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作者:英俊的锤儿

    容城。

    天快黑的时候,曹飞虎只身一人来到了陆家庄,他见过陆母后,又拜祭了陆乙。

    陆乙的灵位前,素来刚强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不能自已,仆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起来。

    他眼眶通红,平复了许久,才强忍着眼泪,冲陆母道,“伯母,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便,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陆乙生前和我最是要好,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我就是您的亲儿子。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

    陆母怔怔地望着儿子的灵位,眼眶一酸,止不住的泪水流出,这一个月来,她几乎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许久后,她点了点头,哽咽道,“难为你这孩子,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若是乙儿泉下有知,也会欣慰有你这么个好兄弟的。”

    曹飞虎擦了擦眼泪,扫了一圈大厅,“伯母,怎么没见嫂夫人呢?我还未曾见过她呢。”

    陆母叹了口气,无奈道,“曹霜呐,她在后宅呢,我不让她出来见客。她才十七,也是可怜人,才新婚就成了未亡人,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曹飞虎点头,哦了一声,又道,“伯母,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陆母扭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大黑了,从陆宅到渡头,还有一截子距离。思及此,她对曹飞虎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今晚就别回去了,还要摸黑渡河,不方便又危险。这宅子里还有几处空房间,你住下,明日再走不迟。”

    正合曹飞虎的心意,他佯装不好意思,“那就有劳伯母了,却之不恭,叨扰了。哦,对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伯母能否答应?”

    陆母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但说无妨。”

    “我想去陆兄生前的房子里住,我与他自幼要好,今日才知道他已经……”

    想起往日同陆乙的情谊,曹飞虎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为防陆母再次伤心,他忙不迭擦掉泪水,“伯母,我与陆乙有说不完的话。我走之前,他还同我说,等我回来的时候,要与他秉烛夜谈,不醉不归。如今,我与他阴阳相隔,不能再相见了。我想去他生前的房子住上一晚,与他的亡魂说说话,也是好的。”

    陆母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是开口,“乙儿生前的住房,算是凶宅了。为了破案,我一直未动,现在仍是喜房布置。这么久了,也没人能查出他的死因。我这个老婆子也有些死心了,罢了,既然你要住,就去住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些新被褥,夜里寒凉,莫要冻着你了。”

    望着白发苍苍的陆母,曹飞虎心头一酸,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已故的老母。他起身,跪在地上,冲陆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心下暗道,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同九殿下查明陆乙的死因,为兄弟报仇!

    是夜,曹飞虎便留在了陆宅,就住在了陆乙和曹霜的喜房里。见状,几个下人不由竖起了大拇指,直夸曹飞虎果真是陆乙的好兄弟,放别人,哪个敢住这种凶宅啊。

    “有兄弟如此,也不枉老爷来过这世间一遭了。”

    “是呀,老爷那么心善的人,外人都说他脾气怪,那是他们不了解咱们老爷。咱们老爷,可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善人了。”

    “谁说不是呢。”

    “你们说,有人住在了我同老爷的喜房里?”忽的,一记清幽的女声响起,吓了几个仆人一跳。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曹霜从暗处现身,十七岁的年纪,一身白衣缟素,鹅蛋脸,柳叶弯眉,神态娇媚,实在是一个出色的美人。只是晚风中,她站在暗处,身形纤瘦,有了一丝萧瑟之感。

    为首的仆人忙不迭恭谨道,“回夫人,那人叫曹飞虎,是老爷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刚才他来祭拜老爷,老夫人见天色不早了,就让他留在府里住下了。曹老爷和咱们老爷要好,他说想住在喜房里,陪老爷说说话。”

    曹霜皱眉,“老夫人就允了?那房子不是不让外人随便进入吗?”

    “曹老爷不是一般人,平日里,咱们两家经常走动,他和老爷亲如兄弟,几乎就是老夫人的半个儿子了。”

    “是吗?”曹霜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不悦,“既是老爷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今天才来祭拜。”

    “夫人有所不知,他也是曹家庄的人,您和老爷成婚的那日,他也来吃酒祝贺了,只不过第二日便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曹飞虎也是曹家庄的人?曹霜的脸色微变。

    另一名仆人又道,“夫人,今晚您还去喜房祭拜老爷吗?这个时辰,恐怕曹老爷已经住下了,多有不便啊,不如您明日再去吧。”

    “哦,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忙吧。”语闭,曹霜径自转身走了。

    喜房的大厅里,还摆放着陆乙的灵位,桌子上祭着瓜果点心,还有一鼎香炉,攒满了香灰。一旁,有香烛燃烧过的痕迹,滴满了烛泪。

    曹飞虎进房后,里里外外瞅了瞅,也没瞅出什么端倪来。他挠了挠头,心里纳闷,这也没看出来啥问题啊。曹霜这小妮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干脆坐在祭桌前,和陆乙的灵位说话,“老陆啊,你说说你,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个结局。可惜了你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医术,后继无人啦。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帮帮我们,给点提示,也好让我们早点给你报仇雪恨。要真是曹霜和王之阳那对奸夫淫妇杀了你,我一定提着他们的头,在你坟前祭拜!”

    然,屋子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安静极了。

    “哎。”曹飞虎一声叹息,看着陆乙的灵位出神,再无言语。

    亥时的时候,他两眼酸涩,有些困了,正欲就寝。就听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正欲脱衣的动作一顿,扭头看门,这么晚了,谁啊?

    他还未说话,门面的人先说话了,清脆的女声响起,“曹老爷,可睡了?”

    曹飞虎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来了个女人,也不知避嫌。他正欲说睡了,转念一想,万一对方是曹霜,岂不是错过了。

    “哦,还没睡。你且等等,我这就来。”他大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就见外面站着一名小妇人,还有两个小丫鬟。

    看那小妇人的容貌年纪,他心下暗道对方是曹霜无疑了,呸,这小狐狸精按捺不住,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他佯装不知,开口询问,“敢问您是?”

    曹霜福身作揖,一本正经道,“奴家曹霜,是陆乙新过门的妻子。”

    果然是她!曹飞虎心下恨恨,强忍着才没有爆发出来,尽量平静道,“哦,原来是嫂夫人啊。这么晚了,您来有什么事吗?”

    曹霜淡淡道,“先夫不幸过世,我每日都会来新房祭拜他。不想今日您也在,但是我不想断了这习惯,就壮着胆子来了。冒昧之处,还望曹老爷见谅。”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就见丫鬟们手上捧着托盘,放着新鲜的瓜果点心,还有两根拇指粗的香烛。

    这小蹄子,装得可真好啊!等着吧,他迟早扒了她的狐狸皮!

    曹飞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来如此,夜里风寒,嫂夫人快请进。”

    “叨扰了。”曹霜带着两个丫鬟进屋,径自祭拜起了陆乙,为他洒酒点香,神色悲戚,纤瘦的身子一抖一抖,居然无声地哭了起来。

    “夫人,节哀啊,莫要哭坏了身子。”两名丫鬟忙不迭劝慰,心道,夫人可真是痴情啊,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每天都来祭拜老爷,一早一晚,从不间断。

    若不是今天曹飞虎来了,她应该会和平日里一样,是不会叫她们的。夫人思念老爷,会独自一人在屋里和老爷说说话。

    哎,真是个痴情的好女人啊。可惜,命太苦了,才嫁进来,老爷就出了这样的祸事。可怜了夫人,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白虎星下凡,生生害死了老爷。

    曹飞虎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曹霜,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先入为主,他总觉得曹霜这女人装腔作势,一双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刻,曹霜祭拜完毕,起身冲曹飞虎一礼,“曹老爷,时候不早,奴家告退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好,嫂夫人慢走。”曹飞虎还礼,将曹霜主仆三人送到了门外。等她们三人出了院子,他才回屋。

    不刻,门外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不过声音很低,三长两短。曹飞虎噌的从床上坐起,忙不迭开门,就见宁止三人在外面,他慌得将几人请进屋里。

    “殿下,曹霜刚走,她来祭拜了陆乙,我也没发现有啥异常。”

    宁止点头,几人又在屋里查看了一番,也是一无所获。不刻,几人在正厅集合,纷纷摇头,难掩面上的失望。

    云七夜在正厅里待了一会儿,不由皱了眉头。刚才也没有注意,时间一长,她居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好像是安眠香,而且出自沧澜教,是做迷香之用的。

    她心下一惊,慌得又闻了闻,竟然发现喜房里不止有安眠香的味道,还有辟尸香的味道。辟尸香亦是出自沧澜,是一种用来掩盖腐尸味道的香料。

    她骇然,这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安眠香就算了,辟尸香又做何用?

    她忙不迭在屋内寻找,很快在祭台上发现了异样,那两只祭祀用的香烛,不是一般的香烛,一只掺了安眠香,一只掺了辟尸香。

    她慌得将香烛熄灭,心下震惊,很快反应过来,难道这间屋子里有尸体?她扭头又查看了一遍屋子,并没有发现哪里可以藏尸体。

    见她熄灭了祭奠的香烛,神色异样,宁止道,“怎么了?”

    云七夜缓了缓神色,尽量自然道,“殿下,这香烛有问题,我以前……和西域的商人有过来往,熟悉这味道,不出意外,这香烛里掺了安眠香。”

    “做何用?”

    “迷香。”

    闻言,曹飞虎瞪眼,气的不轻,“我说呢,曹霜那小妮子,进来以后就贼眉鼠眼的,一个劲儿乱瞟,原来在这儿做了手脚!我现在就去找她,他娘的小蹄子,居然害到老子头上了!她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曹某人是吃素的吗?!”

    宁止出声制止,“别动声色,莫要乱了阵脚。”

    曹飞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殿下,我又急性子了。那您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啊,我都听您的。”

    “咱们这么办……”众人聚在一起,宁止低声交代了几句,几人迅速离开了喜房。

    半个时辰后,夜阑人静,一抹窈窕身影偷偷摸进了院子,伸手敲了敲门扉,“曹老爷,可睡了吗?曹老爷,我是曹霜啊,方才好像将耳环丢在这里了,您能开门吗?曹老爷?”

    房内,许久不见动静。

    成了!

    曹霜面上一喜,忙不迭从怀里掏出匕首,插到门缝里,将里面的门栓一点一点划开,很快推门而入。

    她用纱布蒙住口鼻,进了房,点亮了火折子,借着明灭不定的光,朝内室而去。刚进内室,就听见床上的人仍在酣睡,发出阵阵呼噜声。

    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安眠香果然厉害。她定了定心神,摸索到了曹飞虎的床上。

    垂下的床幔里,一个人呼吸均匀,睡得极沉。她不敢耽搁,伸手掀开床幔,就见曹飞虎背对着她,鼾声如雷。

    她冷哼了一声,弯下腰来,将床上的人往外拖拽。曹飞虎睡得沉熟,身子也重,她废了半天力气,才拖动了一点,很快就出了一身的汗。

    “和头死猪似的。”她恼怒地喃了一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弯下身子准备拖人。恰逢其时,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叹息,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来,她拍了拍胸口,怕什么,他中了安眠香,一时半会儿醒不来的。

    思及此,她安下心来,拽着曹飞虎的胳膊继续托拽。下一瞬,床上的人居然一个翻身坐起,手指迸出,在她身上点了三下。

    曹飞虎醒了?!

    她骇然,当即想要转身逃跑,可身子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只觉浑身酸麻,竟一动也不能动,就那么定在了原地,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点了穴道。

    下一刻,床上人下地掌了灯,又回到床前,扯下了曹霜的面纱。与此同时,宁止几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最后面进来的,赫然是曹飞虎。

    曹霜大惊,扭头看方才床上的人,果真不是曹飞虎。她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

    方才躺在床上的人,正是秦宜。

    曹飞虎走到曹霜跟前,不禁怒道,“贱人,你半夜三更地爬上我的床,还要不要脸!”

    “我……我,你算计我!”曹霜的声音抖得厉害,惊慌失措地看着众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家里!”

    曹飞虎冷笑,“我呸,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啦?”

    云七夜细细打量曹霜,听她呼吸吐纳,并不是会武功的人,不可能是沧澜教众,那她从哪里得来安眠香和辟尸香?

    宁止冷冷地看着曹霜,毫不讳言,“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样杀害了陆乙的?”

    曹霜的脸突地煞白,有些结巴道,“你……你胡说什么,陆……我先夫是自杀身亡的,我哪里有杀他,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们快放开我,要不然我就喊人了!”

    死鸭子还嘴硬!曹飞虎怒不可遏,冲上前去就煽了曹霜一巴掌,曹霜的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你这个坏女人,就是你杀了我兄弟!你说这大半夜的,你跑到我房里干什么!是不是怕我查出什么,来杀我灭口啊!你这个毒妇!”

    曹霜一动也不能动,巴掌大的小脸立时浮肿了一片,泫然欲泣,“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杀陆乙,你不要胡说!我来你房里,不过是……不过是,我还这么年轻,夫君就死了,我……”

    她哭哭啼啼的,哽咽道,“我没有恶意,我这么晚来,是想同你……同你共度春宵罢了。是我不对,我耐不住寂寞,我有愧于先夫。”

    “我呸!不要脸!淫娃荡妇!偷人还说得这么诗意,简直不要脸!”曹飞虎连连吐唾沫,指着曹霜的鼻子直骂,“不过你当我信你?你想偷人,那为啥你要用迷香?你咋不用春药呢!你这个女人,满口谎话,分明就是你想害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曹霜连连摇头,抵死不认。

    秦宜道,“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你分明是起了坏心,刚才我躺在床上,你进来以后,使劲将我往床下拖拽。若你真想偷人,怎么会做这些?”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曹飞虎瞪眼,伸手直戳曹霜的额头,“臭不要脸的,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想诓骗老子!你要真是偷人,刚进来就该脱衣服了!”

    话糙理不糙。

    可以肯定的是,曹霜进来的目的,不是偷人。但是如果说她要害人的话,也不太对劲。若真是害人,她身上还带着匕首,直接可以结果了床上的人。

    即是如此,她拖拽床上的人,做什么?

    言情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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