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的是先注意他的行踪,等一个月后去端了他的老巢。没想到他那么心急送上了门,那我只好先耗一耗他,他伤越重,恢复的越慢,我的胜算就越大。

    他虽这样说着,可两眉之间的皱却一刻不曾舒展,季珩疑道:既然一切妥当,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严潼猛地攥紧了拳头,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恨:他是不死之身,我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他也有办法再活过来。

    所以我只能用魔兵耗着他,趁他虚弱之时将他关到寒冥之地去,永世封印起来。

    这样做变数还是太大,万一出现什么意外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那整个魔域都会变成一片血涂地狱。

    甚至不久后的人间也会尸横遍地,流血漂橹。

    严潼虽没说出来,但季珩却能明白。

    他伸手抚平严潼眉尖的褶皱,缓慢而坚定道:还有为师,童童别怕,不会有意外。就算有,师尊也会替你扛过去。你只管按照你想的去做,护好宴儿,护好长恨殿,其他的一切,都交给师尊。

    严潼看向他,慢慢露出了一个笑。

    虽然变数颇多,他也做好了拼出性命的准备,但还是因为季珩的一句话感动。

    严潼记得严循一曾告诉过他:人要有牵挂,才能回得来。人要被牵挂,才会想回来。

    他以前不甚明白,可现在却忽然明白了。

    长恨殿和严宴是他的牵挂,而他,是季珩的牵挂。

    严潼感觉好了些,就慢慢站了起来,轻笑道:行,我护长恨殿,师尊护我。

    季珩也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笑。

    严潼看着绵延的小道,悠悠道:别的先不提,现在恐怕得劳烦师尊先御剑把我带出去。否则咱们天黑之前都走不到附近的镇子了。

    季珩点点头,拉着严潼的手腕,捏起一个法诀,凛霜剑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季珩脚下轻点,带着严潼站了上去。

    凛霜戾气太重,季珩很少用它,此时严潼再见到这把神兵,心中又是另一番感觉。

    它让他想起季珩百年来沉寂无声的守护。

    季珩并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变化,带着他很快离开,到了附近的一处镇子上住下。

    严潼也没再提起什么,只是从那天起,严潼又养成了一个习惯就算睡着也要牵着季珩的手。

    幸好季珩睡觉很规矩,也不喜欢乱动,否则轻轻一个个翻身都能惊动他。

    季珩有几次怕吵着他睡觉,就趁他熟睡慢慢把手抽了出来,结果严潼立刻就醒了,看了他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寻到他的手,又拉过去,安心握着才又重新睡过去。

    久而久之,就连季珩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但凡严潼睡在他身边,就自然而然地牵住他的手,这个动作在两人之间仿佛那支临州的童谣,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个安心的信号。

    在客栈住了一夜之后,两人就没再多做停留,很快回了魔域。

    严潼以为回去的时候会像以往一样,严宴会守在殿门口,或者叫他回家吃饭,或者跟他诉苦说玄妤又逼她练功。

    但两人回去的时候,长恨殿正殿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严潼皱了皱眉,径直往严宴的寝殿走去。

    结果刚到殿门口就听见了几声压抑的咳嗽。

    严潼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季珩也随后走了进去。

    寝殿内严宴躺在榻上,半侧着身子咳嗽,脸色苍白,榻

    边站着玄妤和骨佘。

    严潼三两步走过去,玄妤先看见的他,她也是眉头深锁,脸色不太好。玄妤起了身却一时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严潼走过去坐下,慢慢把严宴扶起来,严宴看是严潼回来了,想掩饰什么似的努力笑了一下,借着严潼的力道坐了起来,甜甜叫了声哥哥,又偏了头往严潼身后看去,看到季珩时又甜甜叫了声季珩哥哥。

    季珩皱眉看她片刻,又转头看骨佘:怎么回事?

    骨佘先行过礼迟疑片刻才道:只是普通的风寒,但因为小主人身子虚弱,所以这么久都还不见好。

    听他这样说,严潼才放心一些,又皱着眉瞪着严宴,佯怒道:又跑去哪里胡闹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严宴嬉笑着撒娇,让严潼别怪他,说自己只是一时贪玩,以后不会了。

    严潼和季珩就又在这里坐了一阵,等骨佘在一边提醒严宴需要静养时才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寝殿,大殿内只剩下玄妤师徒二人之后,严宴才松了一口气般往榻边一靠,又没个止歇地咳起来。

    玄妤给她递过去一杯水,严宴喝了下去,暂时没再咳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严宴笑着把被子递给玄妤,乖巧道:谢谢师尊,这些天为了照顾我,耗费了不少力气呢。

    但玄妤却没像平时一样笑着摸摸她的头,让她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她沉着脸坐在严宴的榻边,声音有些冷:宴儿,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严宴的笑僵在脸上,但也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原先甜甜的笑,她往前挪了挪,捉着玄妤的手轻轻晃,委委屈屈扁着嘴:师尊,你说什么呢?宴儿能瞒你什么?

    玄妤不肯再吃她这一套,冷着脸还要说什么,严宴眼珠子一转,忽然又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果不其然,玄妤一慌神就不再冷着脸了,赶紧给她输送灵力缓解。

    等缓过这一阵,玄妤又想冷着脸再问问严宴到底瞒了她什么。

    就算是身体不好又伤风感冒,可严宴到底是有妖帝血脉的人,怎么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但严宴却忽然捉着她的手撒娇道:师尊,宴儿真的没有瞒你任何事。宴儿嗓子都快咳哑了,你就别问了,好不好?

    她这么一说,玄妤又有些不忍心,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紧张严宴所以多疑了。

    玄妤嗔怪地瞪严宴一眼,严宴没心没肺地笑。

    恍惚间,日子又风平浪静地慢慢过去了十天,严潼常去西境看魔兵的炼化情况,剩下的时间都和季珩一起待在严宴的院子里,陪她说说话。

    偶有兴致,严潼还会做些小点心,严宴自然是高兴的,可她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甚至会突然昏迷过去。

    严潼因此问过骨佘好几次,开始骨佘还能坚定地说是风寒,但后来却也不确定了,可要仔细再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严潼又另寻了无数名医来治,结果都和骨佘是一个说法。

    每当这时候严宴又会劝他不要担心,过段时间就好了。

    严潼只能相信严宴,又和玄妤商量着给严宴补身子,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弄滋补的药膳,要看着严宴都吃下去才能安心一点。

    就这么过了几天,严宴竟也真的没咳那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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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潼稍稍放下心来。

    但没过几天,又发生了一件严潼意料之外的事情玄真来了长恨殿。

    更让他意外的是玄真的来意。

    严宴的院子里搭了葡萄架,葡萄架下有一方石桌,严潼几人就坐在这里说话。

    你说那些修仙门派忧心忡忡,想要和魔域合作,一起除掉阎霆?严潼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当初嫉恶如仇的,容不下他一个小小弟子的是他们,如今大难临头,要与魔合作的也是他们。

    真是可笑。

    玄真皱着眉点了点头:有人查出了那次劫走十大派的人就是魔尊阎霆,一时间,各大门派都自危起来,联名呈书青穹顶提出要与魔域合作。

    严潼嗤笑一声:跟魔域合作,亏他们想的出来。

    玄真正要反驳他什么,严潼却摆摆手接着道:青穹顶我自然会保,但其他人如何,与长恨殿无关,更与我严潼无关。

    第94章

    他态度坚决,玄真也不好再说什么。

    气氛莫名的冷了下来,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恰此时,玄妤带着严宴来了院子里。

    严宴虽不咳嗽了,但脸色看着仍然不怎么好,严潼见她来了,就起身去把她扶到自己的座位上,又站在她身边仔细问她近况,问她有没有好好吃药。

    严宴都一一答了,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说哥哥真是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严潼也不怪她,看她一脸的憔悴,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严宴嘻嘻直笑。

    玄妤也坐了过来,问起玄真青穹顶近况。

    严潼这才想起他和季珩离开的时候元德仙尊似乎也正有传位于玄真的意思,但他们离开之后又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件事也就一时忘了。

    严潼下意识地看了季珩一眼,季珩显然也正有想问一问的意思,严潼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刚好看过来。

    严潼微微笑了一下,季珩又把目光转向玄真,问他元德仙尊和百寻长老最近如何了。

    玄真闻言眼中黯了一刹,继而慢慢道:师尊一个月前就带着小师叔离开了,他没告诉任何人会去哪里,只说等我继任掌门那天,他会回来给我授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话一出,继任又沉默了片刻。

    还是玄妤最了解自家师尊,她看了看玄真,忽然爽朗笑道:师兄,差不多行了啊,以师尊的性子,肯定一月半月的就会回家来看看咱们,没什么可忧愁的,又不是生离死别。

    再说了,你是首席大弟子,难道还能因为舍不得师尊就不肯当掌门?那不是让整个修真界看了笑话?

    你舍不得师尊离开,就舍得让他丢脸,让青穹顶丢脸?

    她这么一说,玄真的脸顿时黑了又红,红了又黑,好不精彩。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知道。

    玄妤又顺势问道:师兄既然知道,那掌门授印是哪一天?我也好久没见过师尊他老人家了,等你继任掌门那天,我也带着宴儿回去看看师尊。

    玄真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极不情愿道:就在下旬。顿了顿又看向季珩道:这次我来长恨殿,除了来说合作的事情,还有件事想要麻烦衡君师叔。

    季珩大概猜到了是什么,微微弯了嘴角,点了点头。

    玄真继续道:授印那天需要开启守山阵法,让阵法重新认主新任掌门和新一代长老,所以玄真还请衡君师叔到时候能回来一趟。

    季珩笑着应下,又问他是否已经确认新任长老。

    玄真道已经定了,是百寻师叔门下小弟子顾链,当年的新弟子历练中,跟严潼一起去过千面山的那个。

    严潼对这个顾链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似乎是个很喜欢倒腾吃食的小弟子,跟在百寻小师叔身边,永远都是温温和和的。

    季珩倒是还记得,说玄真没挑错人,顾链虽温和,却是个心性坚韧的,还难得心中自有一把衡量世事的尺子,是个可堪大用的人。

    几人就继任大典的事情又聊了几句,玄妤刚想再问什么,却忽然肩上一沉,回头一看,严宴已经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

    玄妤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与众人道了失陪就把严宴轻轻揽进怀里,横抱起来。

    临走前严潼还不放心地用手探了探严宴的额头,确认没什么事才让玄妤把她抱回寝殿休息了。

    玄真也没再多坐,季珩知道他如今事多,就让他先回青穹顶了。

    季珩和严潼又坐了会儿就回了正殿。

    严潼枕着季珩的腿躺在美人靠上,手里剥着一颗紫葡萄,等剥好了,就把果肉举起来喂到季珩嘴边,季珩张嘴吃下去,一只手的手指绕着严潼落在他腿上的一缕头发。

    师尊,我喜欢你。严潼看着他把那颗葡萄含进嘴里,片刻喉结动了一下。

    他这么突然的表白让季珩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怎么突然

    严潼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拉过来在指间轻轻落下一吻:我想说,自然就说了。

    季珩耳垂红了一点,嘴角弯了弯。

    严潼把两人的手扣在一起,沉默片刻,慢慢道:师尊,今日玄真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季珩没直接回答,顿了片刻反问道: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严潼摇摇头,望着屋顶出神:可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当年他们因为对魔族的恐惧和仇恨,就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如果我也因为对十大派的恨而牵累整个人界,岂不是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了?

    可如果答应,谁能保证他们的忠诚?

    他们恐惧阎霆的力量,所以不惜与妖魔合作。可他们对我的忌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到那时候,魔域必然受创,你我那时候都不能保证还有余力护好宴儿,护好长恨殿。

    如果那时候他们叛变,想借机血洗长恨殿,我又该当

    如何?

    师尊,非我无情无义,实在是人这东西,太难捉摸。

    他说完后就闭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大拇指摩挲着季珩的手背,可季珩却迟迟没有出声。

    师尊?

    他睁开眼看季珩也在看着他,温柔平和的,和他视线相撞的时候弯了弯嘴角:没有什么对不对,也没有什么该不该。

    你是魔域尊主,有责任护住你的子民。

    他们是仙门正派,也有责任护人间安泰。

    不管你作何选择,我都一直陪着你。

    严潼直直看进季珩眼里,片刻道:好。

    他没说他会怎么做,但他想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话,天下渐晚,就歇下了。

    翌日。

    严潼和季珩刚起身,侍女就进来传话说严宴那边来人请尊主和仙尊过去用膳。

    严潼笑了笑,想着严宴着丫头病了大半月,总算是快好了,他心情不错,梳洗过后和季珩一起往严宴寝殿去了。

    但出来迎严潼和季珩的却是玄妤。

    严潼愣了下:宴儿呢?

    玄妤无奈地笑笑:昨晚就一直跟我念叨好久没请你和师叔过来吃顿饭了,今日一定要早起做顿饭给你们吃。

    结果早上却赖床起不来,边嘟囔着要请哥哥吃饭边又睡过去了。

    我瞧着她一片心意,就自己弄了些早点,请你喝师叔过来坐坐。

    她这会儿估计还在梳洗呢。

    严潼闻言嘴角的笑意不禁大了些,跟着玄妤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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