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锦衣卫押着人犯离开利津的行为当然只是一个假象,一个引蛇出洞的策略而已。事实上,这些锦衣卫在离开县城之后,便已在城外躲藏了起来,等到天黑,再返了回来。

    不过陆缜的这一安排还是险些失算。在他想来,那幕后欲要破坏河堤的凶手应该会赶去当日被尤五看到的那一段行事,却不料人家压根没有出城,直接就选在了这一县城之内的河堤下手。

    幸亏他还留了一手防备,派人在各处堤坝附近游弋巡哨,才及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赶紧召集一干人等急扑而来。这也是为何这三人能在此折腾许久才有人赶来制止的原因所在,要是再迟些时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陆缜匆匆赶到,看见这一幕后,也着实一阵后怕。因为这时候被他们所挖掘破坏的河堤已经破损不堪,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要破裂的样子。随即,就有人发出一声惊呼:“有河水渗进来了……”却见果然在一些缝隙间,隐隐透入了一些水迹来。

    见此,陆缜暂时是顾不上招呼盘问那三名犯人了,当即下令:“快,先堵住了缺口,切不可让河堤溃了!”

    在他这一声命令之下,一干锦衣卫只能放下手中的兵器,转而回头把土石搬运到河堤之上,努力去堵塞那将要溃散的堤坝,同时,也有人敲响了铜锣,召集城里的百姓前来相帮。

    很快地,听到这动静的城中百姓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在看到河堤上的险情后,他们也顾不上惊讶于锦衣卫为何还在此了,忙不迭地开始着手修补起来。而直到这时候,一众锦衣卫才得以脱身出来,押着那三名早被捆了结实,且还被卸脱了下巴的凶手返回县衙。

    在他们的身后,那些忙碌着补救修堤的百姓们则用疑惑和复杂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虽然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众人还是能想明白的,一定是这些锦衣卫及时出手拿人,才制止了一场灾祸。这让本来对锦衣卫怀有惧恨之意的他们心情变得纠结了起来。

    回到县衙,陆缜便对杨震和马德才道:“这三人就交给你们了,本官要在明日知道他们的身份和目的。”

    “大人你就放心吧,旁的不敢说,但若论审讯,卑职就没有失手过!”马德才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随即转头狞笑地看了那三个脸色苍白,颓然站在那儿家伙,下令道:“把他们带进去,老子今天要亲手审审他们!”

    知道其接下来会做什么的陆缜虽然一向不主张用酷刑迫问,但此时也顾不了太多了,便把手一背,去了早为自己安排好的厢房中歇息。

    这一夜,陆缜睡得倒是挺熟的,直到日上三竿,才从梦中醒来。在洗漱并用过身边人准备下的早饭之后,他才慢悠悠地转到了前头,去看马德才的收获如何。

    刑讯的地点依然是在那县丞的签押房里,才走到附近,陆缜便已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嘶吼声从紧闭的房门内传出来,这让他不觉略略皱起了眉来:“难道一夜下来,还撬不开他们的嘴么?”

    “大人。”见陆缜过来,守在门口的两名锦衣卫校尉赶紧行礼道。

    “唔。”陆缜略一点头,这才走进门去,然后便看到了让他后背发凉,胯下也有些发紧的一幕——

    只见在这小小的签押房里,站着四名光着脊梁的锦衣卫,而边角处,则随意丢着两个如破麻袋般的家伙,赫然正是昨夜被拿下的其中两名凶徒。此时的他们,虽然还有呼吸,但却早已血肉模糊,动弹不得,只有出气却无入气了。

    虽然不知道马德才他们对其用了什么手段,但只要看看他们身上没有半块完整的皮肉,就可知道这一夜下来锦衣卫在他们身上使了多少酷刑。

    而更让陆缜感到肉紧的,是眼前马德才的表现。只见他此时正让人按住了第三名凶徒的手脚,亲自抓着一把纤细的针刷,不断拿这东西刺入对方早脱去裤子的下体!

    无论男女,下体要害处都是最脆弱的所在。而现在,马德才居然拿这如头发般纤细,却看着要硬上数倍的针去捅刺其下体,尤其是那袋囊处,光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陆缜觉着头皮发麻,胯下不适了。

    而在几次捅刺之下,那人整个人都已颤成了一片风中的树叶,只是因为嘴上被人拿布堵着,所以惨叫才没有彻底放开。可即便如此,那种憋在嘴里的惨嚎还是不断从其喉咙里憋出来,看着实在有些太过凄惨了。

    “这……”就连陆缜这个授意者都不觉露出了不忍之色:“马百户,他还是不肯招么?”

    听到这声招呼,正全心用刑的马德才方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狠狠冲呼哧带喘的家伙吐了口痰道:“这家伙的骨头还真是硬,卑职都用了十种手段了,他居然硬是扛了下来。没奈何,只有给他上上这如坐针毡的手段了。”说话间手一抖,那针刺上便有几滴血液落在了地上。

    “他们竟如此嘴硬么?”陆缜也满是诧异地问道。锦衣卫的手段他是亲身尝过的,却没想到这些贼人也能有这样的风骨。

    “那倒没有,只有他没招了,其他两个同伙早就把一切都交代了出来。”马德才赶紧解释道:“大人,他们承认,自己是白莲教的人,是听从这厮的安排才试图破坏河堤的。”说着,又恨恨地踢了地上那人一脚。

    陆缜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白莲教……怪不得了。”怪不得这些贼人敢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要知道一旦真让他们得手,可就有无数人会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水患之中了。也怪不得眼前这个家伙竟能扛住如此酷刑都不肯吐露实情,白莲教的人确实要比寻常犯人更难对付。

    随后,他又沉吟着推断道:“既然是白莲教的人,那他们做这事就一定还另有目的了,说不定还关系到我山东全省的安全,马百户,务必要撬开他的嘴!”

    “大人你就瞧好吧,他就是个铁人,我锦衣卫也能把他烧成汁了!”马德才忙保证道,随即上前一把揪起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家伙,问道:“你现在还肯不肯招?你别以为我锦衣卫就这点手段,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是落入我们锦衣卫手中的,你就是想死也不由自己做主。你可知道落到我手上受刑最久之人活了多少日子么?是一个半月,最后他还是招了,只求能让他去死。你是不是也想撑这些天?”

    地上之人此时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在听到这明显不是谎话的威胁后,他整个人再度颤抖了起来。满是血污和涕泪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了恐惧之色。

    作为白莲教中的重要成员,他确实有着极强的信念和信仰,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为圣教的伟业牺牲。但是,当尝了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后,他终于有些动摇了,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连死都做不到时,他心中的信仰更是在迅速崩塌。

    陆缜也从其神色里看出了一些什么,正想要让马德才把布从其口中拿出,好加以盘问时,却见马百户突然就再次将对方丢回到地上,随后刚才帮忙的两人又上前按住了对方的手脚,他居然又一次挥起手中针刺用起了刑来。

    他竟没有迫问一句,就再度用刑,这让陆缜不觉有些意外。不过在想要出口制止的时候,他又迅速忍住了。或许别的自己还能提出什么意见,但在刑讯逼供这一点上,他自认比不了锦衣卫中的专业人士,所以就任其发挥了。反正他也说了,是可以确保犯人不死的。

    不过陆缜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充满了血腥味和尿臊味,以及叫人头皮发麻的惨嚎声的地方,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后,便转身出了门去。

    门口不远处,衙门里的几名官吏正都满脸不安地看着这边,其中一人正是本地的县丞。他的脸上满是无奈和苦涩,在这么一搞之后,自己的签押房看来是再不能用了。

    这时,夏维秋也带着满身的疲惫回来了,昨夜他可没有一起回来,而是留在河堤那里,指挥百姓修补堤坝,整夜都不得歇息呢。

    见他回来,陆缜便上前询问那里的情况。夏县令忙提了下精神道:“得亏大人带人及时制止了贼人所为,不然我利津县恐怕就成一片泽国了。经过这一晚的抢修,河堤总算是保住了,只要河水不再如之前般不断上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就好。”陆缜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夏县令你也累了一晚了,且先回去歇息吧。”

    正当两人说话的当口,突然那边的房门被人从里头打了开来,马德才大步走了出来,冲陆缜报道:“大人,这小子终于肯招了!”在连续不断地酷刑折磨之下,这个白莲教的忠实信徒终于抵受不住而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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