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主角搅基的可能性 作者:言者

    陈在白色之上,发丝中隐隐似有银光流动,眉目疏淡,唇色苍白,正是云初。

    这倒是云行万万没想到的。云初身居高位,竟然屈身前来。

    却说那云初刚跃上横梁,就察觉到了对面之人,正是早上说要出宫游玩的云行。出宫游玩竟然游到了这样危险的地方,倒真是好兴致。

    一个时辰前,他听到侍卫报告云行跟着一名气度不凡的胡人男子走了,便有此猜测。不出他所料,云行果然在此。

    云行再如何胡闹,他都可以不管;但此事关系到敌国王子,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找到了失踪的人,云初再留在这也是徒生事端。当下,他便朝云行瞥了一眼,示意云行跟着离开。

    看云初的眼神,云行就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他那稠帕只能骗住不熟的人,在朝夕相处的人面前,自然是形同虚设。当下,他便悄声跟着云初离开了。

    离胡临的住所稍远后,云初才从房顶跳下,如平常一般在路上行走。

    云初挑的路都是些狭窄的巷道,人很少。

    二人无法并行,云行一路跟在他身后,云初不说,他也沉默。

    二人走了颇久,云初突然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只呵斥道:“胡闹!”

    巷子边上的一家人家里种的果树长势颇好,沉甸甸的果实都蹿出了围墙。空气里一片馥郁的果香。

    “那胡临真名阿萨可查阿莫衣,乃是阿布里拉族的王子。你如此贸贸然与他结交,又贸贸然跟踪于他。你可知道一旦出了差池,要惹出多大的事端?”

    阿布里拉族的王子?看来云行的直觉没错。

    云行在见到云初之前,还怀疑过与胡临有所勾结的可能是云初,但如今云初既然偷偷来此,那么这样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了。既然云初已经查到胡临此人的身份,云行也乐得轻松。

    云行低垂着脑袋,尽量把声音放无辜些,“九叔,我知错了,下次再不会犯了。”

    “知错?呵,”云初蓦然回头,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警告,“我不论你是谁,为何会在行儿的壳子里。但是,既然你如今身在太子之位,就必须肩负起责任。以前的行儿虽然胡闹,但是,在大事上一直谨小慎微。”

    一字一句,敲在云行的心坎上。

    前身在大事上的确小心谨慎,原因也出在云初身上。云初唯一一次对着前身发火,正是因为前身在接待外国使节时,太过不得体。

    有了那次的教训,前身哪怕再顽劣,面对邦交的大问题,也能尽量做到应对有度。

    而云初这么说,不知是确定他不是前身,还是纯粹的试探。

    思及此,云行反问道:“九叔何出此言?”

    “行儿的一切我了如指掌。”云初的视线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如星夜般的眼眸,“不必担心我揭穿你。你来接替行儿,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间,云行不知是否该为那名同唤云行的少年默哀。

    云初已经把事摊开来了说,云行干脆大方承认了,“既然知道我不是原来的云行,你又何以如此笃定我会按照你说的话去做?”

    云初再次提步前行,嘴里则回答:“你不必问我原因,你只需要问你自己,是否果真会如我说的去做?”

    “九王爷不愧是九王爷。”有云初、皇帝和前身这三个因素在,刚才的建议,云行必定会遵从。只是,这个度就由他自行把握了。

    既然二人已经开诚布公,云行便直接问道:“那阿布里拉族王子来京所为何事?”

    云初行进的步伐丝毫不变,纱质的白袍被破开的气流撑得微微鼓荡开来,“有暗探发现他与朝中大臣有所往来。”

    云行疑惑地皱眉,“既然知道他居心叵测,为何不将他一举击杀?”

    云初闻言只道:“他若死了,两国必定兵戎相见。”

    云初的忍让倒是让云行颇感意外,以他的琴声来看,他可不像是会妥协退让的人。

    此时,巷道的围墙内偶有稚儿的嬉闹声传来,无忧无虑得让人心寒。

    “我占了云行的躯壳,如此灵异神怪之事,你何以能如此平淡地接受?”

    ☆、第28章 宫墙之内(四)

    云初抬头,目光看向遥远的天空,“你可有听过一种人,可与天地沟通,知他人不可知之事?”

    因为天赋的原因,他尚在襁褓之时,就被国师暗中收为弟子。这样的天赋太过惊人,为防国师遭遇不测,也为集中王权,历任国师都隐姓埋名,除当朝皇帝和他的接班人外,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所以你知道我不是原来的云行?”难怪云初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难怪云初如此笃定他不是原主。

    云初淡淡地应了声,“嗯。”

    若是原先的云行,云初也不可能和他说这些。

    云初见到前身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以他的资质,难当大任。偏偏现任皇帝再没其他子嗣。云初无法,只得将他养成个废物,也容易控制些。

    却没想到,一次中毒,竟给了他意外之喜。

    身为国师,他的心中只有云国,只有云国子民。这也正是他会亲自去寻云行的原因。他要寻的不是云行,而是云国太子。

    他不在乎谁当皇帝,也不在乎自己将来有何际遇。他在乎的只是云国的未来。

    上天告诉他,现在的云行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君王。

    那么,太子这具躯壳里住的人究竟是谁,又有何重要?

    他云初追求的从来不是大权在握,他要的不过是云国国运恒昌。

    正当他们交谈之间,一个羽毛毽子突然落到了云初面前,紧跟着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到处寻找那毽子的踪影。

    云初见状,俯身拾起毽子,递给了小男孩。

    那男孩这才注意到云初的长相,瞬间惊喜地瞪大了眼,抱住云初的大腿,仰起脸,喊道:“啊!我知道你!你是九王爷!”

    云初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并没有否认。

    “爹娘都说九王爷可厉害了。惩办贪官,接济灾民,安邦定国……”男孩说着说着就放开了抱住云初的手,转而掰着手指细数起云初的功绩来。最后,他扬起大大的笑脸道:“我长大后也要像您这样厉害!”

    “嗯。好好努力,你一定可以像我一样厉害。”云初温柔地鼓励道。趁着男孩发愣的时候,他便越过男孩离开了。

    云行跟上云初的脚步,同样越过了那男孩。云初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都能如此温柔,又怎会对前身毫无感情?

    “或许你没有你自己想象中那样冷血。”

    云初低低地笑了,“那男孩,三十年内,必定位极人臣。”不知是否是云行的错觉,他在笑声中听出了几分邪肆之态。

    云行苦笑了一声,“那么,你也知道,我来此就是为了助你?”

    这也是云行最近最为苦恼的问题。他注定只能帮助云初,而云初显然没有分毫要离宫的意思,这样又如何完成让宫廷背景崩溃的任务?莫非真要如那个声音所说的,借他人之手?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云初尚未回答完,突然猛咳了一阵。

    云行从背后只能看到云初抽出了随身的稠帕,似乎是捂到了嘴边。半晌,云初才平复,“你太过心善。哪怕没有我,你自己也会成为你自己的束缚。”

    转眼,二人已经接近了宫门,云行刚要向云初道别,就听得云初道:“明日起,我会教你为君之道。”

    自从那日起,云初果真每日下午都给云行授课。

    云初教学极严,哪怕云行认真听课,只要无法对云初提出的问题作出自己独到的见解,便会被呵斥。

    这样的态度,和以往截然不同。

    皇帝如今见云初如此悉心传授,对二人的往来也没有当初那么反对。

    正当云行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时,边疆突然传来战报,阿布里拉族举兵进犯北疆。

    此次进犯,由阿布里拉族的族长亲自率军,阿布里拉几乎是倾一国之力,而他们的士兵又个个骁勇善战,边疆防线节节溃败。

    御书房内,皇帝看到战报后震怒,立即急召朝廷各部要员,商讨对策。却独独漏了云行。

    皇帝简单地把战报叙述一番,便问诸位大臣意见。

    一部分官员提议御驾亲征,激励己方士气。

    云初一看便知,这几个官员正是和阿萨可查阿莫衣有所来往之人。

    原来他所图的是这个。如此沉得住气,一点都不像是蛮族之人。

    如此看来,阿布里拉族显然是在引诱皇帝亲征。此中阴谋,不言自明。

    云初出列,垂首道:“陛下,阿布里拉族此番显然是故意为之,您万金之躯,万不可轻易犯险。”

    和云初交好的大臣一听云初进谏,立即表态支持云初。

    皇帝却只是摆摆手,道:“朕已决定御驾亲征。众位大臣休得再言。”而后他便称自己体乏,让各位大臣先行散去。

    众位大臣退下后,皇帝才宣召了云行。

    云行穿越过来后,二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很大的缓和。

    “爹此番御驾亲征,凶多吉少。”皇帝以寻常人家父亲一般的口吻说道,“你今后要多加保重。”

    云行对此事也有所了解,便道:“孩儿身为太子,自当为爹分忧。孩儿自请率军与阿布里拉一战。”

    皇帝闻言怒喝:“胡闹!”

    斥完后,他又叹了口气,目光流连在墙上挂着的一副仕女图上,“你娘去世后,我就生无可恋了。政事有你九叔,我也放心。原本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如今看你九叔对你比从前好上许多,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皇帝的手慢慢抚过画上女子的面颊,眸中脉脉含情,半晌,他才放下手,转身朝云行道:“若是你九叔想要这皇位,你便禅让给他。这皇族中,若论谁最适合坐这位子,便是你九叔。原本父皇中意的也是他。可惜他推辞不受。”

    云行这才知道还有这茬,这样毫不贪恋权势的人,如此尽心尽力,究竟是为的什么?

    ☆、第29章 宫墙之内(五)

    但无论皇帝为后事做了多么万全的准备,云行依旧不能眼睁睁地看皇帝身陷危难之中。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已经把皇帝当做了亲人,又怎忍心看他去送死?

    “父皇,请三思!”云行退后一步,双膝跪地,“云国需要您,云国的子民也需要您。”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皇帝走至窗边,推开窗户,视线仿佛冲破宫墙,将万里河山尽纳眼中,“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好皇帝。你可以,云初也可以。”

    微风吹拂过皇帝的鬓发,一丝一缕如轻烟乱舞,“阿布里拉族如今气势大盛,我军难以抵御。若由我御驾亲征,则可鼓舞全军士气,胜负尚未可知。”

    “更何况,我还没去,你又怎知我此去必定九死一生?”皇帝直接把众人心中的担忧道了出来。他是皇帝,没人敢直言他可能会遭遇不测,但他们的言辞中蕴含的意思,他又怎会懂?

    云行还欲再言,却被皇帝摆手制止,“我宣你来此,是为了话家常,而不是谈国事。”

    云行无奈,只得站起身来。

    他的这位父亲,年纪并不大,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保养得宜,头上连一根白发都没有。他还年轻。

    此时已是黄昏时候,橘红色的日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映得皇帝的脸略微泛着红光。云行蓦地就想起那句“英雄迟暮”的话。

    皇帝啪啪地拍了两下手,一排宫女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很快就摆满了长桌。

    “自你十二岁后,我们父子就再没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皇帝的视线描摹着云行的面貌,目光很是怀恋,“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

    云行见皇帝似是回忆起往事,便静待皇帝继续往下说,却不想皇帝话题一转,道:“可惜我还未见你成婚。你对云初的心思,我知道。但那样的感情,难以融于世俗。更何况,你爱恋他,他却不见得对你怀有一样的心思。”

    云行没想到皇帝会把话题转到这来,一时愣怔后,忙道:“您误会了。我对九叔……那不过是年少时一时糊涂。如今我已经再没有那样的心思了。”

    皇帝闻言,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云行,似是怀疑,良久,他才道:“横竖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九叔注定无法长命,以后便看你们的造化了。”

    无法长命?云行思及云初那通天晓地之能,莫非这两者有何关联?

    思及此,云行问道:“为何无法长命?”

    皇帝却只回答:“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

    第二日早朝,皇帝当众宣布御驾亲征,在内则由云行和云初共同监国。

    朝堂上,昨天并未参与商谈的众位大臣纷纷震惊。多位大臣出列,劝陛下三思。

    皇帝只如昨日那般,言明自己心意已决。

    直到退朝后,仍有数位大臣坚持跪在朝堂之上,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皇帝心烦,也不理他们,只叫上云初一起去了御书房。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御书房,皇帝屏退所有宫女太监侍卫,这才赐坐。

    不过一夜,皇帝的鬓颊竟略微染上了些白霜,只是他那一双眼睛此时精光毕现,倒似是终于得了解脱。

    二人静坐了许久,皇帝才问道:“朕此去可有生还希望?”国师的身份,他作为皇帝,自然是知晓的。

    云初直白地断定,“十死无生。”

    “哈哈。也好也好。”皇帝释然地笑道,“活了这么些年,朕也活够了。”

    言罢,他又看向云初,“朕走后,还望你能善待行儿。”

    云初沉默以对。皇帝也只能讪笑揭过。

    几天后,皇帝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启程去了北疆。云行站在城楼上,一直目送皇帝到了视线之外。

    秋风瑟瑟,刮在云行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刺痛。

    “父皇此去会如何?”

    云初负手立于一旁,闻言,淡淡道:“必死无疑。”

    明知必死无疑,却依旧放任皇帝离去了。云行却没有问云初这么做的原因,他的视线很空茫。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死去的人也是真实的。

    直到现在,云行才明白云初的用意。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没有赢家。

    而他如今,竟要想方设法让云初退出宫廷?若是没有了云初,这云国又将会乱成何种地步?更何况,任务一旦完成,连他这个太子也会消失不见。

    只为了自己完成任务,而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样的事他自问做不出来。

    思及此,云行紧了紧脖子上系着的披风,朝云初道:“回去吧。”

    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云行,云国太子,未来的皇帝。举目四望,都是他的子民。

    与之相比,在原本的世界里,那些恩怨纠葛又算得上什么。

    仪仗队开路,太子的座撵豪华而威仪。云行一路端坐接受众百姓瞻仰,神情肃穆而庄重。

    前头不远处,云初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路都有百姓热烈欢呼。

    这些百姓不知北疆人民流离失所,犹自为见到皇族而庆贺。

    集市依旧繁华,某些地方依旧夜夜笙歌。

    这些,就是他需要守护的太平盛世。

    进得宫门,云初正要分道扬镳,越过太子座撵时,却被云行拦下。

    云初见状,下马走到云行跟前,就听得云行一字一顿道:“如果我想成为一个好君王,你会助我吗?”

    云初倚马而笑,“汝若为君,定当不负。”

    ☆、第30章 宫墙之内(六)

    已经入了初冬,天气愈见寒冷。早朝时,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半点星光也不见。

    朝堂上,同之前的一个多月一样,中央的龙椅依旧空缺,左右两边各摆了一把雕花紫檀木椅。左边坐的云行,右边坐的云初。

    两列官员分列大殿左右,庄重而立,神情肃穆。

    “臣有事启奏。”一名大臣出列,行至大殿中央,躬身道,“如今北疆战事吃紧。然朝中有些官员却中饱私囊,以致粮草不济。”

    这位大臣启奏后,又有一干大臣出列,以示声援。一个个正是当初力谏皇帝御驾亲征的官员。

    云行闻言眉头大皱,刚欲说话,却被云初的眼神打断。

    云初端坐在高台上,眼眸含笑,俯视下方的一干大臣,“你们是否还想说,贪墨的粮食都被那些官员高价卖出,账簿则藏在了其中一人的暗室之中?”

    殿上跪着的诸位大臣立时噤若寒蝉,却只能硬着头皮道:“望王爷明察秋毫。”到了这一步,他们没有退路了。

    云行见这样戏剧性的转折,浑身都被更深重的无力感所环绕。

    他当然不会以为云初是信口雌黄。

    个人的强大又有何用?手下若没有可用之人,只会闭目塞听,最终落得个忠奸不分的下场。

    【恭喜您领会强者之心lv2,《九转轮回》功法自动升级,具体情况请自行摸索。】

    明明领悟的道理是一人之力比不得群策群力,得到的奖励却是升级功法,进一步地提升个人的力量。

    就像是在悬崖边上挂上了一块馅饼给饥饿的人看,饥饿的人知道悬崖危险,宁可忍饥挨饿也不去取,他便把馅饼换成了大餐。

    当下,云行理也不理所谓的功法升级,只专心地关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

    云初起身,慢慢地走到了那位进谏的官员面前。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只有云初的靴子踩在地上的咯吱声。云初像是故意的,一步一步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位官员看着越走越近的云初,脑门上瞬时起了豆大的汗珠。

    终于,云初走到了最初站出来的那位大臣面前,依旧是温柔的微笑,此时看着却分外让人心寒,“通敌叛国,诬陷忠臣,置皇上安危于不顾……每一条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那大臣膝盖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王爷,微臣并未通敌叛国,并未诬陷忠臣,请王爷明鉴!”

    云初闻言,笑意更盛,“哦?那敢情是我诬陷了你这位忠臣?”

    大臣吓得连跪都跪不稳,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上,“不……微臣不敢。”

    “不敢?你敢诬陷同僚,还不敢诬陷本王么?”

    言罢,云初的手往外一展开,立即有太监识相地将他要的东西奉上。那些暗报一入手,云初就将他们全部掷到了大臣面前。

    “看了这些,你可还有话说?”他又扫视了一番其他跪着的官员,“你们可还有话说?”

    朝中诸人一时人人自危。现在的云初一点都不像众人口中那个温和贤良的九王爷。

    见众人如此反应,云初继续道:“如今陛下远在万里之外。朝中只有我与太子监国。既然如此,本王更不能辜负陛下期望。”

    言至此,他示意一边的太监将名单呈上,“但凡在名单上的官员,全部株连九族。所有家产一律充公,用以补充此次被他们转移的粮草。”

    而后,云初又一步一步迈回了高台之上,朝着云行笑问:“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云行愕然。他从未想过,云初会给出这样大的惩罚。

    这些天,虽然是云行和云初共同监国,但云行并没有多少治国的经验,大大小小的事务基本都由云初定夺。

    皇帝不在的日子里,云初的心里仿佛被放出了一头凶猛的恶兽,只待择人而噬。

    对于云初此时的疑问,云行没有丝毫说不的权力。哪怕他反对,又怎么可能争得过云初?更何况,那些人的确有罪。他们这样的作为,不仅是诬陷朝廷命官,更是把万里之外的皇帝还有他麾下的大军都推到了危险的境地。那可是数十万条人命。

    “孤,附议。”

    云初听后,满意地勾起嘴唇,眉眼含笑,仿佛漫天银河都化作了他眼里的星光。

    名单上的官员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此时又听到云行附议,只能抖抖索索地解释自己不过一时鬼迷心窍。

    一些不在名单上的官员见他们的惨状,一时也有唇亡齿寒之感,纷纷下跪求情。

    “求情者,同罪论处。”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堵了所有人的口。

    云初傲立在大殿上,“陛下为了保云国安宁,亲自征战沙场。而你们这些为人臣子的,不仅不为陛下分忧,反倒通敌叛国,陷陛下于危难之境。如此不忠不义之举,难道还当不得株连九族之罪?枉你们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竟是连这样浅薄的道理都不明白!”

    云初的身子骨毕竟偏弱,才说得这么几句,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只听得到他隐忍的低声咳嗽。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待得平复一些,他才温言道:“此番能顺利揪出叛国之人,押运粮草的众位官员忍辱负重,功不可没。待战事结束、论功行赏之时,必不会忘了诸位。”

    正当事情解决,准备退朝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殿外跑进来,“启禀太子殿下,启禀九王爷,军中有急报来传。”

    “宣。”

    话音刚落,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士兵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那面黄肌肉,衣衫褴褛的样子,显然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过了。

    那士兵进得殿来,便跪倒在地,悲痛道:“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众人皆惊。

    毕竟已经知道皇帝此去不能安然归来,云行虽然难过,但倒并不至于失态。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以示哀悼。几秒后,他才缓步走到那个士兵面前,“具体情况,如实报来。”

    “是,殿下。陛下是在两军对垒之时,被混入我军的胡人放了冷箭。那箭上淬了剧毒,当场毒发。陛下的灵柩正在途中,不日即到。”

    云初却只问道:“那现在由谁掌管三军?”

    “回九王爷,陛下驾崩后,我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无数。眼下统军的乃是孙将军。”

    云初闻言一凛,转头朝云行道:“军情紧急。群龙不可无首。”言至此,他才将目光转向殿上诸位大臣,“本王决定,今日就启程前往北疆。”

    “至于尔等罪臣,今日立即行刑,以慰陛下在天之灵。”

    ☆、第31章 宫墙之内(七)

    云行震惊道:“九皇叔,此事你我商议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言罢,他直接下令退朝,而后便示意云初一起去往后殿。

    一入得后殿,云行便问道:“你若是走了,朝中无人矣。”

    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才两个月光景,有些事又岂是这么容易学会的。前身被云初养成了废柴,他穿越后一直忙得焦头烂额,到现在他都没有自己的势力。

    何况,朝廷中势力盘根错节,哪是一时半会能理得清的。

    云初摇头道:“朝中有你足矣。而军中,却是没我不行。”

    云行一听,便道:“我武功绝不会比你弱。”云行也知道身为将领,最重要的绝不是自身的武艺。然而,现下,他实在担心云初遭遇不测,故而慌不择言。

    一旦云初亡故,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云国失去了皇帝、掌权的九王爷和太子,就真正是群龙无首了。

    此时此刻,云行不禁有些厌恶这个完成任务的捷径来。

    【云行,您需要的是去感悟,而不是深陷迷障。】

    那个声音突然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何为感悟,何为迷障?”

    那声音并不回答,只继续说了下去。

    【是你心入了这滚滚红尘,还是这滚滚红尘入了你心?】

    云行静默地等待着后续。这个声音难得提醒,绝不会是简单的事。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但您所看到的却未必是真实。】

    一句话,如同一把刚钻,击碎了如玻璃般脆弱的表象。

    巷道中,云初对他说过的话,突然变得悠远深长。云行回忆不起云初那时的表情,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一张笑得很温柔,却眼眸含冰的脸。

    难怪他会亲自前去寻找云行,难怪他一路都是走回皇宫,难怪他选定的路线如此复杂,难怪他说话时总是背对着云行……

    【恭喜您,《九转轮回》功法上升至“初窥天道”。请您再接再厉。】

    一瞬间,云行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很多之前他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就明白了,并且融会贯通。云初的每一个动作所蕴含的深意,在他眼中再无法遁形。

    让权倾朝野的九王爷亲自设下幻阵,并以言辞暗示,让他对云国忠心耿耿,他云行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之至?

    “这就是所谓的功法升级后的效果吗?”

    【这只是一部分。其余的方面,尚留待您继续发掘。】

    可笑。

    他一直以为站在他同一战线的人,原来一直在迷惑他。

    他一直以为戏耍他的“人?”,却在关键的时候点醒了他。

    “你为何要帮我?”

    【我说过的,这不仅仅是一个惩罚游戏。希望您能看清包裹在表象中的善念。】

    另一边,云初一直在观察云行,此时云行突然的变化,他又怎会错过?幻术被破的反应,他这个施术者再清楚不过。

    “发现了?”温柔的微笑一如既往,却再也遮掩不住那毫无温度的眼眸。

    云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眸里已是清淡一片。

    “明知道我不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依旧要用迷幻之术这样下作的招数。”云行一步一步逼近云初,“如此不信人心的你,真是可怜。”

    云初的笑意渐深,脸上没有一丝被拆穿的狼狈,“那又如何?哪怕你发现了,你依旧只能站在我这一边。我说过的,你自己才是你自己最大的束缚。”

    他说的没错。是他自己束缚了自己。

    只要他还用着这个身体一天,他就没办法对云国坐视不理。

    云行淡淡地转开眼,看向北方的那扇窗户,“你此去北疆,可是有必胜的把握?”

    云初的声音也是淡淡的,“自然。”

    云行蓦地将视线投进云初的瞳孔深处,“但我看你这模样,却是心魔深种。”

    凡人强观天道,何等地折损气运,长此以往,极易生出心魔。云行从云初的琴声中听出的那分暴虐,正是源于心魔。

    之前,皇帝尚在京城,云初虽是万人之上,但也在一人之下,尚能控制心魔。如今,皇帝驾崩,云行这太子又奈何不了云初,这心魔便有恃无恐。

    幸而“云国至上”已在云初的心中根深蒂固,否则,怕是这云国也要遭殃了。

    难怪云初当初对皇位坚辞不受。

    云初这才略微变了面色,“不劳你挂心。”

    云行见状,将《九转轮回》的真气运于掌中,碰触云初的肩膀,将真气缓缓传输过去,以助云初压制心魔,“擅自窥视天道,有损凡人命格。以你如今的修为,再这样下去,活不过三年。”

    这个事实,云初又何尝不知道。

    接收了云行的真气,云初明显好受许多,平复一番后,只道:“如果活着,却不能保住云国安宁,那我的生命便毫无意义。”

    说完,他便举步迈出了殿门。

    至于目的地,自然只有一个地方。

    云初临走前的那次处罚至今仍积威甚重,在朝的官员们依旧如履薄冰。云行监国倒是轻松许多。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云行只能从每日的战报中窥到云初的身影。

    在云初的带领下,云国多次抵挡住了阿布里拉族的攻势;云初用兵如神,屡屡奇袭成功;云初积劳成疾,时常咳血……

    曾经,云初是百姓心中的贤王。

    如今,云初是百姓心中的战神。

    这个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让人顶礼膜拜的。

    云初在外征战的日子里,云行一直在翻阅族谱,以期可以找出一位合适的继承人。

    哪怕他不借刀杀人,云初也只有三年的活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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