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残菊 作者:染轩

    始,赵钧就不再叫他“美人儿”了,改唤“小宇”了。

    苏宇在他怀中叹口气:“痛快不痛快又如何?人们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不也一样想着?”

    不由得苦笑:“我现在的身份,还怕别人说吗?”

    赵钧一双铁臂把他环紧了:“你不喜欢这个身份,不如我名媒正娶,娶了你作正房夫人,如何?”

    苏宇失声笑道:“好端端一个男人,做什么夫人?正房也好,偏房也罢,自古规矩,何曾有什么男人来做人家的夫人?”

    赵钧放声大笑:“规矩还不是人定的?以前没有现在有,我赵钧说能,就一定能!”

    赵钧还在自我瑕想中:“赶明儿我就娶了你做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然后再去皇上那里为你求个诰命,让你当一品诰命夫人……”

    苏宇忍不住啐他:“越说越荒唐了,连诰命夫人都出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几名家丁忙不迭地跑上:“刑部侍郎严大人派人送礼……”

    赵钧拥着怀中人不放,不由得皱眉头:“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干嘛送礼?”

    很快想到了,那是因为皇上公主派人来赏赐,姓严的专好巴结人这一口,听闻还赶紧跟着来。好巴结人的官儿多的是,估计以后还要来一串,然后还有更多的来凑热闹。

    赵钧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却又不得不赶紧命人准备封赏。

    果然,严大人放下了礼又来了王大人,之后是李大人,许大人、朱大人……

    就跟滚雪球似的,来的人越来越多。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各府的总管们。总管们领着随从,走马灯似的穿梭不休,各色礼物堆了有大半个院子。

    赵钧生性高傲,连朝中大小文武都不放在眼里,更不用说那些个总管们了。根本就懒得起身,抱着怀中美少年不放手,对那些放下礼物上前行礼的总管们,不过是点点头顺便问句你们家大人好……之类的废话。

    偶尔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总管恭维一句“英雄美人,苏公子好生容颜……”什么的,莫不是被赵大人凌厉的目光吓得踉跄而去。

    这会儿又是兵部侍郎孙大人府上的总管上来行礼。赵钧抚摸着怀中男宠,只嗯了一声。

    孙府上的总管眉宇间透着精明,看着眼前两个男人自顾自地调情,当下咳嗽了一声。

    赵钧终于从苏宇的脖颈间抬起头来,目光冷冷的:“可有他事?”

    总管看看身后排着的刘府、钱府、邓府的重要人物,颇有些为难:“孙大人原本今天就有要事相告,还请赵大人移步,借个地儿说话。”

    赵钧:“是朝中要事吗?”

    孙府总管答“不是”。

    赵钧哼一声:“非朝中要事,非军中机密,就在这里说好了。”

    孙府总管犹豫了又犹豫,又看出这位赵大人已经明显不耐烦了。再加上这件事情被孙大人一拖再拖,受不了三小姐死活要胁,让自己偏偏在今天来将军府说事。

    孙府总管从身后随从所持拖盘中取过一卷轴,徐徐展开,面对将军:“大人请看。”

    赵钧和苏宇都看得分明:卷轴上一妙龄女子,云髻高挽、红衫飘飘,相貌极美,持一把长剑,做了个舞剑的姿势,姿态甚是飘逸。

    赵钧目光从画卷转到持画人脸上:“什么意思?”

    孙府总管陪笑道:“画上人是本府三小姐,正出。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且善女红。不同于寻常的闺房娇柳质,又舞得一手好剑。相貌自不用多说。我家小姐品貌不敢说数一数二,起码也是少见的了。如今年方二八,孙大人思来想去,觉得这三小姐应该还能配得上赵大人。这才让老朽特意到府上提及,不知赵大人可还中意?”

    说毕,把手中画卷再往前伸一些。

    这孙府三小姐早已是美名远播,提亲的人早两年前就踏破了孙府的门槛。原本不用如此老着脸皮上男方家央求,只是这三小姐性情太烈,自从一次郊外踏青远远地瞅到了赵钧,回去后就害了相思病,竟是非赵钧不嫁。任由父亲把赵钧酷爱男风的劣迹不厌其烦地说明,那个孙小姐却是怎么也听不进去,说什么赵钧是非嫁不可了,又说世间再无第二个如赵钧一般的英伟男子……

    兵部侍郎孙大人爱女如命,没了法子,这才请丹青妙手细细绘了女儿舞剑的美图,派人送来,只望赵钧一见画卷就能中意……

    毕竟这位孙家三小姐,就单凭相貌,也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赵钧却是对伸到他面前的画卷看着发笑:“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小姐美得天上有地上无,举世无双?”

    孙府总管陪着笑:“我们三小姐,相貌非陋。赵大人可还瞧得上眼?”

    赵钧轻轻抬起了怀中男宠的下巴:“府上三小姐,哪能及得上我家苏宇美?”

    孙府总管面无人色,气得说话声音都颤了:“我们三小姐何等金尊玉贵?赵大人你……你……你居然拿府上男宠来折辱我们那金尊玉贵的三小姐?”

    赵钧笑着:“你家小姐果然金尊玉贵,赵某人高攀不上。回去跟孙大人说了,赵某人只配和府中养着的男宠厮混,配不上你家的三小姐。”

    孙府总管哆哆嗦嗦卷起手中画卷,踉跄着去了。

    苏宇回头:“你说话何必如此不留情面,得罪了同僚,只怕以后后患多多。”

    赵钧哼一声:“我赵钧这么多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两个,又有什么打紧。那个兵部姓孙的,我以前也不是得罪他过一次两次。只不过这次彻底些,今天他就应该暴跳如雷了。”

    苏宇倚在他怀中:“你又何必如此?”

    赵钧:“我姓赵的酷爱男风天下皆知。偏有那不识相的把左一个千金右一个小姐送上门来让人挑,想想都烦燥。干脆这次把个把人得罪得彻底些,省得再有那不识相的上门罗嗦。”

    苏宇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坐在他大腿间,感受到他那明显的身体变化。

    两人鼻子相触。赵钧微微地喘气:“你也有变化了。”

    苏宇:“怎么办?”

    赵钧一下子站起,不顾后面还有排队送礼的总管。抱着苏宇,朝着最近的一幢屋子,大踏步走去。

    这一天,两人“激烈交锋”中,苏宇破例没有抓伤赵钧。

    当晚,孙府上,孙大人拍着桌子大骂了一夜。孙家三小姐大哭了三次,挽了三次白绫,都被人及时救回。

    兵部侍郎孙超怒极,指天大骂:“姓赵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价!”

    第二十章 蛇毒

    吸毒

    两人似乎越来越迷恋对方的身体,赵钧的动作,分明比以往轻柔了许多;苏宇雪白的四肢在对方身体上纠缠着,似乎总也舍不得放手。

    两人不仅夜夜在榻上叠股同眠,而且即使白日里,赵钧出行,亦带着苏宇随行。赵钧骑马,苏宇乘车,车上锦帘高卷,二人当街说笑,全然不顾街上行人的古怪目光。

    偶尔将军大人兴致来了,不由分说下马钻入车内。车夫护卫们就赶紧放下车帘,策马奔至偏僻荒凉所在。然后整个马车就吱呀吱呀的震天响,连拉车的马儿都跟着嘶嘶乱叫惊个不休。护卫们背对着大车围成一个圈,低着头强自忍笑,时不时还有几个拔出刀剑奔出包围圈驱赶着闯入视线内的任何一个路人。

    苏宇表面上承欢,似是十分享受此道。内心深处却骂了自己无数次自甘下贱……

    痛骂着自己的同时,也会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抓痕。把脸埋在对方黝黑的皮肤间,任由对方在自己体内的横冲乱撞,咬着嘴唇,一声不哼。

    遇到这个时候赵钧总会把他整个人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身子上,小声问他是不是被弄痛了……然后一边在小宇耳边低低地说着情话,一边抱着他的腰,轻轻地摇摆着……

    每当这个时候,苏宇总是会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同时抱紧了对方。

    这时候的两个人,就像是如胶似漆的情侣,仿佛谁也舍不得放手。

    分明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在浓情中融化,苏宇死死地抱着对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你现在不过是在做戏,一个不慎,倘若被对方发觉,下场必然极为凄惨。”

    念及此处,十指指甲几乎掐到了对方肉里,在对方的背上,身上,留下了无数的抓痕……

    好在这种小小的皮肉损伤真的很容易触动对方的兴奋神经,赵钧一边肆无忌惮地大吼着,一边抱紧那具雪白的身体,简直恨不得把对方揉碎在自己身子下……

    赵钧到城郊荒野狩猎,都要拉上苏宇的大车同行。

    谁都能看得出,赵大人的气力已经明显不如以往。一头被猎犬护卫们驱赶出来的猛虎,被赵钧勉力挽着大弓,连射三箭才刺穿其咽喉。

    而以往,赵钧只要一箭,就足以让猛虎翻滚着倒地,再无起身的可能。

    所有人都要想:“那个苏宇只怕是狐狸精,赵大人的身子都要被他淘空了……

    苏宇却稳稳坐在车内,看着一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赵钧每次狩得大型猎物,都要跑来让苏宇帮他擦汗。苏宇没奈何,只有抬起手,以衣袖为大人试去脸上的汗水。这个时候的赵钧总是笑得很满足。

    至少在旁人看来,像夫妻一般的亲密。赵钧握着“贤妻”的手,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这次又有新鲜的虎鞭了,今天晚上,只怕你到天亮前都不能睡了……”

    苏宇登时放下了车帘。在旁人看来,这个绝美的男宠在大人面前就像个姑娘似的娇羞。

    赵钧哈哈大笑,飞身上马,后面跟着大车,又往荒野深处驶去。

    车轱辘响动,谁都没有看到。车下草丛深处,一三角脑袋的响尾蛇顺着车轮爬上车,悄没声息地钻入车帘内。

    等响尾蛇被苏宇从车内扔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大惊。

    黑黑的蛇身,扁扁的脑袋成诡异的三角型。蛇信子向外吐着,蛇口处尚且滴着几滴血……

    赵钧大惊之下第一个动作就是冲去掀开车帘。果见帘内苏宇已然昏迷了过去,一条右腿肿起了一大块,发黑发亮,还往外淌着黑血……

    赵钧的贴身护卫豹奴在将军身后看得一惊,开口就道:“得赶紧有人给苏公子吸毒血,否则的话……”

    话音未落,只见赵钧已经一把抱起苏宇被毒蛇咬伤的腿,低头就往伤口处吸去。

    身后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都道:“大人万金之体,怎可亲自……”

    没有人再敢多说下去,眼见着赵钧把吸出的毒血,一口一口地吐在地上。

    苏宇终于醒来,看着赵钧仍然一口一口地为自己吸着毒血,身后那些护卫们全都默不作声站着看。一刹那间竟有些发呆。呆了一小会儿,才道:“怎么会是你?”

    赵钧不答,又吸了有半盏茶的功夫,眼看着里面的血由黑转作红,确认毒素已去了十之八九。这才呸一声,吐掉口中最后一口鲜血。哼道:“我再犹豫犹豫,你这小命也该归西了。”

    苏宇还在问:“为什么不让那些护卫们来吸毒?”

    赵钧不答,却转身下令:“立刻回府!”

    赵钧骑着马,苏宇乘着车,护卫们追随着。一路上没人出声。

    所有护卫都在想:这个姓苏的十有八九不是人是妖。不管是什么妖,肯定是专门来迷惑男人的妖!

    不然的话,如此一位高高在上的赵钧,怎么肯弯腰为一个男宠吸蛇毒?真是见了鬼了。

    其实就连赵钧本人内心深处也有些犯糊涂:他怎么想也没想就弯下腰来替这个姓苏的吸蛇毒?

    其实当时他是想了,想了只有一个念头:反正他说什么也不能让苏宇死。

    可他为什么又这么在意这个姓苏的性命?

    是了,姓苏的长得太美,在床榻上又太销魂。他要是死了,却哪儿找这么美又这么销魂的男宠?

    赵钧心下终于释然了,挥起马鞭,当真如旋风一般。抛下不该死的男宠,第一个奔回了将军府。

    白马拉着大车,在众护卫的包围中,咯吱咯吱直响。

    锦帘严实。车内死里逃生的苏宇,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一连几个晚上,赵钧都没有再碰苏宇,只是令其好好养伤。甚至也不召别的男宠侍寝。特地收拾出一间宽敞的大屋让苏宇静养。也不回自己的屋去睡了,每晚来到苏宇的病榻上,和衣而卧。

    也不宽衣解带,就这么搂着身边的美少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所见闻的掌故。下人们捧过汤药饭食,赵钧就接过来,亲自喂给身边的男宠。

    那些下人们屏气凝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可是仍然难掩极度的惊诧。

    堂堂的赵大将军,居然跟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样,对一个区区男宠如此关怀备至。

    苏宇被他小心地喂着,颇有些别扭地在他怀中吃着精美的饭食,难免说一句:“你何必亲自动手?由下人们来做就好了……”

    这时候赵钧就会把眼一瞪,来一句:“废话少说。”然后就是不由分说,往怀中少年口中塞进一大勺肉羹。

    赵钧总是嫌他太瘦,每餐饭都要吩咐厨房做出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当然吃不了,就拣那些最容易让人长胖的塞给他。苏宇变成了将军怀里的填鸭,什么乱七八糟的营养东西都是死命地往里塞。苏宇被填塞得眉头紧皱,难免要抗议,却被赵钧虎目一瞪,不由得噤了声。赵钧最后总是要摸摸他的肚皮,摸到那雪白的肚皮鼓胀起来,这才满意罢手,停止填鸭行为。

    苏宇:“你把我喂胖居心何在?”

    赵钧很严肃地:“你太瘦了,晚上抱着你睡骨头硌人,喂胖一些,多点肉,摸上去也舒服些。”

    赵钧说这话时那神情实在严肃,让苏宇无言以对。都没法判断他到底是说笑还是来真的。

    可梅园中那十来个男宠,苏宇也差不多都见过。个个都是和他身形相仿的瘦弱美少年,可也没有哪个能像他苏宇一样被将军大人特地关照开展如此耗费银两的增肥计划。

    苏宇现在的每餐开销已经是将军大人的数倍。

    苏宇养伤养了有半个多月,赵钧就在他身边和衣而卧了半个多月。居然一直没有提要求,变成了躺在美少年身边的柳下惠。

    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苏宇其实再清楚不过躺在自己身边的大人的 “烦燥”。那个沉重的身体总是在榻上辗转反侧,但他既不肯离开,也没有什么“动作”……

    连续听了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苏宇不由得叹口气,翻个身,抱紧了他,伸手慢慢地摸向了下方……听着对方难抑的喘息,最后关头……却一把把自己推开。

    赵钧喘息着退到床里,说出一句:“你最好离我远点,别惹上我的火。”

    苏宇在淡淡的月光中看着他:“何必那样强忍着?”

    赵钧声音有些嘶哑:“你现在还没有恢复,还不能……”

    说到此处,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从榻上跳下,在床下地板上匆匆打了个地铺,倒头睡下。

    苏宇半个身子探出床榻,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你何苦如此,何不另召别人侍奉……”

    说到最后,声音竟明显有些变了,变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赵钧真要去找别人侍寝,他苏宇又会是什么滋味?会不会也是“痛苦难耐”?

    其实两个人共睡一榻,却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动作。赵钧 “痛苦难耐”,他苏宇又何尝不是?只是没有将军大人那么反应强烈罢了。

    面对苏宇的疑问,赵钧只回答了一句:“跟别人在一起,总是没有跟你在一处……踏实。”

    苏宇半个身子慢慢缩回了榻上,蜷缩在锦被中,不出声。

    地上的赵钧,亦是无言。

    那一夜,两个人,再没有开口。

    第二十一章 谜团

    好不容易等苏宇毒伤痊愈了,两个大男人立刻变成了干柴烈火,彻夜折腾。仿佛要把这半个多月来压抑的欲望在这二三夜中悉数释放。

    这一次,又是折腾到了半夜,赵钧才终于抽出身来放开怀中人。苏宇似不经意地问起府上是不是还有过一个叫“徐仕”的男宠。赵钧的脸色微微一变,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徐仕这个人?”

    苏宇躺在他怀中,埋首他的胸膛中,低低地说着:“苏宇也是偶尔听别人闲谈的时候知道有这么号人物。只是听说有这么个徐仕曾经很得大人的宠,才大胆问一句。”

    赵钧抱紧他:“这府中上下都知道我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你却偏偏问起。也罢,看在我的小宇吃醋的份上,就跟你说了吧。”

    那个徐仕是个屡试不第的酸秀才,在帝都过得很是潦倒,的确是被我看上后抢入府。看在他好歹是个秀才的份儿上,本来我也有意玩几日就放手,给他一笔银两让他自谋出路。不想这个徐秀才跟了我几天后,就主动要求留下来,因为他识文断字,我就依了他的要求,派他去帐房那里跟着华总管学管帐。徐仕很是聪明,在帐房中,很快就学着打得了一手好算盘。

    徐仕这人聪明伶俐,又会讨人欢心,一开始又装得很老实。白天老老实实地记帐,晚上就主动把自己洗干净了来侍候人。他在床上真的很会侍候男人,我对他,比起别的男宠,格外宠爱些。那时候徐仕在将军府,差不多也成了半个主子。

    徐仕在帐房中一开始很老实,经他的手,帐面上没有出过任何差错,成了华总管的得力助手。

    真正后来……后来我想扩建花园,把隔壁一大片民居都买了下来,花了不少钱。又准备花个二三万两银子把将军府重新翻修。银钱上的事,自然交给了华总管和徐仕。

    我又嫌银子多了麻烦,就令人换成黄金。好几千两黄金堆满了两个大箱子。那个徐仕,看着瘦弱,居然就凭自己的一已之力搬起了其中一个箱子连夜运出了府,还想着逃跑。当然没跑成,还没出城门就抓了回来。

    他平时装那么老实,居然给我来这么一套,我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命人把他拖下去打了五十大板,人被打了半死,却终究没死。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好,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令人把他扔到府外。只是没想到后来……

    等我上早朝回来,就听说了他被扔出去后,竟被几个醉酒的男人轮 暴。徐仕身子本来就有些娇弱,又是受了伤,没能经受得住,就这么死去……

    苏宇埋首在他怀中,一言不发。

    赵钧叹口气:“其实我曾经还是蛮喜欢他的,他那么伶俐乖巧,居然都是故意做出来的假相!我又怎么能轻饶得了他?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死那么惨。”

    苏宇抬起头:“那帮醉酒的男人后来……”

    赵钧恨恨道:“都是一帮没少作恶的泼皮无赖,全被充了军,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说到这里,赵钧低下头:“你最好也不要玩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你。”

    苏宇在他怀中笑道:“我苏宇现在成这般境况,又如何能在大人面前玩得了什么花样?”

    听上去就像是罗生门。关于那个徐仕,赵钧和华总管讲的两个故事大相径庭的故事,总有一个人在说谎。

    如果是华总管在说谎,那他不过是编个故事来骗取自己的信任。

    华总管想刺杀将军是毋庸置疑的,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刺杀将军?意图何在?如果他真的这般狡诈,那就一定另有隐情。天晓得这个华总管还会使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

    华总管得逞了,赵钧死了,他苏宇又会落到如何一番危险的境地?

    这一切,都不由得让人不防。

    某一日,苏宇乘车出游时,特地来到杜若府上。背着护卫们,央着神医为他配一味彻底解毒的解药。杜若笑语盈盈,把了脉,说句“苏兄按时吃药,应该不碍事。”其他的就没有再问,只说,还得等三日,解药自可奉上。

    果然,第三日,苏宇乘车在街上遇另一个白衣童子拦截。童子奉上一小小锦盒,只说我家主人一点心意,有大补之功效,苏公子切莫推辞。

    苏宇接过锦盒,当着护卫们的面打开,里面是一枚鸽蛋大小的药丸,色泽暗黄,看上去着实不起眼。

    苏宇叹道:“杜兄大恩,苏某感激不尽,然恐无以为报,内心深处,委实难安。”

    白衣童子弯腰道:“我家主人常说,苏公子风采人品,世所罕见,恨不早早相识。为友人出力,那是理所应当。公子切莫多虑。”

    如果是别人家僮仆,苏宇总得封个厚厚的赏银。只是这童子年纪尚幼,玉雪可爱中又另有一种清灵之气。赏银钱惟恐亵渎。也只有看着对方直起腰转身,蹦蹦跳跳地去了。

    现在自己的境况,自顾不暇。人家的恩情,也只有来日瞅机会再报了。

    杜若又送苏宇药丸的事情当然瞒不过赵钧的耳目。等赵钧召苏宇侍寝之时,那枚药丸,就被府中下人拿去郎中那里偷偷的检查了。杜若当初配制药丸时当然防了这一手,那些个平凡医生哪是神医的对手?检查半天,结果仍然是“大补,延年益寿”之功效。

    于是赵钧不再追究。苏宇也佯装不知,把药丸仔细收好。

    一山洞内,火把高照。两排蒙面黑衣人靠石壁站着,无人出声,当真是一片死寂。

    山洞中央,华总管一动不动站着,就像一座石雕。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一个转角处。

    终于,脚步声,一群蒙面黑衣人簇拥着当中一神秘人走出。黑色的大氅与风帽,还有黑色的面巾将神秘人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掩饰了真面目,却掩饰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派。

    华总管向前踏出一步,又忍住了,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人,欲言又止。

    较高的地势上摆放着一太师椅,神秘人在随从的簇拥下坐了,抬起头,笑道:“华老头,你倒是来得准时。”

    华总管声音微微地发颤:“不知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现在……”

    神秘人一摆手。华总管立刻止了声。轰隆隆一声震天响,从天而降一个大铁笼子重重地落在了华总管面前。

    华总管没有倒退,瞪大眼睛,只见铁笼中囚禁着一男子。不过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全身缠满了一圈圈的铁链,像个狗一样趴在地上。

    华总管向前一步,一把抓住铁笼,颤声道:“我这不争气的儿……吓。”

    说着,止不住老泪纵横,当场嚎啕大哭。

    叮当铁链声响,笼中男子拖着沉重的铁链慢慢起身,望着笼外老泪纵横的老父亲,鼻子一抽,竟也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爬将起来,整个身子就要扑上去,却被那短短的铁链缠住了,站都站不直,只能身子佝偻着,双手向前,向前拼命地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只是在那里狂乱地挥舞着。

    华总管唯一的儿子华英痛哭流涕,对着笼外的老父亲拼命地喊着“爹!”

    华总管整个人贴在铁笼上,一双苍老的手臂拼命地伸向笼内,想要抓住自己儿子的伸出的手,却是怎么也抓不到。

    笼内笼外,父子两个,两个人都尽可能地把身子向前倾着,两双手都尽可能地向前挥舞着,却是怎么也碰不到对方。

    华英在笼中挥着手边哭边说:“爹,爹,我再也不赌了。我这辈子再也不赌了!爹,你救我啊,你救我出去啊。”

    华总管扑在笼上只是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笼内笼外,哭声震天。在场的少数黑衣人都不禁低下头,似是不忍多看。

    一声轻笑。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坐在太师椅上的神秘人看着这场父子悲情的演出,不住地发笑,似是觉得有趣至极。

    华总管那双苍老的手臂在半空中停滞,慢慢地缩回。双手抓着铁笼,红着一双泪眼望着高高在上的神秘人,半天,方道:“阁下……阁下什么时候能放走我这不争气的儿……”

    神秘人摸摸鼻子,终于止住了笑声。咳嗽一声,似是故作严肃。开口道:“赵钧还没死呢,哪能这么容易放人!令郎还得多呆上了段日子。”

    华总管把内心极度的愤恨强压了下去,忍气道:“小人已经按阁下的吩咐去做了。现在将军府最得宠的男宠苏宇十指指甲吸收了毒素之后,几乎每晚都会在赵大人身上留下抓痕。没有出任何差错。”

    神秘人哼一声:“没有出凭借差错,怎么赵钧现在还是生龙活虎?如果那个姓苏的果真夜夜都能下毒,现在的赵钧,早已卧床不起了。”

    华总管:“苏宇的确在赵钧身上下毒是事实。”

    神秘人:“问题是这种奇毒,少与多,有着本质的区别。”

    华总管低下头,半日,方道:“小人的确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神秘人唉一声:“华老头,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我也相信你为了你的儿子能尽最大的努力。只是……”

    “只是现在的问题恐怕出在了那个苏宇身上。这个姓苏,恐怕是迷上了赵钧,不肯出力办事。赵钧这厮,仗着比别人生得强壮的身胚,倒是迷倒了不少男男女女。事情还真有些难办了。”

    华总管抬头望着对方,突然跪倒于地,砰砰磕头:“小人能尽力的都尽到了,小人此生也只有这一个儿子。恳请贵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父子。”

    神秘人瞅着他,一言不发。

    华总管抬起头来:“贵人尽管放心,只要能放过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我们父子立刻离开将军府,远走高飞,从此不再踏足帝都,更不会跟任何人泄露半句。”

    神秘人嘿嘿冷笑道:“泄露?泄露什么?你们父子二人什么都不知道又能泄露什么?”

    华总管强笑道:“我们父子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谈不上泄露二字。”

    神秘人哼一声:“华老头你也是个精明人,怎么我说过的话转眼就忘。我忘我了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华总管直挺挺地跪着,一言不发。

    神秘人身子略略向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倘若这次赵钧逃得性命,我自然会令人把你的宝贝儿子,慢慢地割上九九八十一刀,还割不死,最后把个只剩一半血肉的活人扔到大锅中,慢慢地熬成一锅肉汤,请君品尝!”

    神秘人每说一句,跪在地上的华总管脸上的肌肉就牵动一下。笼中的华英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整个身子抱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了,华总管脸上肌肉不住地痉挛着。

    神秘人见状,竟是仰天大笑。

    大笑声中,笼中华英半站起,挣得全身的铁链当当乱响。拼命地朝笼外哭喊着:“爹!爹!爹一要救英儿啊。”

    华总管肌肉终于停止痉挛,面无表情说出一句:“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神秘人停止大笑。开口道:“再过几日,城外会有几株绿梅盛开。然后总有一个日子是赵钧单独率随从前去赏梅。然后赵钧会倒在那几株绿梅下没有了反抗力。到时候,华老头,你就亲手把赵钧的脑袋给我砍下,提来见我。然后你们父子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华总管机械回答:“小人听从阁下吩咐,适时提赵钧的头来此处。”

    神秘人又道:“对了,还有个小小的插曲。在砍下赵钧头颅之前,顺便告诉他,他身上的慢性毒,是他最宠的那个苏宇抓下的!”

    华总管仍然回答得很机械:“是。在砍下赵钧头之前,让他知道,是苏宇下的毒。”

    半天无语。

    华总管:“阁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神秘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华老头,听说你是将军府上你们赵大人最信任的。你这样背叛他,你想他会不会难过呢?”

    华总管脸上肌肉微微牵动:“犬子在阁下手上,阁下的话,小人不得不听。”

    神秘人笑道:“你说话倒也直。不过道理本就如此。”

    “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令郎在这里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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