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作者:英俊的锤儿

    一瞬,所有负面的情绪攻占了宁止的大脑,撕心裂肺地疼痛袭来,手里的剑竟是“当啷”落地。他俯身重重地喘息,额上的汗滴落到睫毛上,手掌隐隐作痛,这才发现右手的虎口,已然被方才那一击震裂,有血丝不断溢出。

    周身的剧痛,他吸气,靠在云七夜的身上不让自己倒下去。

    “宁止?”云七夜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渐进疲累的身躯重重地依着她,她听见他轻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保护……不了你。是我,太过相信自己的力量。

    云七夜眼里,蓦地一湿,唇瓣张张合合,终是轻声回道,“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这样的你,此时此刻,仍不忘记保护我。

    黑人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里的光芒浮动不定,嗤笑道,“不是要速战速决吗?你们二人,谁来?”

    云七夜扭头,就见那黑衣男人握剑,翻转了一个剑花,杀意汹涌。下一瞬,破空声冲天而发,黑衣男人化为一条凌厉的黑影,毒蛇一般向二人袭来!那条黑影刚开始时只是黝黑的一道,片刻之间,竟已化身万亿,无处不在,将宁止和云七夜的所有退路封死!

    云七夜皱眉,猝然之间,手腕一转,转为银色。随之来而,一声锐利的破风声乍起,刺破了汹涌的杀意,一道银光从她的手上发出,在阳光下划出道道彩光,向那黑影的最盛处袭去!

    宁止脸色微变,终是,云七夜当着他的面出手了!

    眼前,就见那银光和黑影瞬间在空中纠缠在一处,云七夜使力一挥,只听黑衣人“啊”的一声闷哼。顷刻,那万道黑影突然寂灭,银线顿时扑了个空,云七夜忙不迭收回。

    黑衣男人的后背被云七夜击中,他顿住身形,站在数米开外,若有所思地盯着云七夜。

    云七夜根本不等他反应,突然跃起,银线直袭黑衣男人的面部!

    刚才,她就是用这条线袭击了他!黑衣男人怔愣,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根几近透明的银丝已经袭到了他的咽喉处,距离之近,不过一寸!

    他脸色微变,忙不迭挥剑将那银线搅住,电光石火间,云七夜的另一只手快要袭上他的胸膛!他骇然,这才反应过来中了计,这一击来势凌厉,若真被云七夜击中,只怕难逃穿胸断骨之祸!

    不远处,宁止擦去唇角的血,强行将那阵咳意压制了下去,扇子出手。终是和云七夜一起,生死与共!

    该死!又来一个!

    黑衣男人忙不迭朝后闪退数步,险险地避开了云七夜的掌。下一瞬,不等他站稳身形,眼前又是一道银芒乍现,如闪电般划破长空,扇形的刀面霸道袭来!

    一对二,男人的脸色微变,吃力地挥剑抵挡,就见白色的剑芒如同鸟翼一般张开,瞬间变化万千,将连续袭来的银线和扇子抵挡在了身前。

    忽的,云七夜迅速还击,只听“噗呲”一声响!

    黑衣男人的身躯猛然一震,肩头已然一片血红,那根银线竟然直直刺进了他的肩头!他皱眉,连哼都不哼一声,奋力将宁止和云七夜的攻击抵挡出去,迅速朝后退了几步。

    那根诡异的银线,似乎在剧毒中淬炼过,从刺进肩头的那一刻起,就将毒液带入了每一滴血液。很快,每一滴血,都化为剧毒的毒汁,渗入了他的肌肤。

    他惊怒交加,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七夜,“找死!”

    云七夜根本不给他停顿的机会,她再次飞身跃起,诡异的是,她的速度并非特别的快,但是她的身法却带着浓重的鬼魅气,黑衣男人甚至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那根银线已然又在眼前。

    他想要躲闪,然而,根本来不及。电光石火间,他居然单膝跪了下去,险险地避开了银线,而后迅速朝云七夜挥剑!

    不想他居然用这招躲开,云七夜微顿,激战之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身形宛如精怪,灵动之极,也狠辣之极。一招落空,右手五指一旋,银线又掣出,探出半个的身子如悬壁牵萝般,瞬间从空中倒挂而下,向黑人男人的头顶袭去!

    黑人男人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挥剑,直刺云七夜的面部。云七夜一惊,身形翻转,迅速避开。就听“唰”的破风声响起,黑衣男人的剑擦着她耳畔的发丝掠过,居然削断了她一缕头发!

    宁止迅速补上,只觉得眼前一缕黑色物体飘过,他反射性地握在手里,而后挥动扇面刺向黑人男人的脖颈!

    黑衣男人虽然勉强躲开了云七夜,情形已经狼狈不堪,宁止追击而来,他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霎,一股极为森冷的内力,怒龙一般刺穿空气,向黑衣男人恶扑而来。怒涛汹涌,死亡一般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宁止!

    黑人男人暗叫不妙,正要使用内力抵挡,肩头突然又是一阵刺痛。这股刺痛绝非来自外力,而是源于身体深处,仿佛一根毒牙,瞬息没入心脏,痛彻神髓,完全不能抵挡。那银线的毒,太厉害了。

    他全身的真气顿时一滞,刹那间,宁止的扇子便要斩落在他的脖子上,他惊呼一声,慌得倒向一旁!

    扇子落空,宁止反应迅速,又是一掌打出,直袭黑衣男人的肩膀,霸绝的内力透体而过!

    “啊!”黑人男人发出一声痛呼,整个身子立时被击得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他狼狈地站起身来,勉强撑住身子,呕出了大口鲜血,渗透了面纱。鲜血瞬间化为墨黑,淅沥落下。

    他抬头盯着宁止和云七夜,眼里尽是怨毒之色。突然,他又咳嗽着大笑起来,这一笑牵动脏腑,忍不住又呕出一口鲜血。他也不去擦拭,只是缓缓拾起地上的剑,濡血的双唇微微抽动,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呵呵,三生有幸。”

    宁止和云七夜互相看了一下对方,不明所以。

    又听那黑衣男人一声叹息,目不转睛地盯着云七夜,声音低若鬼魅,在崖底悠悠回荡,“我以为是我学艺不精,不,是你太强了,能输给你,死而无憾。哈哈哈哈。后会有期呐,沧澜尊主。”

    他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宁止,不待两人反应,快若闪电地飞出了崖壁。

    眼见他逃走,宁止和云七夜不由松了一口气,迅速平复气息。宁止闷咳了几声,转头看了一眼云七夜银色的手,以及渐进收回去的银线,心下已经了然。

    却原来,她是沧澜尊主。

    他自是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却不想竟不简单到了此等地步。盖世武功,巫蛊术法,千里驭尸……以及,未来的教主之位,长生不老。

    ——沧澜尊主。

    胸口倏地汹涌,他硬生生将那股腥热压制下去,冲云七夜淡淡道,“回去吧,往后……不用出来散步了。”

    云七夜微怔,看了一眼宁止,从男子眼里,她分明看到了疏离和冷漠。是了,她的身份已然暴露了。他知晓了她的身份,是怪物一样不容于世的沧澜教徒,哪里还敢接近。

    她以为,她可以和他相处,可以和他当朋友。却原来,还是不可以。宁止和其他人一样,在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开始,就疏离了她这个怪物。

    可心底那股强烈的失望和委屈,又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这几天他们相处得还算和谐,她就以为……呵,是她愚钝,是她贪心。

    她怎么就忘了,他们终究不是一类的人啊。

    是呀,她这样污秽的人……

    不容于世。

    她看着宁止,蓦地歪头,黑色的瞳孔转为红色,一瞬竟是笑了,容颜灿烂。

    宁止,没关系,就算没有你,我也……也可以笑。

    真的。

    来的时候,却没发现,他们居然走了这么远。

    他们走了许久,才走了一半路程。宁止回到山坡上,将丢在草地里的医书捡起。

    两个人,一前一后。只顾走路,一路无言。

    回到军营里,天色已经不早,夜幕低垂,点缀了几颗零碎的星子。校场上,将士们点着篝火摔跤唱歌,热闹极了。

    无意间看见宁止和云七夜,郑将军大步走过来,笑道,“殿下小云,你们怎么才回来啊?走吧,咱们一起热闹热闹吧!”

    姚都尉使劲地冲云七夜眨眼,“对啊对啊,小云快来,跟哥哥一起摔跤去!哦,还有殿下!”

    “不了,我困了。”两个人,异口同声。

    不曾声张遇袭一事,两人各自回了营帐。

    方进了帐,云七夜便躺到了床上,闭眼许久,也睡不着。即使此刻身心俱疲,已经困到了极点,却还是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窒息的感觉,她一闭眼,就会看到黑暗里的师父,以及圣湖下面的彼岸花。

    她睁眼,怔怔地望着帐顶,久久不动。倏地,靠着窗户的烛灯猛地晃动了一下。今夜无风,烛火怎会乱动?

    她身子一紧,迅速起身,低喝一声,“谁?”

    “是我。”低声回应,一身士兵打扮的男子悄然进账,竟是凤起。

    云七夜微微一怔,目不转睛地看着凤起,一瞬竟有些惊诧,他的武功尽出她手,她居然没听出他的步法。

    帐内,烛火映照着男子的面,形成两道风景。露在面具外的脸颊被烛火映照得明亮温和,而另一侧,则被黑暗掩盖,浑然生出一股淡漠。

    云七夜开口,“你不是在乾阳吗?何时来北齐的。”

    凤起缓步走向她,淡淡道:“我不放心师父,就来了,也是刚到。”

    闻言,云七夜抿唇,静默了半晌后道:“我们认识多久了?”

    凤起微微一愣,不想她竟会问如此的问题,想也不想,张口回道:“十年零四个月。”

    云七夜一声笑,呼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真是久啊。”久到,她已经有些模糊了,记忆里,只剩下那日的相逢。

    第一次下山,幼年的女娃坐在马车里,她挑开车帘,兴奋地望着街边的行人商铺,货品小贩,这些嬉笑怒骂,有表情有动作的人,可比教里的人有趣多了呐!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马车辘轳行过,却在一刻倏地停了下来。

    车厢里,沧澜千花蹙眉,略带着不悦的声音响起,“怎么停了?”

    驾车的人恭谨道,“主人,前面有一群人把路堵住了,只能过人,车过不去。”

    闻言,孩子将身子朝车外探了探,就见前方不远处,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大声叫嚷着什么,热闹非常。

    “他们在做什么呀?”她开口,尚还稚嫩的声音好奇极了。

    驱车的男人站起身来,待看清楚了,冲车厢内回了一声。“小姐,是些人牙子,他们在卖人。”

    “卖人?人也可以卖吗?”何曾听过这样的事情,孩子转头乞求地看着男人,小声试探道,“师父,我们可不可以……去看看?”

    男人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心情似乎很好,旋即答应,“有何不好?那就去看看吧。”

    不刻,两人下了车,孩子一路小跑在前,小小的身躯轻易地挤进了人群的最前方,但见好些衣衫褴褛的人或坐或站,被人群围在圈子里,头上齐齐插着一根稻草。

    她不解,抬头问男人,“师父,他们的头上为什么插着草啊?”

    男人不疾不徐道,“草表示贱的意思,插根稻草,就表示这人家里,地无一垄,房无一间,粮无一粒,饥饿难耐,贫穷得如同这根稻草一样,命如蝼蚁低贱,需要将自己卖出去,才能有生路。”

    原来如此,孩子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那就是命如草芥啦。”

    人群正中央,尖嘴猴腮的人牙子不停地游说着围观的众人,“各位,都来看一看啊,看一看!不买没关系,看一看!有看上的,您就买,价钱好商量!喏,尤其那一波,别看他们穿得不好,脏是脏了点,可洗干净了,那全是上等的货色啊!没病没灾的,什么活都能干,买回去,保管您满意,乐得笑哈哈!”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买走了几名奴隶,但大多数是抱着看戏的心情,不停地冲着场内指指点点。

    一身红衣的女娃站在人群里,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吃一会儿糖葫芦,看一会儿场中央。很快,她发现了一抹异样,场内的奴隶不全是大人,还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孩子。

    同她一起,一名买主亦是发现了那名衣衫破损的孩子,他走近,将孩子的下颚挑起,想要看清楚他的长相。

    是个男孩,七八岁的年纪,略有些肮脏的脸上,一双墨灰色的瞳灼灼有光。让人惊诧的是他的左脸上,竟生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鸟。

    “奇葩啊!”买主不由一声喟叹,啧啧称奇,忍不住伸手搓了搓那凤凰。这才发现凤凰不是刺上去的,也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天生长在肌肤里。

    见状,人牙子忙不迭讨好道:“客官,您瞧瞧,这孩子生的多奇特啊!也不贵,三十两银子,人您领走!”

    买主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要是把这孩子买回去,再倒手卖去做小倌,也不知道那些男人喜不喜欢?”

    小倌?墨色的眼瞳瞪大,自幼混迹大街,怎会不知那是什么勾当!

    “你要是敢买我,我就敢杀了你!”他呲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买主,眼里的光芒一瞬刺眼,连带着他脸颊上的凤凰也好似要怒飞而出。

    这孩子的眼神真是……凶狠得厉害呢。

    买主一愣,心下生出一股不舒服,悻悻地放开了手,冲人牙子摇头,“算了算了,这孩子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再看看别的。”

    人牙子一急,连忙道:“别啊,要不二十两?多便宜啊!”

    买主瞬间心动,忍不住又看了看那孩子,但见那双带着怨气的墨瞳,利箭般朝他刺来,宛如一头不服驯养,也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兽。

    他不由移开视线,眼珠子一转,心下又泛起了嘀咕,不对啊,这才一下子,人牙子就降了十两银子,该不会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这人牙子着急出手,要坑他当冤大头吧?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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