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出书版] 作者:天使J

    乎常人的忍耐功夫让他压根没将任何羞辱放在眼里,泰半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人。

    拉了被褥为他覆上,他守在一旁,暗压下嗜血的冲动,避免再度成为禽兽,枉费了他的意外搭救。

    翌日天亮,上官修看著武夫就睡在身旁,也没介意两人同睡一张床,似乎理所当然。

    轻手轻脚地越过他的身子爬下床,上官修套了鞋,顺手拾起一件破衣,不禁皱眉,回头瞧著他也醒来,「你怎麽将衣裳撕了?」

    「再买新的不就得了。」武夫坐在床沿,伸手拉他过来,解开他身上的纱布,「你该换药。」

    上官修不介意他的碰触,彷佛也是理所当然。

    「我去拿药布。」

    武夫起身取来药布,再度坐回床沿,动手为他更换。

    太过贴近的距离引起一份好奇心,上官修怔怔地看著他半敛著眼,神情专注。眼往下瞄,察觉他包扎的动作十分俐落,「你以前常做这种事?」

    他充耳不闻。

    「怎不回话?」

    他裹好纱布,绑了一个活结固定,才开口:「几时换一次药?」

    「早晚一次。你不仅话少,还会答非所问。」上官修有点儿恼,难以看透的武夫,似不将他当作贴己的朋友。

    「我不明白你为什麽要防著我……」

    旋身扔了破衣裳,他走出房外找人借衣。

    被招来问话的汉子不一会儿就将衣裳拿来交给东家,态度恭敬,告知:「早膳已准备好,铺子内的人都在大厅上等东家一起用膳。」

    「好,我马上就来。」上官修略显不好意思地走回房。

    扔了衣裳给武夫,随即漱洗一番,两人形影不离的前往大厅――

    入座後,上官修不察众人的神色有异,好几双眼睛时不时的探向他们俩,武夫的态度依然傲慢,彷若他才是这铺子的主人。

    上官修闷头吃饭,兀自思索须找一名伙计招呼登门而来的客人,这工作由阿丁担任颇适合。否则,外人一瞧见这铺子的人都像绿林草莽,不像商人,那感觉就像见鬼、讨债的……还有,家乡的龙泉窑场变成了官窑,已让渡的五间铺子恐怕也撑不久……现下,他首要得掌握这铺子内的骨董数量等等……

    端著饭碗,他起身走出大厅外,循著印象中的路径前往掌柜房,留下一屋子人均傻眼……唯有武夫不动声色,继续吃一桌子的佳肴。

    「东家……端著饭碗上哪?」刁三杯询问武夫。

    他没搭理。

    玉算盘可算不出东家会绕往哪儿去。

    铁钩子回了神,暗忖高爷怎派来一名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有伤在身的小子掌铺子,莫非他有神通?

    单摸金搁下碗筷,朝众人说:「我吃饱了,这就去瞧东家有啥需要或吩咐。」

    武夫不动如山,冷冷道:「那小子肯定想到了什麽该做,他不会事先说的。」

    「哦……你倒是了解。」刁三杯手握一只碗,虎口一收一放,碗碎裂成数块,叮叮当当地敲上桌,颇有挑衅及下马威的意味。

    武夫勾唇冷笑,刀子般的眼神盯著对方的手骨,问:「你可知要截断人骨有几种法子?」

    刁三杯一愣,没想到他有此一问。

    武夫迳自往下说:「敲、折、捶、打、震、切、辗……不胜枚举,我最上手用刀剁,力道分寸得拿捏好,否则刀锋易钝,断不了骨,皮肉相连,肉末四溅……」

    尚未说完,周遭的人纷纷搁下碗筷,已倒足胃口。

    武夫视若无睹,自言自语:「走掉的小子叫我武夫……未免太过文雅……我像麽……明明是屠夫,却为他受限了……」

    他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刀,转在手中把玩好一会儿,支起手肘,刀尖似在剔指甲缝。

    众人岂料,他持刀一挑,一片指甲瞬间飞起,而人不痛不痒地笑笑……那诡异的眼神透出一丝冷芒。

    他是人麽……

    「喀――」刀插入桌,武夫回敬:「谁要试试?」

    第五章

    微妙的,整间铺子转眼易主――大伙儿明著尊敬东家上官修,暗地里却忌惮那亦步亦趋、跟随在侧的蛮夷武夫。东家的身边彷佛系著一头野兽,只消几日,众人皆知他伺机而动的监视著,唯有那少根筋的东家毫无所觉。

    大伙儿仍处於观望期,以致并未派人向高爷私下禀告。

    掌柜房内,上官修分别交给他们四人一封亲笔信函,道:「得麻烦你们出一趟远门办事。」

    「嗯。」四人异口同声:「东家要咱们办些什麽?」

    「请你们各自依照信封上的地址前往龙泉老字号的铺子,将信函交给大掌柜,然後捎信回来。事关紧要,不得延迟。」

    「这没问题。」

    上官修已将帐册、库存和有待转运的骨董数量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且核算过铺子开张至今,两个多月来的收入仅能用生意惨淡来形容。他忧心忡忡:「这间铺子的骨董单价太高,一般人根本买不起。更糟的是没有打响名号,万事起头难……」

    「哦……」在座的四位领头心想:他们不擅经营,只擅於偷盗,铺子的地点是高爷找的,这市集周遭明明就很热闹,岂料运气有点背,上门光顾的客人都要买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却不是买骨董碗、盘、壶等等回去摆设观赏,遑论是其他更值钱的古物。

    恚真不识货!

    上官修继续说:「请四位爷们收拾、收拾就立刻出门,而我打算暂时歇业。」

    「什麽――」一声惊叫由四人口中发出。

    玉算盘锱铢必较:「这怎麽行……东家打算歇业,高爷和咱们不就赔死了。」

    刁三杯说道:「开商铺花银子,咱们又养了不少人,还有日常开销……」

    单摸金和铁钩子两人也鬼叫:「东家,咱们是让你来赚钱,不是让你来赔咱们的钱。」

    非常不满,刚合作就触霉头!

    上官修冷静地应付:「若不歇业,这铺子恐怕撑不到半年就倒帐!」

    「啊,东家又触霉头!」单摸金又叫了。

    上官修不禁摇头,「不歇业重整旗帜,这铺子可以收了,省得烧钱。」

    「你在说啥鬼话?」铁钩子瞪著他。

    「我并非开玩笑。」此刻,他的处境无疑是跟一群草莽纸上谈兵,运筹帷幄他们一窍不通,抱怨再多也无济於事。

    刁三杯仔细一想,话中有话地说给其他人听:「若倒帐,门外的幌子得拆了,往後就只能当骨董转运的据点之一,高爷会另外找铺子请人经营,咱们会让人给笑话不济事。」

    东家尚不知高爷和旗下的人都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只当人是单纯的商人。

    旗下的各路人马暗中也会较劲儿,偷盗和转卖一体两面,他们皆是重面子的绿林草莽,可不想发生让人笑掉大牙的事。

    其他三人的态度渐软,挺左右为难。

    上官修言明在先:「这间铺子若想走长远的路,你们就得听我的。」他端不起架子,且以晚辈之姿,料想自己恐怕镇不住这四位领头。不过,他不会让步。

    无论在外如何受人耻笑是败家子,如今有机会一试身手,他岂能轻易地退缩。

    「好吧,你是东家,既然决定歇业,咱们理当听从。」玉算盘不情不愿地丢下话,起身离开掌柜房去收拾行囊。

    「我和铁钩子也要走了,东家交代的事项,我们俩一定给你办得妥当。」他和铁钩子都很识相,功夫底子较差,可不想被东家身旁的那头野兽给活剥一层皮。

    刁三杯姑且信他,拱手告辞,人也离开掌柜房。

    上官修回头拜托:「武夫,能否帮我将铺子外的幌子拿下来。」

    他二话不说走出掌柜房,上官修望著那道背影消失,不禁暗忖:幸好有武夫在身旁可以依靠,否则,他不敢想像这四位领头儿若发起脾气,会不会对他动粗。

    入夜後,已暂时歇业的铺子内显得冷清,奉命行事的四人各自带著一两名人手陪同,院内仅馀两三名打手轮流顾守。

    上官修沐浴後,站在回廊处,遥想家乡过往……思念著爹、娘以及那一口龙泉窑昔日喷焰窜烧的景象……低敛眼眸,抬起双手,怔怔地看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制窑场的生活……叹了气,他收拢双手,随风带走一身的忧伤。

    回到房内,尚未沐浴的武夫上前敞开他的衣衫,动作俐落地为他覆药,包扎。

    上官修失神,未察一只手掌沿著胸膛抚摸至锁骨、脖颈……直到指尖摩挲著双唇,他才愕然回了神。

    抓下他的手,问:「怎麽了?」

    「想我。」

    上官修怔了怔,「不是。」

    武夫盯著他的双眸,太过澄澈,似不受污染的两潭清水,一刹那就浇熄了所有欲念……究竟谁才要担心?眼前的小子肯定没尝过肌肤相亲的滋味,既无冲动,就像一张白纸。而他满脑子不想女人,只想把这小子压在身下,操得他浪叫……想太多了。

    「哼。」他拿了换洗的衣物,迳自走出房外。

    上官修愕然回头,压根不知他在想些什麽,隐约察觉他不高兴,哼什麽意思?

    没吃饱麽,莫名其妙……

    县城内,街坊上的商家、食肆林立,沿街走串叫卖的摊贩也不少,车水马龙,人潮川流不息。

    上官修带著武夫看似无意的随处逛街,却暗中观察各家商铺贩售的商品和特色。

    几乎走遍大街小巷,所得的结论:高爷并非择错开设商铺的地点,但是在铺子的斜对面和街角处已有两家老店经营骨董赏玩,贩售的价格较为低廉,泰半是仿古物,欺骗顾客,做生意一点儿也不老实!

    莫怪顾客不上自家的铺子,除非遇到独具慧眼的买家。他一脸懊恼,得想个法子解决问题。眼下乱瞄一阵,霍地疾走到一处泥地,蹲下身来抓了一把土,揉捏良久,又搓了搓,细碎的泥土从指缝间纷落。

    他一再重复动作,武夫则安静地陪伴,犹如站岗於军毡外的将士,面无表情的眼观四方。顶上的太阳正烈,武夫担心他会中暑,遂开口唤:「小子。」

    「嗯?」上官修头也没抬。

    「热不热?」

    「不会,我在想事情。」

    「渴吗?」

    「不会……」

    「别中暑了。」

    「你放心,我习惯了烧窑的高温,这会儿在太阳底下玩泥土,才不会有事。」

    「嗯……」回去之後,他打算剥了他的衣裳,让他清凉一下!

    好半晌,上官修央求:「武夫,等他们回来之後,我想进一批仿古物,届时要麻烦你露一两下身手,好不好?」

    「嗯。」他早就露了,等他交代也未免太迟。

    上官修闷道:「我不想再当老实人……」

    「嗯。」

    「当老实人会被欺侮。」

    「嗯。」

    「你会保护我吧?」他仰起脸庞,双眼被阳光刺得有些张不开,猛地眨了眨,武夫倾身的阴影笼罩而来,为他遮覆了刺眼的光线。脸上漾起笑容,察觉武夫无时无刻会做出小举动,看似不经意,却恰当的令他感到舒适。

    「你又打算了什麽?」

    他摇头,「不事先告诉你。」

    武夫挺身顺势将他拉起,语气冰冷的警告:「别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将自己弄伤,无论要我做什麽,我都无所谓。」

    「好。」他拍了拍手掌上的泥灰,有自知之明,可禁不起打。

    「要回去吃饭麽?」他听见小子的五脏庙在抗议。

    心知肚明小子在外顾及到他不受食肆、客栈的欢迎,情况虽没有以前严重,仍免不了遭人侧目。小子有心的避开,多麽小心的捍卫他的尊严。

    「走吧,我们回铺子。」上官修自然地伸手拉著他的衣袖一角,殊不知无意间养成的小习惯落入另一双眼底――顿时令人有好心情。

    镇日待在掌柜房内,上官修不断地翻阅帐册纪录,逐一誊写陶瓷古物的特徵、大小、花样等细节。分做两份纪录,详细地写到半夜仍不打算停手。间歇休息一会儿,站起身来在房内走动,舒缓略显僵硬的手指头。

    武夫只手托腮,横卧於炕上,一言不发地陪伴。

    上官修偏头瞅著,好生纳闷:「你不累麽,怎不睡?」

    他喜欢看著他的一举一动,宛若隐身於夜里的猎人,半眯的双眸窥视著一头猎物。

    「怎又不吭声了?」上官修无法理解,武夫泰半的时候既冷漠且沉默。

    「明明会说话……」他略显苦恼。

    「我不想吵你,否则你会没时间写字。」他意有所指,若没过足瘾,是不会放他下床的。

    「我不会嫌你吵。相反的,你一点儿也不吵。」

    「哦?」这会儿,武夫不禁怀疑他是否嫌弃自己太过安分没动手?!

    上官修毫无警觉心的走上前,脱了鞋,与他同挤在炕上,交代:「别让我睡过头。」

    窝在怀中的小子也未免太理所当然,不一会儿,人就睡熟了,细微的气息喷在胸前,搔著他渐有人性的一面。大掌扣住他的後脑,让他的脸庞贴著胸膛,彷佛一头嗜血的禽兽护著怀中唯一的在乎,半敛的眼难得显露一丝温度。

    直到天色渐亮,武夫唤醒了他离开怀中,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耗费数日,上官修好不容易才将古物明细誊写完成。继而在武夫的陪同之下,前往仓库和地下禁房分别挑选部分陶瓷器物,细心的鉴别其年代归属,预估现有市值,有待将来转运至其他铺子销售。

    武夫环顾仓库内,整列、整排的实木架上搁置了金、银、铜、铁、玉或陶瓷各式器物、赏玩,花样之多,令人目不暇给。

    不禁勾唇一哂,少说也有上千件的古物来历不单纯。他缓步浏览,蓦然停下,盯著垂挂於墙面的一柄弯刀,乌金亮面的刀口锋利,握柄镶嵌单眼孔雀石,样式简单,此刻的装饰性胜过於实用性。

    上官修则专注於擅长的陶瓷分类,为谋出路,从早忙到晚,时光匆匆而过。

    转眼之间,手底下的人陆续归返,捎回音讯。

    大伙儿待在掌柜房议事,刁三杯问:「东家,那信上写了什麽?」

    桌案上摊了四封信件,内容大同小异,没出乎他所料,龙泉窑场已变成官窑,所产之陶瓷器物归属朝廷。龙泉老字号已陷入断货的境地,不得不另谋出路,库存量估计撑不到三个月。收妥了信件,他道:「没什麽。」

    「什麽意思?难道东家不知咱们跑腿会累,结果换来一句没什麽,实在教人受挫。」玉算盘摇了摇手中扇,摆明嫌弃东家不懂得收拢人心,真是……

    上官修直唤杵在门边的人:「阿丁,上茶。」

    阿丁恭敬地上前奉茶,心头七上八下……他什麽都怕,早已观察出这铺子里的大爷们不像寻常老实的生意人,倒像极了蛇鼠一窝的流氓、土匪,他压根惹不起。幸亏少爷带在身边的武夫生得虎背熊腰、高头大马,随身伴护,他大可放心少爷的安全无虑。

    奉完茶水,立刻退出掌柜房,无事可做,便直往厨房去做些打杂的活。

    「请四位爷们先喝杯茶再说。」上官修一派温和的语气。

    「什麽时候可以开业?」刁三杯只在乎铺子能够上轨道,不想等太久,歇业不啻是赔钱。

    上官修道:「还不能开。」

    「一个多月了,还不能开?」有点儿火气上扬,东家没搞错?!

    「请你们再忍耐一段时日。」他包藏祸心,接下来要做的事会令人很不愉快。

    「究竟要忍到什麽时候?」玉算盘都快坐不住了,空有铺子,却无法营业,搞什麽!

    上官修站在四位大爷的面前,道:「要忍到进出货之後再开业也不迟。」

    「不开业,还进出啥货啊?」单摸金一头雾水地鬼叫。

    上官修好言安抚:「请稍安勿躁。」

    「哦。」他也挺好哄的,赏给东家好脸色瞧。

    铁钩子说:「东家要咱们进货,这没问题的。」目光瞄向三位同伴,意有所指:「咱们并非一窍不通,对不?」

    刁三杯顺势和他一搭一唱,以免让二十出头的小子给瞧扁。「东家,地下禁房和仓库的货都是咱们运来的。东家可别小看铺子内没多少人,咱们手底下有养著其他人手,皆听从玉算盘的指示在外寻宝。」

    「哦。」上官修没听出他们言明私干些违法勾当,以为他们的货源皆由高爷提供,当下也没再追问,以免话题越扯越远,早有认知――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武夫挑眉,斜睨著那矮子说得脸不红、气不喘,骗骗身旁的小子还可以,可骗不过他――这群人私下在干些掘坟的事。嗤,无巧不巧,物以类聚,他以前也干过,目的是鞭尸!

    掌柜房内,各怀心思,唯有上官修最单纯地为铺子的生意著想,老实地说明开业前的步骤:「进出货之後,我还要亮出镇店之宝。」

    「啥……镇店之宝是什麽东西?铺子内有麽?」单摸金压根没听过。

    「禁房内有,我想将它搬到大门口,撑起铺子的门面。」

    「可以麽……」刁三杯愕然地询问玉算盘,「会否坏了规矩?」

    他摇摇手中扇,一派意兴阑珊,「这事要请示高爷才行。」

    闻言,上官修也将救命恩人给搬了出来,「我奉高爷之命前来掌铺子,无论做些什麽,我相信高爷不会干涉的。何况,我的用意在於撑起这间铺子,而不是眼睁睁地让它垮了!」语气略显强硬,他看得出来刁三杯和玉算盘的意见颇多。

    「好!这句话中听!」铁钩子倒戈支持:「东家说得有理。」

    单摸金也认同:「反正是拿一件禁房的东西放在大门口而已嘛,我想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在咱们的地盘上撒野,高爷知情後应该不会怪罪。」

    「好吧,我没意见了。」玉算盘尚不习惯由军师变成喽罗,丑话说在前头:「东家得担待所有责任。」

    「当然。」他身负重任,可没忘高爷的救命之恩。

    刁三杯顺了众人之意,问:「东家看上哪一件古物当镇店之宝?」

    「一架甬钟。」

    喝!四人的脸色一变,各自嚷道:

    「那东西重达几百斤,咱们几个加起来才勉强抬得动,难保不会伤及古物。」

    「东家,换别的啦。」

    「是啊,那架甬钟会压死人。」

    「我不想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玉算盘撇撇嘴,非常宝贝自己的双手,不该干粗活。

    刁三杯告知:「东家,当初高爷费尽心思,才将那架甬钟原封不动的运回,万一伤毁,高爷肯定怪罪!」

    上官修早就打算好,「有武夫在,大伙儿可以省力些。」

    一瞬,鸦雀无声,众人皆怕那头野兽。

    刁三杯一脸为难,「这……武夫是生得高头大马没错,但凭著一己之力能挪动几寸就不错了。东家,你要不要换个物件当镇店之宝?」

    「不。」他面露温笑:「我不会改变决定。」

    四大领头儿一致双眼上吊地瞪著他――商量了这麽久,这位斯斯文文的东家恐怕比武夫更阴险,有谋财害命之嫌。

    上官修继续说:「你们放心,我考量过那麽重的古物搁在大门外,没人敢动歪脑筋,要搬它不易,过程难免会制造出声响,所以……」

    「东家,咱们都懂了,无须解释。」刁三杯的嘴角微微抽搐。

    「哦。」枉他多费唇舌。「现在,首要得找齐人手搬运和装箱仓库的货品,运到外地销售,有问题麽?」

    「没问题。此事不难办,但须给些时间,让我调度人手回到铺子。」玉算盘语气死板地回话。

    「需要几日可调齐?」

    「这要视东家想运出多少货品。」

    「四间铺子,各入五百件。」至於,在家乡的那间龙泉老字号,他刻意避开,以免引人注意。他另有打算,掌铺子的人是颜怀生,而他老爹在外地的老字号坐镇,两处的距离最近,只需互相支援,供货可省事些。

    他已写妥信函,指示在外主事的各大掌柜配合将商铺转型,衡量过性质并不冲突,且老字号占有老主顾之便,生意比此地好做许多。

    「嗯,送完货之後,没事了吧。」玉算盘事先问清楚。

    「回程时,进货一千。」

    四位大爷们的脸色倏地难看,各自又叫:

    「啊!」

    「这麽多?」

    「没错麽?」

    「东家可是在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他很用心的打算未来,无论这些人会不会领情。「进货一千算少了。」以前在家乡时,商铺一进货动辄数千,各方批发商闻风而来,几欲抢破了头。

    玉算盘登时发难:「咱们的东西都卖不出去了,东家还敢囤货,我真服了你!」

    这回,单摸金和铁勾子可不认同:

    「东家,你傻了吗?银子不该这样乱花。」

    「两头冲帐,压根没多少利润,说不定还是赔银两。」

    「嗤,他没傻,只是不会经营吧!」玉算盘出门一趟,特地打听这位东家的来历,在外的传言是个败家子。「高爷这回看错人了。」他很不给面子的轻哼。

    上官修不以为意地笑笑:「快去找齐人手,咱们得忙好一阵子才能好吃好睡,时间宝贵,别耽搁了。」他最近都瘦了,该做的活没比他们轻松。

    「好!各自散伙――」

    四大领头儿前後离去,玉算盘顺手将门给甩上,「砰!」以示不满!

    武夫冷笑:「人都被你气走了。」

    上官修偏头一瞪,「依我看,这铺子里面,就你最f最好命。」他和那四位大爷周旋,频频让人赏白眼。

    「是麽?」

    「是。」

    武夫道:「待在掌柜房,别乱走。」

    他神情一慌,「你要上哪儿?」

    人没应声,已走出门外。

    片刻後,武夫托著一盅药膳回来,轻哼:「你的家仆阿丁眼力好,知道你身旁都是些豺狼虎豹,他滚到厨房去避难,只好由我代劳了。吃药吧,小子。」

    「哦。」他伸手捧来,端坐在椅上,低头喝汤。

    两人隔著一张矮几,武夫守在一旁,只手托腮地看著,忍不住放话:「等我该用力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f不f。」

    「嗯,也是……」上官修思忖得劳动他搬运和出货呢,届时,武夫会比自己更忙更累。

    闷头一迳地吃,忽略了武夫半眯的眼瞳透出异色光彩,更不知其心怀不轨――

    想把小子逮上桌,操得他浪叫……

    接连数日,铺子在入夜後依旧灯火通明,众人几乎不眠不休的进行搬运、包装,雇请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出入,将运送大量的陶瓷器物行销至他处。

    上官修旗下的四大领头各自找来数名彪形大汉帮忙护送,列队浩荡,所经之处无不引起街坊邻宅或商家的注意。

    渐渐的,传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纷说已歇业的骨董商铺在进行清仓,可惜了,怎不来个大拍卖;卖家不无小补,买家趁机捡便宜,真是不会做人……

    听说掌铺子的上官东家年纪轻轻,入住不到半个月,就将店铺歇业至今,恐怕已是赔得一屁股债,乾脆打包走人……

    谣言彷佛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却意外地为上官东家打响了名号,甚至引来不少批发零售商或其他同行业者前来收购,愿以一到三成价格购入大量,减轻他们的负担。

    趁火打劫的行径虽令人不耻,上官修依然笑脸迎人的婉拒,後来扰不胜扰、乾脆谢绝会客。

    四大领头可没他那般好脸色,无不怀疑东家的脑子根本是豆腐渣!

    大伙儿的脸色铁青,还没出门就丢脸丢到家,碍於东家的身旁有一头蛮夷野兽坐镇,以致没人敢动他一根寒毛。否则,早就将那脑袋都是豆腐渣的东家给五花大绑,扔回高爷那儿,以免大伙儿继续受荼毒。

    敢怒不敢言,大伙儿各自将该运出的古物装箱清点完成,拿了信笺分走四方,前後离开了县城。

    铺子内再度恢复冷清。

    上官修梳洗罢,回到房内等武夫将药膳端回,不禁想著旗下的领头儿对自己越来越不满,若得知他将购回仿古瓷器,恐怕会翻脸。

    暗自忧心,蹙紧的眉宇在乍见到武夫进门的刹那恢复平常,他庆幸能有他在身旁支撑,无疑是一块坚固的盾牌,足以挡下他人日益的不满和外界的嘲笑。

    坐在桌旁,伸手接过武夫递来的一盅药膳,他浅笑说:「谢谢。」

    武夫抬脚勾来椅凳,坐在他身前,问:「担心麽?」言简意赅,入门的刹那没忽略他苦恼的神色。

    「嗯……」他实说:「我的确担心。武夫,不要看不起我,我怕挨揍……」从小到大,爹娘都舍不得打他。成年後,为了保住爹的五间铺子而被狠揍……仍心有馀悸,他别过脸庞,手拿汤匙却没动作。

    武夫取来汤匙,喂他吃药膳。

    上官修吞咽後,继续说:「我不是傻瓜,打从来到这间铺子,就看出这些人不像良善之辈,也不懂营商。」

    武夫冷哼:「原来你还有知觉,不错。」

    「你别嘲笑我可以麽?」瞅了他一眼,上官修张口接受他的喂食,感觉十分自然,从未觉得有什麽不妥。

    「你最近瘦了不少。」这会儿,武夫连药盅都端来手上,舀给他一块排骨。

    上官修边吃边说:「奇怪了……这几日你也帮忙搬运不少箱子,怎不见你会累?」

    「我若没动手帮忙,你会更累。」他意有所指,不干点什麽事来消耗体力,眼前的小子早就被他给剥光衣裳,压在身下操个半死。

    「明日陪我出门。」上官修将药膳捧来,自己吃比较快。「等会儿我要睡了,你呢?」

    武夫伸手抹去他嘴上的油渍,探舌舔了舔拇指。

    上官修见状,愕然道:「你也饿了是不?要不要分一些给你吃?」

    「不用,我喜欢吃半生不熟的肉,这盅炖烂的药膳,你自个儿解决。」

    「哦。」难得武夫今夜肯多聊几句,他继续问:「你老是跟我同挤一张床,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睡?虽然铺子里的人没说什麽,长久下来也不是办法。武夫,我没有轻视过你,你跟我睡同一间房,床有点小,我觉得委屈你了。」

    他将他当朋友看待,更甚比朋友更亲腻的关系,就像手足一般。他抬眸,嘴里含著一块肉,武夫怎又不说话了?

    他对这小子快失去耐性。起身挪回椅凳,迳自脱去上衣,露出肌理纠结成块的结实身材,闷不吭声地上床睡觉。

    等著人自动地钻来身旁偎著。约莫半盏茶工夫,盏灯熄灭,小子站在床沿推了推他的胸膛,他存心不让。

    「啧……」上官修发出苦恼兼不耐烦的声音。想不透武夫在固执些什麽?

    「有我在,我不会容忍别人轻视你……赫――」瞬间被人拖上床,大字平躺,他吓了好一跳。

    武夫就压在身上,手腕受到箝制,浑身动弹不得。

    忽地,耳後的脖颈一痛,「嗤……你咬我……」

    他又咬又吮地发泄一口气――这麽少根筋!

    上官修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儿……武夫的胯下竟然有反应……为什麽?

    发怔之际,脸庞渐渐发热……糟糕,药膳内加了酒提味,他交代:「武夫……记得要跟厨子说,药膳里不要加太多酒。」

    「……」他正抑制一股冲动,舍不得逼小子就范,甚至变成禽兽失控地伤了他。

    上官修频皱眉,「别再压著我……胃难受……」

    武夫松开箝制,翻身躺入内侧,气息不匀的暗压下一股妄念,想不到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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