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缜的突然指控,在场这许多人里最为紧张的当然要数刘慕青了,他甚至都感觉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恐慌之下,想要上前阻挠一下,却又没这个胆量,只能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发着呆。

    不过,还是有人站出来帮了他一把,正是刑部尚书俞士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陛下,臣以为此案尚未有定论,陆大人这时突然提出要追究所谓的幕后陷害于他的贼人实在让人怀疑。哪怕他确实早已和陆家断绝关系,也难保其中另有隐情。”作为之前主审陆缜舞弊一案的官员,他当然不可能让其如此轻易脱罪,不然自己和刑部衙门的威严何存?

    皇帝一时也不好完全站在陆缜这头,虽说他是乐于接受这样的说法,但心里的疑虑终究没有完全消散。而在看到天子的迟疑后,其他一些本就和陆缜,和锦衣卫有所嫌隙的官员也趁机进言,直说此案还得深查,除非能有确切的证物证人来表明陆缜是无辜的,否则他身上的嫌疑依然不能免除。

    面对群臣的这一态度,天子更不好一意孤行,便只得有些歉然地看了陆缜一眼道:“诸位爱卿所言也不无道理。既如此,朕意让三法司共同审理此案,以做到绝对的公正,无枉无纵,诸位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群臣见天子这回没有一力偏袒陆缜,心下也是一喜,赶紧表态答应了下来。

    而陆缜,对此也没有太多的不满,他在此事上确实有错,受些波折也是应该的。而且接下来由三法司来审此案可比只由刑部一家要公正得多,自己应付起来也轻松一些。当然,更要紧的是,他知道锦衣卫方面已经拿到了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到时在堂审时亮出来,就足以翻转整个案子了。

    就此,今日的朝会终于结束。许多人都满怀心事地退出宫去,更有不少人拿着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陆缜,既有对他的猜疑,更多的,却是带着几丝不屑的表情。因为他与陆家断绝关系的做法实在过于突破此时的价值观,让朝中官员很自然就将他视作了异类。

    不过对此陆缜却并未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哪怕因此会遭受许多人的非议,只要他自己问心无愧,便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当陆缜跟在众人身后出了宫门时,一眼就看到了一队锦衣卫兄弟正守在那儿,翘首往宫门这边张望着呢。在看到陆缜出来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来,纷纷上前拜见:“都督,这次实在让你受苦了。是属下等办事不力,还请都督严惩!”说话间,这些人还齐刷刷地跪了下去,一副自责的模样。

    陆缜见此,赶紧上前一步,把最前头的杨震一把搀了起来,口中则道:“你们不必如此,本官从来没有怪过你们。这次是有人刻意设下一局来针对我们,才会叫人防不胜防。而且真要论责任,我这个都督的责任才是最大的那个。”

    “都督……”众人心下一阵感动,自家都督吃了苦,却并没有怪罪大家的意思,这是他们以往从未经历过的事情,也让他们对陆缜又多了几分崇敬之意。

    “好了,这儿可是皇宫,还是长话短说吧。”陆缜随后又把面色一肃道。

    “都督这话却是何意?难道你不跟我们回去么?”众人都是一愣。

    陆缜点了点头:“我身上的罪名尚未彻底洗清,自然不能回镇抚司了。”说着,他还转头看了看边上,那里还有几名刑部的差役等着呢,不过此时他们是不敢上前催促的。

    “岂有此理!这些刑部的混账居然还敢对都督不敬?”薛兴顿时就恼了,撸起胳膊就欲上前对他们下手,却被陆缜一个眼神给制止了:“你胡闹什么?是生怕本官安然无恙,所以非要闹出些事端来么?”

    “属下不敢……”薛兴忙低头认错。

    “现在说正事呢。虽然陛下已经采信了我的说辞,也知道我并无舞弊之心,但事情终究还缺少一些证据。而就我所知,你们这几日里已经把相关人证都拿捏在手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也很好半,等到过两日三司会审的时候,你们就带着证人前往,到时自然就能将我身上的罪名彻底洗清了。”陆缜神色郑重地道:“尤其是苏州那里,关于我与陆家断绝关系的物证更是不能少了。”

    “都督放心,人都在诏狱里看押着呢,到时我们一定将人带去为您作证!”

    “如此最好不过了。还有,姚干那里你们也要多多看顾着,可别让他吃太多苦头了。”陆缜又叮嘱了一句。对姚干,他还是有些愧疚的,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是为了对付自己才布下这一局,而姚干只是受了牵连。

    “卑职遵命。”杨震拱手应了下来。陆缜这才满意地一点头,与他们分开,重新来到了那些个明显有些胆怯的刑部差役跟前,开口道:“走吧,带我回馆驿。”

    “是,陆大人请。”这些人显然也已经知道了今日早朝会上发生了什么,更清楚很快陆缜就会洗脱罪责,所以对他的态度是越发恭敬了。

    直到目送陆缜所乘的马车离开后,杨震等人方才走回到各自的骏马跟前,翻身而上,随后策马疾驰而去……

    皇宫外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满脸惶恐的刘慕青不安地在那儿来回走动着,直到一名宦官出现在跟前,他的脚步才是一停:“怎么来的是你?”语气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满。

    “干爹说了,现在事情有变,还是少与你们接触为好,毕竟咱们的身份太过扎眼了。”对方淡淡地回话道。

    “哼,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扎眼了?怎么之前却想着拉拢我呢?”刘慕青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不敢真说出来。顿了一下,才道:“事情有变,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总得拿个章程出来吧?那陆缜可不是好相与的,又有锦衣卫做他的爪牙,一旦让他成功脱罪,我可就完了。”

    “干爹说了,刘大人还请稍安勿躁,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至少现在陆缜身上的罪名还在,只要我们把事情做成,他依然别想洗脱嫌疑。”

    “此事当真还有办法挽回?”刘慕青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问道。他确实是心虚哪,因为前几日一时情急去逼迫陆缜认罪,他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对方的面前。他甚至很肯定,只要陆缜一得自由,重新掌握锦衣卫,首先要拿下的必然就是自己。而锦衣卫的手段,他可是耳闻已久了……

    “那是自然。这一次干爹可是动用了东厂的力量,这东厂可不比锦衣卫要差哪。”对方很有把握地回了一句。

    而在听到东厂这个词后,刘慕青确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以东厂的力量,想在苏州毁去一些物证应该不是难事,甚至把某些关键证人无声无息地除掉也应该挺简单的。这让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如此说来,我倒是可以安心了。”言罢,又冲对方一拱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不过安心离开的刘慕青可没有发现,自己身后,那个刚才看着还挺低调的太监正用阴冷的眼神盯着自己,就仿佛是在看一个即将赶赴刑场的死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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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才过了半天时间,今日早朝上对于陆缜的讯问一事就迅速传得满城皆知了。

    当那些待考举子在知道陆缜很可能要被开释,并认定为无罪后,顿时就忍不了了。很快,就有人在街头巷尾地对此进行了抨击,更认为这就是官官相护的表现了。

    随后,还有那性子莽,胆子大的考生又跑去了几处相关衙门闹腾,非要朝廷给自己一个说法。

    对此,朝廷各衙门也是头疼不已。这些举子都是有身份的人,而且他们做这一切都还有正当理由,叫人都无法用强制手段来驱散他们。最终,只能由几个官员出面,好生地安抚了一番,并言明此案还在待审期间,得经过三法司的审理后,才能有个最后结论。

    但许多考生显然不怎么相信这番说辞,依然闹个不休,甚至还扬言要是官府不能给在一个满意的答复,自己等人就去敲登闻鼓,让当今皇帝来主持公道。

    这一下,可惹恼了这些个衙门的官员,一再的忍让居然换来对方的蹬鼻子上脸,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随着一声令下,刑部等衙门便拿下了好几个闹得最是欢实的举子。而后,就连锦衣卫的人也突然搀和进了此事中来,这才吓住了这些闹事的举子。

    而就在这一片闹腾里,大明景泰七年的二月终于翻了过去,三月初三日,便是三法司集体会审陆缜舞弊一案的正日子。

    就在初二这天傍晚,一骑快马赶到了京城,直奔到了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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