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中国的土地,布拉德曼的心情非常地不好。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却又找不出一个反击的办法。上一次,中方主动邀请他们过来洽谈,他是摆足了傲骄的,本以为能够把对方吓住。谁曾想,对方二话不说,直接用一篇煤制油项目开工的新闻稿,就把他给打败了,迫使他灰溜溜地回来。如果对方早一点透露这个消息,他至于用不着往返奔波吧,时差刚刚倒过来又要跑一趟,谁也受不了啊。

    中国人要建设煤制油项目,显然不是上次谈崩之后才做的决定,一个投资十几亿美元的项目,前期的论证起码要一年时间。也就是说,上次冯啸辰与他们洽谈的时候,煤制油项目的论证已经完成了,只等着一个黄道吉日举行开工典礼。在这种情况下,冯啸辰还守口如瓶,假惺惺地与他们商讨石油供应问题,这不就是耍人吗?

    “如果我们上次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他们还会启动这个项目吗?”格雷姆向布拉德曼求证道。

    “他们已经估计到了我们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或者说,如果我们答应了,他们肯定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直到双方无法达成协议。”布拉德曼叹着气说。

    明知道对方搞的是一个阴谋,自己还要苦哈哈地跑过来与对方商量,人生的悲愤,莫过于此了。

    “徐先生,我们已经认真考虑了贵方在上次所提出的要求,并认为贵方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是合理的。我们希望能够与贵方就这个问题进行进一步的会谈,你看能不能做一个安排?”

    在商务部的大楼里,布拉德曼客气地向徐振波说。

    “完全可以。我们和欧佩克之间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的大门永远都是对你们开放的。”徐振波的嘴比蜜还甜,满口答应了布拉德曼的要约。

    “那么,请问我们将和谁会谈呢?”布拉德曼又问。

    徐振波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由我和你们进行会谈,如何?”

    “那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上次与我们会谈的那位冯先生,能够出席吗?”格雷姆问。

    徐振波做出一个为难的样子,说:“这可就有点不太方便了,据我所知,冯先生这一段时间非常忙,除了他自身的一些业务安排之外,还有来自于很多个国家的客商等着要与他会谈。我们商务部有事情想请他过来谈谈,他都安排不出时间呢。”

    “这些其他国家的客商,和冯先生谈什么呢?”格雷姆追问道。

    徐振波说:“二位有所不知,冯先生所在的装备工业公司日前完成了一项重大装备的研发,并在我国的山北省开工建设了第一个实验项目。这个消息传出后,得到澳大利亚、新西兰、秘鲁、泰国、意大利等国家客商的关注,纷纷向我们询问开展项目合作的事宜。冯先生这一段时间主要就是应付这些来访的客商,所以比较繁忙。”

    布拉德曼和格雷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布拉德曼问:“如果我猜错的话,徐先生说的应当是中国刚刚开工建设的400万吨煤制油项目吧?”

    “正是。”徐振波毫不掩饰地说。

    “怎么,这个项目是由澳大利亚等国家与你们共同建设的吗?”布拉德曼问。

    徐振波诧异地摇摇头,说:“怎么会呢?这个项目是由我们独立建设的。澳大利亚等国的客商到中国来,是希望引进我们的这项技术,在他们国家建设同样的煤制油项目。”

    “你说什么?澳大利亚也想建设煤制油项目?”格雷姆瞪圆了眼睛问。

    徐振波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他们是和装备工业公司直接接洽的。要不,你们到装备工业公司去了解吧。”

    “这……方便吗?”格雷姆问。

    徐振波大大咧咧地一摆手,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欧佩克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们肯定都会全力满足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感谢徐先生了……”布拉德曼应承着,心里早就骂开了。

    徐振波故意在他们面前说起其他国家来洽谈煤制油项目的事情,显然是与冯啸辰商量过的,目的也很明白,就是用来向欧佩克施压,布拉德曼岂能体会不到。但现在人家占着主动,布拉德曼明知对方是演戏,也得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他的确需要到装备公司去走一走,实地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徐振波说可以给他们安排,他当然也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

    徐振波叫来一名下属,让他去要了一辆车,陪着布拉德曼和格雷姆二人,来到了装备公司。进门说明来意之后,前台服务人员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小会议室,接着又请来了几位公司职员,向布拉德曼一行介绍有关情况。

    “中国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研发煤制气技术,其间得到了南非、日本、美国等国家的技术支持。上世纪90年代,我们曾建成了一套实验性工业装置,经过近10年的运行,效果良好。日前,我们在山北省开工建设了一套年产400万吨级的装置,采取的是我国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技术,预计2006年底投产,2007年中期达到设计产能。”

    装备公司战略规划部国外动态科科长陈默用流利的英语向布拉德曼和格雷姆介绍道。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目前世界范围内煤制油的成本仍然高于天然石油,请问贵国的这套400万吨装置投产之后,成品油的成本会达到多少?”格雷姆直言不讳地问道。

    陈默笑笑,说:“我们进行过测算,按照我们目前的设计,在装置满负荷工作的条件下,汽油的成本将不高于每吨650美元。”

    “每吨汽油不高于650美元?这怎么可能!”格雷姆脱口而出。

    汽油是用原油炼制出来的,在原油价格上涨的情况下,汽油价格也会随之上涨。目前,国际市场上汽油价格大约是每吨520美元,如果欧佩克继续执行减产涨价政策,导致原油价格上涨至每桶60美元的水平,则汽油价格有可能上涨到600至700美元的区间。

    假如中国的煤制油技术能够把用煤炭制造的汽油价格控制在每吨650美元之内,就意味着可以替代原油炼制的汽油了。在此前,国际上煤制汽油的成本始终都在每吨1000美元以上,对原油构不成威胁。现在如果能够把成本降到这么低的水平,恐怕那些石油储量不足的国家,都会考虑选择煤制油作为一种石油替代技术。

    澳大利亚恰好就是一个煤炭资源丰富,而石油资源较为匮乏的国家。另外一个满足这种条件的大国自然就是中国了。在国际油价持续上升的时候,中国和澳大利亚都会有很强的动力开展煤制油的生产尝试,这对于提高其自身的能源安全水平是非常必要的。

    “你们确信能够把成本控制在这么低的水平上吗?”布拉德曼问道。

    陈默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布拉德曼,说:“这是我们的宣传资料,关于我国拥有的煤制油技术的主要参数,在上面都已经列出来了。我们正在积极寻求向其他有这方面需要的国家转让技术,这份宣传材料相当于我们对客户的承诺,如果我们做不到,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

    “陈女士所说的其他有这方面需要的国家,是指哪些呢?”格雷姆问。

    陈默说:“这样的国家是很多的,澳大利亚、新西兰、秘鲁、泰国、印度、韩国、日本、南非等等,都属于具有这方面需求的国家。目前已经有几个国家的工业部长到了中国,我们的总经理冯啸辰先生已经与他们进行过初步的洽谈,他们对于引进中国的这项技术,都表示了很大的兴趣。”

    “你们的转让条件是什么?”

    “我们没有转让条件。”

    “没有转让条件?这怎么可能呢!”

    陈默微微一笑,说:“我们冯总有一个理念,他认为一项技术发明出来,就是要造福于全世界的。对于有意引进我国这项技术的国家,我们的原则是来者不拒。我们拥有强大的设备制造能力,可以同时开工建设五套年产400万吨的设备,任何一个国家希望引进这种设备,我们都是非常欢迎的,并不会附加任何条件。”

    格雷姆脸上有些难堪之色,讷讷地问道:“你刚才说,你们能够同时开工建设五套这样的设备,目前已经有这么多的国家向中国提出了购买设备的要求吗?”

    陈默说:“目前还没有,大家或许还要观望一段时间吧。不过,我国自己在近期内就有可能启动第二套、第三套400万吨级的装置建设,我们的目标是最终形成年产1亿吨以上煤制油的生产能力。从这个目标出发,我们目前的装备制造能力还有欠缺,需要进一步补充。”

    “最后一个问题。”布拉德曼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向澳大利亚等国家推介这项技术的?”

    “就是上个星期。”陈默笑吟吟地回答道,“在此前,我们并不打算把这项技术推广出去,但后来我们总经理改了主意,希望尽快推广这项技术。这几天在京城与我们总经理洽谈的那些外国工业部长,都是刚刚接到消息赶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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