会猜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一拍脑袋,脸上全是懊恼。

    是我没考虑周全,竟让你一个人回了家。

    柳意绵默不吭声,跟在季唯后头进了屋。

    季唯按着他在凳子上坐好,你跟我说说当时情况。

    没事的季哥,不是什么大事。

    柳意绵不想叫季唯担心,本不打算讨论此事。可季唯却不肯善罢甘休,非要他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拗不过季唯,再加上心中堵的难受,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岂有此理!季唯怒喝一声,拍桌而起。

    他本以为,那个家会让柳意绵留恋,哪怕是曾将他卖给了人牙子,也是迫于无奈,总该有几分可取之处。

    可现在看来,他竟是错得离谱。

    不仅没有丝毫可取之处,还利欲熏心、见钱眼开!

    这样的父兄,还是断了为好。

    季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柳意绵擦着不停滑落的泪水,因为用力,眼尾留下一道红痕。

    不会的,你还小,碰到的事也少。等你再大些,见多了人和事,处理事情的方法也会好很多。

    季唯安抚地拍着柳意绵的脊背,鼓励道,其实你能把月饼抢回来,已经做得很好了。要知道这两盒月饼,可值得一两银子呢!

    一两!柳意绵失声惊呼。

    是啊,一两银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们不配拿,你干的好!季唯说得夸张,刻意去逗柳意绵,又安抚了几句,才总算看他舒了口气。

    绵绵,季哥告诉你一个道理。

    嗯?

    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多多考虑。忍字头上一把刀,该忍则忍,若是一味忍让,伤的就会是自己。

    季唯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看着柳意绵,你把这话记在心里。

    柳意绵顺从地点头,好。

    要是下一次,再碰到这样的事该如何?

    柳意绵沉思片刻,迟疑道:掉头就走?

    季唯笑着摇头。

    动手反击?

    都不是。

    季唯轻叹,你要试着去思考,尤桂枝为什么追出来找你。若是能想通,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懂得如何应对他们了。

    第61章

    由于昨日自个儿的疏忽, 柳意绵受了莫大的委屈, 季唯特意放下了手里头的事情,要陪他上街采买些东西作为补偿。

    柳意绵不觉得自个儿娇贵, 又不愿铺张浪费,便不肯答应季唯。

    后来还是季唯改了口,要柳意绵陪他出门逛逛, 才把人带出了家门。

    东西二街卖吃的多,两人对这两条街算得上熟悉,因此季唯带柳意绵直奔南北街。

    出门时,季唯盘算着要给柳意绵再买几身新衣裳。

    但柳意绵坚持衣服已够穿, 说什么也不要再买,季唯想了想,就把他带到了南街的书铺, 让他随意挑些喜欢的书本。

    柳意绵进了书铺,可谓是游鱼得水。

    他平日甚少出门,家里头唯二的书, 还是季唯许久之前带回去的论语和诗经。

    季唯看柳意绵沉迷其中的模样, 也不想打扰,跟书铺掌柜交代了一声, 在书铺附近的铺子里闲逛起来。

    没多久,就听到身边匆匆走过两个年轻人,提及刚才见到的一幕,都啧啧称奇。

    我可从来没敢想,能看到今天这一幕!

    太痛快了, 回去必定要告诉叔父!他曾吃过刘庆的亏,被他打了一顿。

    你还别说,他今天落水狗似的,真是活该!

    要像西街那季唯,早早抽身,指不定还不会有此下场。

    他二人走出去不远,就被季唯拦住。

    刚才聊的高兴,没发现路过的人就是季唯,看到他纷纷变了脸色。

    我们什么都没说!其中一个面瘦高个年轻人诺诺道。

    我什么也没听见。季唯笑了笑,让他们放松些。

    我叫住你们,只是听你们提起刘庆,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肤色黝黑,稍显结实的年轻人嘿嘿笑了起来,我们刚从北街回来,看到那刘庆,求着店家给他份活儿干呢!

    是啊,他不是街头一霸吗?没想到还有今日!

    两人边说边哈哈笑起来。

    看他二人高兴的模样,连季唯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有人收他不?

    怎么可能!北街那块不知道受了他多少气,一遭落魄,可都恨不得他死高瘦年轻人噤了声,有点后怕似的偷偷觑季唯,看他面色如常,才稍稍放松。

    那他有没动手?

    我们也正纳闷儿呢,大家伙都不肯他进门,刘庆那时竟不动手,怕不是明儿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了。

    两人又止不住地笑了。

    问过话,季唯与二人辞别。

    季哥,等等我。他正要过去瞧瞧,就被挑好了书出来的柳意绵叫住。

    既然你买好了,咱们一起过去看看热闹吧。

    季唯没说刘庆的事儿,两人刚走进北街的范围,就听到身边人来人往,都在小声嘀咕刘庆。

    柳意绵左右瞧了瞧,也压低了声音道:季哥,这刘庆是怎么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季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拉着柳意绵去了人最多的地方。

    北街多铺子,路上人来人往的,哪会专门留在一个地方。

    除非有热闹看。

    而此时除了刘庆,哪还有别的热闹有此排面?

    两人凑到了人群外围,越过空隙往里头看。

    走走走!别来我这铺子,这不欢迎你!

    陈大富,你忘了当初哭着求我帮忙的时候了?!

    刘庆站在布庄门口,短短几日未见,他清瘦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憔悴,显然日子是过得很不如意。

    但他不如意,其他人就如意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哄笑了起来,一点也不怕刘庆的样子。

    柳意绵不解,季哥,他们怎么突然不怕他了?听说以前那刘庆出门,众人可是退避三舍啊。

    前头的人听到了,扭头乐呵呵地解释:你没听说?县令大人下了令,刘庆不可对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动手。要是收到了一个检举,他可得挨十个板子。

    十个板子啊!你想想要是多几个人检举,屁@股都要打烂了吧。

    一想到那个场面,老汉就嗬嗬笑起来。

    真的?

    想到之前在县衙牢里时,刘庆对他的侮辱,柳意绵兴奋的红了脸,抓着季唯袖子用力摇了摇,季哥,县令大人真是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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