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妃在上 作者:假面的盛宴

    他的神情颇为激动,双目下陷,眼下一片黑青,两只眼睛满是红血丝。乍一看去,就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一拐一拐的往前行去,每走一步便痛入骨髓,可他却打从心底泛出了一股爽快感。

    娘,娘,不孝儿子来看你了!

    许向荣从马车里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须臾,他下了车来,跟在其后缓缓向那处走去。

    严霆完全是拼着一股劲儿走到坟前的。

    那次坠崖之后,他的右腿受伤太重,据说被人找到他时,他的右腿骨直接□□在外。之后寻访名医,才将他的腿接好,大夫说需得好好养着,倘若不然以后会落下残疾。

    按理说,此时严霆不该逞强下地走动的,可他作为人子,从未曾好好尽过孝道,亲娘死前未在身边,孝子摔碗打幡他也不在,甚至下葬之时,他也不能露面。严霆好不容易从求死的阴影中走出来,好不容易升起了一点求生的念头,此时完全被老夫人的死给打碎了。

    即使明知,生死乃伦常,老夫人的身子早就不好了,估计得知自己的死讯后,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承受得住这些!又经历从住了一辈子的威远侯府里搬出来,这又是一项打击!老夫人会不好,是可想可知的。可是严霆此时想不到这些,即使想到这些也不想理会,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因为自己老夫人才会死得这么早,这么凄惨,若不然老夫人定然会安享晚年。

    严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扔掉手里的拐杖。

    随着一声悲痛至极的‘娘啊’,他匍匐在地,将自己所有的哀恸全部哭了出来。冷风呜呜的吹着,白色的纸钱被刮得随风起舞。许向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手背在身后,敛衽为礼。

    严霆就那样跪着,就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塑。

    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飘起小雨,雨下得又细又密,不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

    许向荣上前两步,去拽他起来:“走吧,该离开了。”

    静默已久的严霆,一把挥开他:“你滚!”他歇斯底里的吼着,宛如许向荣就是他的仇人。

    许向荣嘴角抿得很紧,面部线条僵硬。

    “我再说一次,该离开了!”

    严霆并不理他,他又伸手去拽他。许向荣并不会武,若是严霆身体还好的时候,自然拉不动他,可他如今病体刚愈,又添心伤,腿脚也不便利,许向荣一拽,便将他拽起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你还不如让我死了,我不会感激你的……”

    严霆像似疯了似的,死命挣扎着,雨哗哗的打在两人的身上,不一会儿头发便湿漉漉的贴着人脸上。

    “你够了!闹什么闹!”

    许向荣忍耐不住,一把将他惯在地上,见他摔着地上样子狼狈,又觉得不忍去抱他。

    “我的耐心有限,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别问我什么要救你这种蠢问题,既然我把你救了,你就给我好好的活着!”

    许向荣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严霆往马车那边行去,车夫赶忙上前帮手将他抬到马车上。

    严霆面容极为狼藉,满是泥泞瘫倒在马车上。他嘴唇冻得青紫,面部线条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弧度。

    “你恶心,你真让我恶心!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不会沦落到此番境地!”

    许向荣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帕子,擦了擦淋湿的头发,又慢条斯理的拭着手上的泥水。

    “是的,我恶心,我卑劣,这些你说过无数次。即使你表面曲意逢迎,心里也是这么骂我的。你愿意怎么骂就怎么骂,但是别忘了一件事,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你以为我是你救回来的,我便要感激于你?想活不容易,想死还不简单!”严霆冷笑道。

    话音还未落下,严霆就发现自己下巴上多了一只手,那只雪白修长的手紧紧的捏住他的下颚,像似要掐碎它。另一只同样雪白修长的手拿着一块儿帕子,缓缓地擦拭着他的脸,动作很轻缓,但这动作与眼前这张脸,却让严霆忍不住的胆寒。

    薄薄的、呈淡白色的唇上下开合:“我发觉人真是不能给脸,我给你脸,你不要,以后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脸了。想死是吗?”

    许向荣的声音很轻,像一阵烟,“我说过,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想死?可以!我记得你还有个亲弟弟,还有几个儿子,不想你们严家断子绝孙,不想你那娘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你就给我老实些!”

    严霆的脸一瞬间变得死白。

    可眼前此人的语气与他惯常的为人却告诉他,他真干的出来这种事。

    “许向荣,你这个卑劣无耻的恶鬼!”

    许向荣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光芒,并不理他。

    转眼间就到了骆怀远出京的日子。

    早在之前,云王府便准备开来。该挑选出来带走的人俱是挑拣了出来,这些年府里上下差不多也被骆怀远命人排查了底朝天,那些别人的眼线什么的自然不能带走。

    喜公公年老体迈,就不准备和骆怀远前往藩地了,留在京中云王府里看家。骆怀远明白他的意思,很爽快的将‘解药’给了喜公公,也算是让他了了一桩心事。

    离京这日,车队延绵数里,看似声势浩大,却是与晋王齐王出京之时不能比的。

    沈奕瑶、严陌还有严茹严玲以及柳淑怡夫妻二人都来送严嫣了,镇国公府倒没有来人,因着头两日严嫣两口子已经去府里见过外公舅舅舅母。这会儿正是万众瞩目之时,还是低调些好。

    上了车辇,远远丢在身后的是生此长此的京城,而等在严嫣前面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处。

    “别担心,云州那处就是冬天冷点,到了咱们自己的地界,以后想做甚做甚。”

    骆怀远自然是宽慰严嫣的,藩地虽是藩王的领地,但也少不了有朝廷的监视和各路藩王互相的防备。

    只是人嘛,总要乐观一些,事在人为!

    云州,地处北方。

    算不得极北之地,但天气也是比较寒冷的。

    此时正值十一月,还未进云州境内,便是漫天大雪,虽到不了大雪封路的境地,但行走也颇为困难。

    幸好这是藩王就藩,幸好骆怀远姓骆,所以一路皆是有官府迎送。即使遇见了路不通,也有官府命人清雪开路。

    要知道,皇子们一旦有了封号,就不再只是皇帝的儿子,还是藩王。朝廷对藩王历来管理甚严,比方说什么时候出京,什么抵达藩地都是有限期的,超过了限期就是抗旨。

    虽这种情况也到不了要砍脑袋的境地,但免不了朝廷那里会问责,是时藩王必须上奏辩解一番,极为麻烦。

    将将赶在限期之前,骆怀远与严嫣赶到了藩地首府云城。骆怀远疾书上奏一封,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王印,上交给了朝廷。

    云王府早在熙帝拟下封号之时,便开始建造了。藩王府乃是藩王要呆一辈子的地方,又是封地之中等级最高的所在,自然不能等闲置之。

    骆怀远问过督造部门,云王府的建成大概会在明年六月,所以在这之前,骆怀远等一众人俱是安顿在云城外的一处别院里。

    大熙有分封制度,举凡皇子成年必须前往藩地就藩,只留太子一人在京中。这也是大熙朝太/祖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保证皇位传承,不让骆家后辈子嗣为了皇位自相残杀杜绝后患。

    在大熙,亲王属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永不降等,并享有终身俸禄,且俸禄极为优厚。岁禄单是米一项,即有1万石。此外,还有册封、宫室、婚姻、丧葬等费用,并给予厨役、斋郎、铺陈宫人等杂役人员,不时还有赏赐下来。

    并且藩王的封地属于封国,藩王可列爵治民,分藩锡土。

    说白点就是封地属于藩王自己的地界,境内治下所交税饷不是交给朝廷,而是上交给藩王。并有大司法、人事权,凌驾于一切府衙之上,其官属除长史、镇守指挥及护卫指挥使由朝廷指派以外,其余所有官员皆可由藩王自己任命。

    看似藩王的权利极大,很自由,简直就像是一个土皇帝,其实这些都是假象。

    藩王封地的最高政治机构乃是藩王府,藩王府内设有长史司。长史司对外管理藩地一切政务,其下辖有若干办事单位,并有详细的分工。

    审理所,负责司法刑狱;典膳所,负责王府祭祀、宾客和王、妃的饮食膳馐宴燕;典宝所,负责王府印册符牌;纪善所,负责教导亲王子弟礼法,及国家恩义大节,诏王从善;奉祠所,负责祭祀乐舞;典仪所,负责王府礼仪;工正所,负责王府修缮;良医所,负责医疗卫生;典仪所,负责车舆鸾驾,仪仗器械;群牧所,负责牲畜饲养;护卫司和仪卫司衙门,负责王府安全护卫和仪仗出行;库攒、仓攒典,负责禄粮收发、仓储;还有伴读、教授、引礼舍人等王府常设人员。

    可以这么说,长史司才是藩王封地最大的政务机构。

    其中长史的职责是为“掌王府之政令,辅相规讽,以匡王失,率府僚各供乃事而总其庶务焉,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疏书,长史为王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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