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怔忡了片刻,让陆缜都以为他对此并不甚了解时,王浩才开口道:“你可听说过汉末有个天师教么?”

    陆缜当即点头:“可是那张道陵所创,并引发了汉末黄巾之乱的天师道?”他穿越前也是好歹看过一些与三国演义相关书籍的,所以对这个道派还真有些印象。

    “正是。”王浩点头:“你所说的斫龙阵,其实就是由天师道所创,距今已有千年之久了。”

    竟是如此古老的阵法?这下让陆缜都有些开始怀疑此阵法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可怕的威力了,不然它也不至于流传千年了。而王浩之后所说的话,更是让他心里一紧:“这天师教自创教之初就不甚安分,创出这么个斫龙阵来,为的也正是搅乱天下,好让他们火中取栗。

    “而据一些典籍记载,当时桓灵两任汉帝所以突然驾崩,便很可能是被斫龙阵所伤。随后,更有教中仙师于吉者,以此斫龙阵害死了江东之主孙策……”

    随着他的讲述,陆缜听得都有些呆了,因为在他所讲的关于斫龙阵的历史传承间,竟有不少一国之君,或是一方之主被其所伤,比如东吴的周瑜、鲁肃,比如早逝的曹丕,乃至后来唐朝的若干短命天子,都是被别有用心的贼人拿斫龙阵所害,并且事后还未曾被人查出原委来。

    这番话说下来,都听得陆缜背后渗一片冷汗来。即便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加于在斫龙阵上的噱头而已,可心中却依然有些慌了。因为他想到了当今天子孱弱的身子骨,以及明年的那场大劫。难道历史上朱祁钰的重病正是被这斫龙阵所伤么?

    王浩住口后好一阵子,陆缜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着对方道:“这斫龙阵当真有如此威力?那为何这些年来未见有人使用?”

    “典籍上关于斫龙阵的记载只到唐朝,后来天下大乱,这五斗米道彻底没落,他们所用的密法自然就失传了。几百年后,自然少有人知。而且此阵极其凶煞,有违天道,非以七人之血,摆出阵图来不能发动。”

    “七人之血?你是说要以七人血祭才能催动阵法?”陆缜急声问道,心里已想到了衍冲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没有说完的话:“五行为体,七……”这个七难道指的就是这个意思?那这血祭七人的阵图又是什么呢?他觉着,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这斫龙阵的关键所在了。

    “正是。”王浩点头,又补充道:“据说这血祭的七人必须是怀有极深之怨,才能让阵法得以推行。同时,还得依着斗魁的方位,将他们一一杀死在相应的位置,如此才算真正将阵法催动,以达到屠龙的效果。”

    “斗魁?你是指天上的南北星斗?”陆缜心里猛地一动,一个隐隐的想法已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不是南斗,是北斗。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必须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才能成阵。”王浩纠正道。

    “那这阵法可还有其他讲究么?比如与五行有所关联?”陆缜又问了一句。那几个死者与五行相关的死状给他的印象还是相当深刻的。

    王浩却有些茫然地摇了下头:“这个倒是未曾见书中有过记载。五行是五行,北斗是北斗,两者并无相通之处。在阵法上,在天象上也难有融合之处。”说着,他又加了一句:“不过这斫龙阵还有一点讲究,那就是一旦布阵开始,就必须在七日之内运转此阵,不然布阵者便会为其煞气反噬……”

    “七日之内必须成阵……”陆缜听完这话,人已霍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冲对方一拱手道:“多谢指点,我总算明白这斫龙阵是怎么回事了。”说着不再理会王浩,转身就急匆匆地冲下了楼去,到了下方,便冲姚干他们喊道:“走,回镇抚司。”

    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几人立时便知道他应该是找到线索了,当下也是精神一振,紧随其后,快速往楼下冲去。至于那位冯监正,则只能有些诧异地目送他们离开,又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三楼,不知那王浩到底跟陆缜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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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极其详尽的北京城地图已被铺开在了镇抚司正厅大案之上,陆缜和几名下属则围在这张地图的四周,拿笔在上面点画起来。

    之前出了五桩命案的所在,已经被陆缜用笔圈了出来,因为他们都是在南城出的事,所以找得倒也方便。而在全部圈出后,他的神色就显得越发凝重起来。

    前四名死者丧命的所在——街道、米行、兵马司和自家后院在地图上显得很是清晰,正是各占一角,成了一个方形,其状如斗。而最后一名被杀的衍冲所在的白云观,却在靠北一些,却与那陈式所在的地方能成一条直线。

    崔衡看了之后,更是面色几番变化:“果然就与都督你所说的那样,他们是被血祭的,这是北斗阵图……”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那衍冲死前说的那些话中之意了。外才是内,内才是外。我们以为看穿了五行杀局,觉着这是那些凶徒所布之阵,其实那只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所做的假而已。他们真正要布置的根本与五行无关,而是这北斗七星之阵,是这七星斫龙之阵!”陆缜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图,吐着气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如此处心积虑,难道真欲对陛下不利……”即便到了这时候,众人对此还是有些含糊。毕竟之前还真没遇到过有人能靠这种所谓的上古阵法来谋害人命,更别提是当今天子了。

    “兹事体大,无论成与不成,我们都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而且,今日已是初九,离着他们第一次杀人布阵已然过去六天了,明日便是他们成阵的最后限期,只要我们抓住这一时机,总是能将这些贼人抓获,破其阵法。”陆缜神色严肃地说道。

    对这一点,大家倒是相当认可。对方所为已是近乎谋逆的重罪了,锦衣卫自然有责任将他们捉拿归案。而且,如今连时间都已几乎被确定下来,还有地点也已找到,只要他们能早于对方行事时埋伏下人手,任那些贼人再狡猾,也别想脱身。

    说话间,陆缜已提笔继续在地图上画了起来。虽然下一起命案尚未发生,但有了北斗七星的提示,以前几起案子作为参照,这即将进行血祭的第六起案子的所在地便被他迅速圈定了下来,那已落到了城中的某一处地方:“叫人守在此处周围,只要有可疑之人出现,便即拿下!”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赵杰立刻领命,急匆匆就赶了出去。

    而在众人的一阵兴奋间,崔衡却是一脸的担忧:“都督,只靠那王浩的一番说辞真能确信那些贼人会在此处行凶么?若是他们并非按着斗魁血祭又当如何?要是那王浩所说有误又该如何?”

    “如今其他线索皆已断绝,唯一能掌握的就只有这一点了。”陆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么?”

    “大人说的是。但是在下官看来,除了此处,下一个位置也不能疏忽!”崔衡说着,伸手在斗柄往下延伸的所在一指,随即两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怎会这样?”

    因为这一指,他们才发现北斗七星这最后一星摇光居然已深入到了自家所在的城东位置,要是再仔细些的话,说不定就在镇抚司附近了。

    这个发现,让两人的面色迅速变得凝重起来,难道那些贼人还敢在镇抚司左近进行最后这一场血祭么?他们哪来的如此胆子?

    “都督,下官还觉着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沉默之后,崔衡又说了这么一句。

    “却是什么?”陆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图上,心里则飞快地转着念头。

    “明日初十,正是陛下入潭柘寺金香祈愿的正日子,按理我们锦衣卫是要派出大部分人手随驾的。若是敌人借此机会把这斫龙阵的血祭彻底布置起来,恐怕……”后面的话,他是不敢往下说了。

    陆缜也是一脸的纠结,锦衣卫身为天子亲卫,确有在皇帝出宫时随驾保护的职责。可现在,那些贼人又在京城布下如此险恶歹毒的阵法,自己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在沉吟了半晌后,他才说道:“还是照计划行事,两处可能发生血祭的所在都让人盯紧了。至于陛下那里,我自有应付的办法。”

    见陆都督已拿定了主意,崔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一拱手,便下去准备相关人手了。

    而在众人都退下后,陆缜又继续站在这张地图跟前,俯首不断地看着,目光不但在那被标记出来的七点来回扫动,而且还落到了其他几个方向。最后,他的嘴角突然轻轻一扬,一丝别样的笑意已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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