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天子御驾亲征北伐,把满朝百官都带去了一多半,尤其是兵部衙门,更是只有三十多人还留守着处理各种大小事务。

    这点人手别说是如今这前方即将开战的特殊时候了,就是平时,也够这些人忙得停不下来了。所以这段时日里,兵部上自侍郎于谦,下到每一个吏目,都恨不得一个人能掰开成两半来用,尤其是能做主的,更是只剩下于谦和陆缜两人而已。

    好在无论是于侍郎还是陆郎中,那都是务实能干的精明之人,所以衙门里倒还运行顺畅,并没有因为人员的锐减就把公务给堆积起来。可今日上午,于谦却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拿着文书来找自己作决定,让他一刻都不得闲,外面甚至还等着好几个人。

    这让他大感意外,赶紧问了问陆缜在忙些什么。这才知道,原来陆缜居然早在巳时左右就去了皇宫。而这一去,居然足足耽搁了快两个时辰,直到过了中午,才赶回衙门。

    这让于谦就是一阵纳闷儿了,不知陆缜在宫里遇到,或是做了些什么,有什么事情竟要在那盘桓如此之久。抽着用饭的工夫,他便把陆缜叫到了跟前加以询问。

    对着于谦有些关切与疑惑的眼神,陆缜也不作隐瞒,就把自己帮着郕王把了解政务之权的经过给简略地道了出来。只是在说这事的过程里,没来由的就让他感到一阵心中不安,不过在对方询问之时,陆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便轻轻揭了过去。

    直到陆缜把一切都说完之后,于谦才略略皱起了眉头来:“善思哪,你如此做法,恐怕有些不妥了!”

    “还请大人提点。”陆缜心里对此却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因为他觉着自己今日所为是为将来做的准备,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如果于谦是担心此事传出去会让皇帝对自己心生不满的话,他就更不会在意了。因为在他看来,八成以上,朱祁镇这一去是属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似乎是看出了陆缜眼中的不服,于谦轻轻摇头笑道:“我不是说你这么做不对。正相反,是司礼监那些太监自作主张,想把郕王当成傀儡一般操纵,却不让他真正了解各种政事的做法才是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下官又错在了哪里?”陆缜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问道。

    “错的是你今日办事的方式,太过直接了。这可算是将曹瑞,甚至是整个司礼监上下都给得罪了。这对如今的朝堂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哪。”于谦叹了口气道,心里也知道,这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气盛的表现罢了。

    他也能理解陆缜为何会如此草率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只因为之前百官一直被王振的淫威所压,心中自然很是有股子不平之气。现在王振已不在京中,他们自然就会少了许多的顾虑,尤其是对上曹瑞这样名头不响,却还想在宫里搅风搅雨的家伙,陆缜自然是更不会留什么余地或是情面了。

    果然,陆缜听他这么说了,再次面露不屑之色:“于大人你是不是太过高看这些宦官的权势了?一个司礼监秉笔太监,还没掌握着东厂或是御马监,其权力也有限得紧,得罪了他又能如何?何况,是他有错在先,我不过是帮着郕王做了该做之事而已。”

    “一个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对你我的威胁自然不是很大,但你要知道现在他却是司礼监里真正能做主的人。而司礼监又是连通内外朝的要紧衙门,或许他不能明着报复于你,可要是他把私仇放到了公事上呢?一旦他在公务上做了些手脚,你我受其牵连倒在其次,可要是影响到了前方战事,那后果可就严重了!”说到最后,于谦的脸色已变得极其凝重。

    而陆缜,在一阵惊愕之后,也变得有些着慌了:“这……他们难道真会不顾大局,甚至不顾北边天子的安危么?”

    “若是寻常朝臣,在忠孝节义,三纲五常的约束下或会以大局为重。但那些不全之人,可就难说了。因为他们都是小人,小人行事,岂会遵循常理?何况,一旦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还有的是办法将罪过推诿到我们身上……”于谦眼中忧虑重重地道出了这么番话来。

    陆缜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有些把事情看得过于简单了。或者说,因为自认为历史已在自己的掌握中,所以考虑事情时不再如之前般仔细周全。

    他总觉着一旦朱祁镇在土木堡大败被擒,宫里就会变天。而作为此场大败的罪魁祸首,王振及其党羽的下场也已经完全注定,自然就不用再顾虑什么。但却忘了,在事实还没有成真之前,那些成事不足的小人,败起事来却是有余得很的。

    “另外还有一层,也是你不可不早作提防的,那就是来自他们的阴谋算计。”见陆缜已露深思后悔之意,于谦也是一阵欣慰,毕竟年轻人谁还没个冲动犯错的时候,只要能在事后想明白,就有改正的可能。所以他又叮嘱了一句:“即便那曹瑞真是个懂事的,可以他们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接下来一定会想尽办法来陷害你,以报今日之辱。”

    陆缜猛打了个激灵,这事越想越觉着有可能成真。而以如今京中局势,真要被他们盯上了,可就有些难办了。毕竟他们那边可是有叫人头疼的厂卫为爪牙的,若对方真用了强,自己还能确保安然无恙么?

    见陆缜心生忌惮,于谦便又叹了口气,安慰着道:“不过你放心,我们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们也不敢随便乱来。另外,今日出入时你也要小心着些,莫给他们留什么机会,则多半不会有什么事。”

    “下官谨受教,多谢大人费心指教。”陆缜真心诚意地站起身来,跟于谦行了一礼,这才告辞返回自己的公房去处理那些已经积压了半日的公文。

    而于谦,在沉吟了有片刻后,招手将总是有些木讷地侍立在外头,寻常经过之人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的粗衣汉子叫到了跟前,然后在其耳边小声地嘱咐了几句。

    这位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子在略作犹豫后,还是抱拳应下了这一吩咐,然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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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北镇抚司。

    无论任何时候,任何人来此地,都只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

    两扇漆黑的大门虽然半开着,门前也只有两个懒散跨刀的军汉,看着要比地方县衙更加松垮,可依然没一个人敢接近这处恶名远播的特殊机构。

    事实上,自锦衣卫在城东这边的胡同开设之后,附近数里范围内的人烟都要比别处稀疏八成以上。京中百姓万不得已,哪怕是绕远路,也不敢轻易打这边经过,至于特意上门来的人,更是一个月里都没有几次。

    在众人看来,进镇抚司的大门就意味着将失去自由,官职,甚至是自己的性命。这么个几乎能与阎罗殿划上等号的所在,又有谁会主动进来呢?

    可是今日,却还真有人主动找上了锦衣卫的门,而且还很顺利地进了那两扇如恶魔大嘴般的门户,见到了那个几可止京城小儿啼哭的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这几年间,随着手中权力日益增长,马顺身上的气势比之几年前可要强了数倍。光坐在上头,那眼一盯人,就足以吓得不少人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了。

    只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太监却是个例外,虽然他脸色也因为这儿肃杀的气氛而显得有些发白,但至少身子却是站直了的。这个敢找到锦衣卫门里去的,自然就是奉了干爹之命而来的曹吉祥了。

    靠着一股子悍劲儿强自稳住心神后,曹吉祥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然后静等着对方的回应。

    坐在椅子上的马顺自顾吃着面前盘子里的几颗果脯,也不知他有没有将对方的话给听入耳去。直过了好半晌后,才把嘴里的一颗果核给吐到了曹吉祥的面前,嘿嘿一笑:“那曹瑞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支使起我们锦衣卫来了?还有你,你个没卵子的,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在本都督面前说三道四的,谁给你的勇气?”

    听着这充满了不屑与侮辱的说话,曹吉祥心里自是一阵愤怒。但他却知道对方有如此嚣张的资本,所以迅速又调整了心态,赔笑着道:“马都督说的是,奴婢确实没任何资格来请锦衣卫动手。但是……今日请您出手可不光是为了曹公公,更是为了王公公,也是为了马都督您哪。”

    “嗯?说下去,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来。”马顺调侃似地一笑,手一伸,又接过了手下递来的一杯美酒,慢慢地品咂了起来。就仿佛对面的曹吉祥是在他面前表演伶戏的小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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