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之道[] 作者:请叫我低调君

    比你大!”

    “我比你先入门!”

    “师父说,你根本没拜在他门下。”

    “谁说的!反正我比你早。”

    “你耍赖,叫我师姐!”

    “好的,师妹。”

    “……”

    她们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不过后来楚离还是沦为了师妹,因为石竟然较真地专门去找了成公,问成公楚离到底有没有拜在门下。楚离在一旁挤眉弄眼,成公乐呵呵地答,当真要算的话,离儿还没哪。

    石意味深长地看楚离一眼,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师妹!”

    楚离黑了脸,“石!”反正就死活不叫师姐。

    不过石有成公撑腰,楚离再也不能耍赖喊她师妹了。

    好好一个师妹变成了师姐,楚离心里可不痛快,于是整日里和石作对,两人斗智斗勇,楚离渐渐地习惯了在外人面前顺她的意。不过私下里,她还是一句句喊石,有时候发腻地喊。

    十年光阴转眼过,石再也不是当初刚来时的模样。楚离却还是当年的楚离。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啊。陷在回忆里的楚离回过神来,嘴角噙着笑意。眼珠一转,她从床上爬起来,起身去找石。

    而石,正在后池沐浴。

    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顿时抽了嘴角,“楚离,你给我滚出去!”

    可是说话间,楚离已经露出头来,灿灿一笑,“我也要沐浴!”

    “……”

    ☆、第32章

    “你就不能等会儿再来?”石强自按下心头羞意,气恨地一指头戳在楚离额头上。

    楚离笑嘻嘻地倚在石壁上,任由温热的泉水浸润全身,被石戳的歪了歪头,“那我也不舒服嘛!身上都是土,还甜腻腻的,招蜜蜂!”

    石扭过脸去不搭理她。

    楚离戳了戳她白玉一样的后肩,娇娇道,“师姐,你帮我捏捏肩膀嘛!又酸又疼。”

    “不。”石言简意赅,始终背对着她。

    楚离说,“那我先给你捏好了。然后你再给我捏。”手就搭到了石肩头。

    石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享受着楚离灵活轻柔的指尖在她肩上按揉。

    “师姐,你……”楚离在她背后皱了皱眉,“你怎么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凉了?”石素来冰肌玉骨,一年四季像个冰雕人儿似的,楚离都习惯了她常年冷冰冰的双手和肌肤。可这次,她却隐约觉得石身上不止是冷,而是在冒寒气。

    石神情一顿,便如常道,“大概是天气冷了吧。”

    “可以前冬天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冰啊。而且现在都是春天了……”楚离嘟囔着,“是不是旧疾未愈,伤了元气?这也太冰了。”其实她也不知道石的旧疾是什么,只是好像打小起,石就体寒,越是入夜越是冰寒。楚离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能明显感觉到石冰凉的体温。楚离自己像个小火炉,但是也要暖上好一会儿,才能让石的温度稍微高点。

    她曾经问过,但石语焉不详,只说是怪症,言语间很是不想提,楚离也就不再多问。是以她钻研医术,博览群书,只可惜这深山里没有人,她没处练手,而且她也没有找到符合石症状的疾病。也就只能当做是怪症了。

    不过幸而后来石和楚离一起好好调养身子,那怪症也就渐渐好了。楚离还以为痊愈了。谁料如今又隐隐有些症状,她心里暗暗焦急,神思便不在此处了。

    感觉到背后楚离的走神,石心内暗叹,转过身来拍了拍她的脸,“好了,别发呆了。没什么要紧事,这十多年不都过来了吗?”

    “可是――”

    “转过去!”石打断楚离的话,让楚离背对着她,双手搭在了楚离肩头,轻重不一的揉捏起来,“说了没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吧。嗯~”楚离舒服的一声轻吟,让石嘴角抽动,垂了眸子,似是在忍着某种情绪。然而手上动作未停,楚离便不时哼唧一下。

    “啪”一声,石拍在她背上,听不出情绪的道,“不要发出声音!”

    楚离垮了脸,“舒服还不让喊哪。”

    “不让。”

    楚离道,“我就喊!”

    石顺手揪住她耳朵,“你喊一声试试?”

    楚离缩了缩脑袋,抓住她的手,“好嘛好嘛,我不说话就是了。”

    “是不许出声,”石好笑地看她一眼,楚离这些小把戏,她清楚地不能再清楚,“饶舌该打!”

    说着手上突然用力捏住她肩头,楚离痛嘶一声,“啊,石!”急忙转身紧紧捉住石双手,“你谋杀啊!”

    两人面对面时,没在水下的身体就若隐若现。楚离面无异色,毫无所觉,石却浑身发紧,便下意识地抽出手一抬,就那么轻轻地一巴掌甩在了楚离脸上,虽然不重,但还是把楚离打懵了,“打人不打脸啊!石你疯了?”

    石还没说话,心里忐忑地想着开口道歉呢,楚离整个人都扑了过来,把她压在石壁上,一边扣紧她双手一边揪住她耳朵,“让你打我!”

    “你……你快放开!”楚离光溜溜的,整个人都压住了她。那种异样的感觉……石这次再没忍住,脸上直发烫,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们身体相贴,楚离俯视着她,一脸不忿,“你竟然打我脸!”

    “你……我……”石心跳不齐,咚咚地震着她自己的耳膜,粉面娇颜,如出水芙蓉又似染了露水的二月桃花,她转过脸去,按下情绪缓声道,“是我不好,你先起来。”

    楚离听到她道歉,心里才舒坦了。注意力不再集中到忿然的情绪上,才意识到自己紧贴着石的身体。说起来在她十五岁之前,她和石从未分过彼此,同吃同住同浴同行,只不过近些年才分开了。可她何曾见过石这等娇羞的神色!竟然就那么痴痴地望着,出了神。

    泉水尚温,薄雾缭绕。乍暖还寒的料峭春日,已经有了鸟鸣鱼跃。便听那不知名的鸟儿婉转啼鸣,山间嫩叶青翠,自由舒展。万籁俱寂里只余下悄悄萦绕起来的心跳声,在这泉水里乍然作响。

    石觉察到情形不对,抬眸去看时,楚离瞬间松了手,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闭着眼睛不肯冒头。

    心上涌起千般情绪万种柔情,石暗自一声低叹,伸手把楚离揪了出来,“想憋死吗?”

    楚离只不肯睁眼,没来由地心头躁动,听到石的话竟然心里莫名一阵委屈,她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石。然而两人身子相依时,楚离就僵住了。

    这猝不及防的动作,石没来得及躲开,霎时间声音不由得有些微颤抖,“离……儿……”

    她不敢推,也不敢动。就那么被楚离轻轻地搂在怀中,肌肤相贴。

    林静山幽,时光犹似断住的流水,凝固在此刻。

    半晌,楚离却冷静了下来。心头诸多纷乱情绪,脑海里乱糟糟闪过的让人抓不住的念头,都渐渐散了去。她轻轻松开了石,微微笑起来,“师姐,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长大了,就得分开了。”她慨然舒一口气,歪头对石笑,“这是欲。”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在缭绕的水雾里那么不真切。轻松自在又似不在其中的出尘,让人恍惚地觉得碰不到她。

    石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是啊,欲。”

    可她的欲,和楚离的欲,显然并不完全一样。可惜……石垂下了眸子,可惜楚离的心一尘不染,纵有欲却无情。

    楚离展颜一笑,上前亲了亲石的脸颊,只让人觉得干净,全无半点情|欲。她道,“师姐,人的欲啊,真可怕。”

    石笑看着她,没有接话。

    楚离又安然地躺回了石壁上,“师姐,你再帮我捏捏嘛!手臂和肩膀都酸疼。”车马劳顿且不提,她抱着拓跋迪走了那么远,纵使体力再好也扛不住。何况之后就被投入了大牢,吃不好睡不好,哪能休息过来。刚从牢房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路都没能休养,这会儿倒是确实疲惫不堪。见了石,就更加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辛苦酸痛都涌出来了。

    石让她转过身子去,仍旧给她揉捏。

    楚离轻声说,“师姐,我出去了这一遭,只觉得人世间浑浊不堪。”

    便说了她在魏朝的见闻和对当前势力的分析。

    石静静听着,良久,望着楚离光洁的后背,指尖摩挲着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嗯?”楚离不解。

    石把她拉过来,侧搂在臂弯里,尽管她们未着衣衫,这时却无一丝旖旎。楚离乖顺地倚在她肩头,听她说,“离儿,不如意事常八|九,无可奈何之事多矣。世事清明,则当出而为士。适逢乱世,便该独善其身。”

    “此言差矣。”楚离撇嘴,“若举世清明,又何须我等再锦上添花?若世皆混沌,当正该是雪中送炭尽皆全力之时。”

    又道,“百姓愚钝,备受欺凌,我们既然明了,怎么能熟视无睹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石喃喃着,笑容便无奈起来,“离儿,世人自有世人自救。”

    “那我便是世人,我也要自救。”楚离歪了歪头,望着她道,“本来我是不想做国师的,可是如今这恶名已背负在身,那魏朝皇帝定不会轻易放了我。既然如此,我何不顺水推舟,做个真真正正的国师?”

    “身在其中,依你的性子必招小人陷害。”石道,“但离儿想做,就去做吧。”她微笑着下巴贴在楚离侧脸,“只有一条,你要记住,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与国师交者,君子有之,小人亦有之。当因人而异,不可一贯秉持清正。”

    “这个着实难。”楚离皱眉,“我一点都受不了下作小人,更何况让我对他们笑脸相迎,虚与委蛇。”

    “不怕,”石迟疑了下,才道,“你身边不是有个上谷公主吗?你不愿意做的,尽管让她去好了。”

    “哎――”楚离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念头一转,又恍然道,“噢,穗穗!”她以为,既然穗穗能通过公输定告诉自己,石有恙。那自然,也能从公输定那里得来消息,告诉石她的情况。

    石不置可否。

    “嗯……”楚离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师姐,我……我怀疑上谷公主――”说到一半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怀疑她的,只是觉得奇怪,我知道不能随便怀疑别人,可是――”

    石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急,慢慢说。”

    楚离这才松了口气,“我怀疑上谷公主跟在我身边是有目的的。我总这样觉得。”她伸手搅着水花,轻声道,“从头到尾,虽然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但是我总有种微妙的感觉――”低头一叹,苦笑道,“也许是心里埋了怀疑的种子,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显得那么……漏洞百出。”

    “寇天师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了,他去了哪儿?为什么那么巧,就偏偏在我走的时候,他消失了?而且,怎么会我刚走上谷公主就追了出来。”楚离喃喃道,“尤其奇怪的是,我三番五次没能控制住情绪,险些跟她撕破脸,可每次都被她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回想起来,真是不合理。为什么呢?我一个无名小卒,得罪了皇族有什么理由不被治罪呢?除非,”她顿了顿,“她有意识地在试探我,或者说,在利用我。”

    楚离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些厉,“上谷公主,身为皇族,众所周知她作为唯一的公主,历来深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是什么都见过。那么,为什么,她――”却说不出口了。她认为,上谷公主对自己数次的亲密行为着实难以理解。楚离可不觉得上谷公主会那么容易喜欢上自己。她之所以一直不甚思量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她不在乎。对于不在乎的人,她根本懒得花费心思去掂量。而现在,上谷公主拓跋迪多少算是与她有了同生共死的经历,楚离渐渐把她放在了心里。然而,当她真的开始在拓跋迪身上放心思的时候,却发现了这么多疑点。

    那原本被她忽视的诸多蛛丝马迹,因为不在乎而被压下的名为怀疑的种子,此刻却开始破土而出。

    她眼里不揉沙。无干的人欺骗利用,大可以一笑而过。可若是休戚相关的人来蒙骗,楚离无法接受。她本就不是个容易热络的人,不像石。石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其实很平易近人,待人宽和。楚离却是看起来和蔼可亲,实则心里有堵墙,旁人很难翻越。

    “怎么了?”石难得见她卡壳,转头一看,楚离耳根都红了。石心里一抖,想到上谷公主的癖好,顿时一颗心沉了下去。她声音不似先前平和,无端多了些冷冽,“怎么了?”

    “没……没什么……”楚离总是忘不掉那种感觉。每次想到总觉得仿佛还在。她跟石裸裎相对,这么多年也从未有过那等亲密的行为。偏偏被拓跋迪抢了先,楚离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虽然总是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可那感觉却是挥之不去的。

    然而她越是这样表现,石那颗心就越往下沉。她忽然捏住了楚离下巴,“离儿。”

    三分怒气,三分凉薄,三分压迫,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离惊了惊。

    “离儿,”石青葱的指尖抚摸着她的脸颊,“发生什么事了?”

    楚离下意识的捏了捏耳朵,仿佛耳根还在发烫。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又连忙捏住了手指。食指上似乎还带着湿软的触感。

    她未发一言,然而石心细如发,敏感的意识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忽然沉了声音,“离儿。”指尖覆在楚离耳根,楚离一抖,连忙躲过。偏偏这一躲,让石确定了原先的猜测。要知道,在过去十多年里,她和楚离二人几乎毫无保留,楚离从未如此敏感。她没刻意碰过楚离,但是捏耳朵这种行为是常有的,可唯有这一次,楚离的反应如此反常。

    石说不上来心头的感觉。愤怒?失望?不止。她强自压着情绪,缓了缓才淡淡问,“你喜欢她?”

    可问出来的时候,又不想听楚离的回答。

    此刻,明明楚离毫无保留一览无余的在她面前,可她却要问她是不是喜欢别的女人。

    石心里像是蹿了一股火,让她压了再压。

    她跟楚离相处十余载,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同门之谊。她来到此地时,十三岁。那时楚离还那么小,似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子。每次笑起来总让她觉得这世界原来可以如此明媚。后来她知道,楚离的经历并不比她好上多少。先是丧母,后来丧父,终究也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可楚离始终都满怀热忱,好像从不曾扑灭希望,这样的楚离让她也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她觉得楚离是个宝贝,值得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她见过太多人情丑恶,知道这世道有多么肮脏,所以才愈发珍惜楚离的干净,珍爱无论遭遇了什么都能怀有希望的楚离。

    可实际上,她也说不上来自己对楚离是什么感情。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楚离,所以她清楚楚离那颗一尘不染的心上是多么难以有所牵挂。她比谁都看得透,楚离有情,却最无情。她们的师父常常要让楚离修道修仙,可楚离总是不屑一顾。其实,石非常明白,只要她自己劝上楚离一句半句,说不定楚离也就愿意试试了。是的,石很清楚自己对楚离的影响力。她敢确定,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牵动楚离的情绪,那么这个人非她莫属。所以她自信。

    她不否认她的自私。

    师父成公兴常说,现在的楚离能以无情入道,可泛爱天下,得有大成。

    可石偏不要。她一次又一次对楚离说,从不存在修仙之事。甚至她切断了楚离对修行之事的道路。她不愿意让楚离做一个得道的无情人。她无法忍受有一天,自己对楚离来说,和那些花鸟鱼兽一样,是可以爱着的万物之一。

    她爱楚离,这是无疑的。但这种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石自己也不甚明白。

    楚离可得道。只要当下她潜心修行,以一颗不被损染的赤子之心入道,不日可能就有一番别样的天空。那颗不被束缚的赤子之心是多么难得,每个人出生伊始都有这样一颗通天彻地的道心,可却随着生活的磨损而渐渐蒙尘生锈,再难看到本来面目。

    但石不愿意冒这个险。她爱她,却不愿意让她走一条更稳妥更宽广的通天大道。她爱她,所以要拖她在这滚滚红尘里,渴望着有朝一日她能看到自己。

    她遭受了太多苦难,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一无所有无所依恋的痛苦。

    可是,她又不愿意这么自私。所以她不动楚离,私心里希望楚离能自己开窍,希望对楚离来说已经很重要的自己,能再重要一点,更重要一点。最不济,也就是这样山长水远的,两人一生相伴。

    然而,如今,她却要问她,是不是喜欢了旁人?无论这个旁人是男是女,这个答案都让石心头发紧。

    即使,理智告诉她,楚离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但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

    害怕听到楚离的答案。

    ☆、第33章 三三

    “喜欢啊。”楚离想都没想,顺口就回答了。

    石呼吸一窒,心就凉了一半,见楚离漫不经心的模样,压着情绪又问了句,“多喜欢?”话到这里没能很好的控制心绪,便加了一句,“比我呢?”

    说了就有些悔意。唯恐楚离听出这言语里藏着的情绪。

    楚离抬头看她一眼,扑哧一笑,撒娇道,“师姐,你跟她比什么嘛!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楚离想了想,“就像穗穗和你,我都喜欢啊,可是这怎么比嘛。”又说,“上谷公主也是我的朋友,她救过我的命,为此还命悬一线,在平城的时候又很照顾我。”楚离说,“所以我才会因为怀疑了她而难过。无亲无故地,人家好心待我,我却怀疑她。着实让我羞愧难当。”

    说着便有几分怏怏不快。

    石心头缠了千千结,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亲昵地摸了摸楚离的头,“那就别怀疑,相信她。”

    “可是又总有些蛛丝马迹让人摸不透。”

    “忘了就是。一旦你心中起疑,便觉得一切都有疑点,关注点错了位,所有的情绪都会往一个方向集中。到时候,就算她没有目的,在你看来也是有目的的了。”

    楚离沉默了一会儿,仰头望着石笑,“师姐说的对,我不该怀疑她。投我以桃李,报之以琼瑶。”她释然地长长吐一口气,想了想又说起了珠儿的事情,“虽然魏皇做法不当,但是我对他极力控制寺庙的发展还是喜闻乐见的。老百姓啊,都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拜的是什么,就出了家,还谈什么修行,真是让人恨铁不成钢。”

    石无奈地摇头笑了,“你呀,你以为他们都跟你一样,是为了求智求真才遁入空门?”

    “哎――”

    “老百姓啊,他们才不在乎什么是佛,什么是真,他们只想求一份心安。”石道,“他们只是想希望有个力量能救他们罢了。世道不兴,佛道才兴。皇帝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只怕会激起民愤。离儿,你要当心。”

    她们沐浴完离开后池,楚离说,“我希望可以开民智。”

    “少有抱负,未必能成。”石却摇头,“你太年轻了。皇族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离儿,国师之谓,听起来像是百姓之师,实则是帝族之器。你所求,尽为当权者所不容,日后必艰难重重。”

    “我不怕。”楚离咬唇,“至少,我希望能让百姓不疯魔,不害儿杀女。”

    石一顿,想起了楚离的身世,霎时心中一片怜惜,便道,“未必能成,也未必不能成。曲中取直,外圆内方,尽力而为吧。”她扫向楚离心口,那里有一道二指长的疤痕,是楚离的母亲要取楚离的心献给佛祖时留下的。

    石眸中一片柔软,她牵住楚离的手,笑道,“也没什么,当世虽乱,也不过蜗角之争耳。离儿,尽管做你想做的。”

    惹得楚离展颜一笑,“方寸之地,存了我们这么多人,可也难为了。”她心情舒畅了些,闲聊道,“庄子说,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天地之无穷,真是人力所不能至。难怪师父总想着修道修仙,也情有可原。”

    石眸子一紧,轻笑一声,“便是如此,又哪来的神仙鬼怪,不过是人心作祟,贪欲不止罢了。”

    “对!先圣孔子都说,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好好做人才是最重要的。”

    石笑笑,“你把孔老夫子都搬出来了,还不尽是你的理。”

    她们嬉笑一番,刚回到院子,就看见临山的巫溪踱步而来。

    楚离撇了撇嘴,“她总是阴测测的,可让人不喜欢。”

    巫溪常年一身乌青色长袍,不苟言笑,也就和石说话多些。楚离不喜欢她身上的气息,总有种阴冷发凉的不适感。

    石无奈嗔她,“穗穗不也是常年一身暗,也不见你埋怨。”

    “可穗穗身上没有晦暗的感觉。”楚离不想跟巫溪共处,便要回去接拓跋迪四人前来。

    石应下,她便欢喜地下山去了。

    远远地,巫溪看见她一闪身没了影,唇角勾了勾,对石道,“楚离是越来越讨厌我了。”

    石却皱眉,“她好像越来越能感受到你身上的鬼气了。”

    “接触的人多了,她又心性灵透,自然感受越发敏锐。”巫溪不以为然,“不过她不会想到这方面去的。”便意有所指的看了石一眼。

    石不语。她就是不想让楚离知道这些,不想让楚离踏入这另一个世界。

    观她神色,巫溪心中暗叹,便转移话题道,“她急匆匆去做什么?”

    “接上谷公主她们。”

    “上谷公主?”巫溪面有讶色,蹙眉问道,“你竟要引皇族中人到此地来?”

    “这里也是离儿的家。她要请朋友回来做客,我岂有不允之理。”石神情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朋友?”巫溪好笑地摇头,“我以为,你会让她提防上谷公主。”

    “那公主身上有寇谦之的五明扇。”石道,“只怕已经被天师加持,能引万物灵气驱邪佞。”

    五明扇,又名五明降魔扇,能驱邪治病,辅正除厄,最重要的是它能辨识天地灵气,可以说是寻找炼丹灵药的指南针。

    巫溪便了然了。上谷公主现在还没用到五明扇,但万一用上,只怕就会为楚离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所以石需要先把人带过来,稳住再说。

    “我原以为,她在利用楚离,呵,”巫溪轻叹,“现在看来,反倒是被你利用了。”

    石面无异色,转身走道,“人和人的关系,不是只有利用与被利用。”

    ?

    ?

    到达上洛郡的驿站时,已经入了夜。

    楚离连夜敲了门,谁曾想一开门就看到上谷公主在教珠儿写字。她容貌精致,身上衣服半丝褶皱都没有,微弱的烛火映照下,愈发衬得她姿态挺拔。

    微光下教人识字的场景,让人不由得心头一软。

    “公主,你还没睡哪?”楚离轻轻进去,拓跋迪抬头笑了笑,“你不在,珠儿习字有不会的,只好来找我了。”

    也亏得珠儿胆大。

    珠儿原本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懈怠,这会儿见到楚离,一下放松起来,甜甜地喊,“楚姐姐!”

    楚离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不早了,先休息吧。明天带你去见师姐。”

    上谷公主笑道,“不怕了?”

    楚离不好意思,“原也不是怕。公主,你也早些休息吧。”

    “好。”

    楚离目送着她离开,心中莫名一声叹。

    原本的上谷公主身强体健,明媚照人。可这一路奔波下来,如今虽然她仍旧精神十足,可显见的憔悴了许多,人也瘦了不少。

    楚离想,以后一定要对她好点。原本好好一个公主,现今沦落到这等境地,怎么不让人怜惜。

    她去关门,上谷公主突然停下来,转身道,“国师?”

    “嗯?”

    “父皇已经知道了我在你身边,”上谷公主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楚离一惊,这才想起东泰州州牧奏折的事情。顿时心下愧疚不已,当时虽然没有明确的意识,但她心底也是存了试探之意的。想试试,如果皇帝知道了上谷公主的下落,会不会来捉她。

    然而这一路过来,并没有人来抓捕。所以楚离心里才疑窦丛生。可现在上谷公主突然提起这个,楚离原本就听了石的话,当下更是觉得自己不该冤枉拓跋迪了。

    “公主哪里话,我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

    “请国师奏请父皇,想办法务必让我陪你寻找长生不老药,免我回宫。”

    楚离皱眉想了想,“好。”

    上谷公主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却几步走到楚离面前,伸手捏掉她肩头几片杂叶,笑说,“国师,为了方便起见,从今日起,我不再是上谷公主。以后,你唤我渠迪就好。”她眨眨眼,略带几分调皮地道,“还望国师大人多多照顾呀。”

    楚离忍俊,“渠姑娘尽管放心,本国师一定尽心尽力。”

    上谷公主又道,“楚离,咱们是朋友,对吗?”

    “对!”楚离坚定地点点头,“朋友。”

    上谷公主却不再说话,半晌才道,“朋友交,贵在诚。愿本宫……不,希望我能成为值得信任的朋友。”

    楚离脸色一变,不知道上谷公主是不是猜到了自己故意不告诉她奏折的事情,当下薄面羞愧地直发烫。

    上谷公主却恍若没看见,只笑笑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愿意相信你。”

    好像她并没有发现奏折的事情,只是就事论事。

    楚离讪讪点头,“多……多谢,我也……也会相信你的。”说着重重点头,“我也相信你。”

    上谷公主笑了笑,“能彼此信任……真好。”那幽潭一样的眸子里,此刻尽是脉脉温情,夹杂着几许不易察觉的复杂之色。

    “早点休息。我很期待明天能够跟你回家,见到你师姐,和你的临山友人。”

    她施施然离去,楚离却捂了捂脸,怪自己不该小人之心。便愈发坚定了要好好待上谷公主的心思。

    ☆、第34章

    翌日就启程进山。

    楚离带着拓跋迪和珠儿一路,公输定有事未能前来。她们刚绕完山路就看见迎面过来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带着两个侍从。看样貌也就二十出头,双眸狭长。乍看起来温良文质,可楚离扫了他一眼,低声对拓跋迪说,“咱们且让一让,不要与他争。”

    拓跋迪皱眉,不解的望向楚离。这山路是狭窄逼仄,但凭什么让她们让路?上谷公主拓跋迪即便如今不再颐指气使,可也不能让她给旁人让路。

    楚离打量她神情,悄悄道,“这人身上阴戾之气极重,若与他争执只怕不妙。如今你重伤未愈,我又不会武,还有珠儿要照顾,可那人不仅侍从内力深厚,恐他自己都不是等闲之辈。咱们还是避一避。”

    听得拓跋迪心内暗惊,倒不为别的,她吃惊在楚离只看了人家一眼,怎地看出这么多东西来?要知道拓跋迪自己也是练家子出身,虽然内力不深,但功夫也算中上了。可她也只能看出迎面来的三人下盘稳,当是练武之人而已。可楚离一个不会武功的,不仅能看出人家内力深浅,还能看出青年心性,这让拓跋迪如何不吃惊。她顿了顿,故意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又是胡诌吧?”

    楚离不满地皱鼻子,“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而且从来没有看错人过。”

    拓跋迪心里又是一咯噔,犹豫了下装作不经意地样子笑问她,“那你看我呢?”

    楚离看她一眼,撇嘴道,“我只能感受出戾气,无论藏多深都能感觉到,但别的……看不出来。”

    拓跋迪松了口气,笑道,“国师还真是奇人。”

    她们低语着,那青年已经快到面前,楚离连忙拉住拓跋迪和珠儿往一旁靠了靠。

    青年和他们擦肩而过,那眸子里却闪过一抹寒光。

    待他们走远了,楚离才松了口气,“还有杀气。”转头看见拓跋迪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问,“怎么了?”

    “有点眼熟。”拓跋迪凝眉细思,“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起来倒不像大魏子民,”楚离说,“不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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