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早就听说过蓝田县的大名了。

    不过,是在上辈子没穿越之前。毕竟除了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句流传千古的诗句外,蓝田还出过一个姓云的传国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传国公没传到自己的大明来。

    此时已经是将近九月的时节,近理说,已经接近秋收之时。

    可是在蓝田县,完全看不到任何秋收的迹象,或者说根本就没得收。

    基本上就没怎么下过雨的地面上,龟裂的土地,仿佛是有人拿着刀子随意在地方上乱划一样。

    土地里面,原本应该有着饱满的庄稼和趁着早上凉快的时候赶紧忙农活的农民。然而这一切都没有,有的,只是偶尔能见到几棵半死不活的庄稼。剩下的,只有一片片龟裂开的土地。

    触目惊心。这是崇祯对蓝田县,或者说陕西大旱最直接的感受。

    然而这一切,崇祯并没有办法去改变。陕西大旱之时,西安知府马维骃便已经组织过百姓打井自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打出来的与其说是水,还不如说是少得可怜的黄泥汤子。多番尝试无果,马维骃也放弃了打井的想法,干脆向朝廷求救。

    深深地叹了口气,崇祯皇帝果断地翻身上马,吩咐一声:“进县城看看。”说完,便打马而去。其后随行的王承恩和方正化等人也是齐齐踢动马腹,随在崇祯身后向着蓝田县县城驰去。

    到了蓝田县城之后,崇祯皇帝才对这场在史书上不过记载为“崇祯元年三月,全秦大旱,天赤如血”的旱灾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入目之处,尽是些衣衫褴褛的百姓,面黄肌瘦的样子,让崇祯以后自己穿越到了后世的中东难民营,甚至于非洲的贫民窟。

    唯一比之那些地方要好的,大概也就是蓝田县城里还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整洁而已。

    就在崇祯站在街上发呆的时候,远处便来了一声:“哎,让让,都让让!”

    崇祯放眼瞧去,却是几个差役推着一辆平板车,车子上盖着一张破草席子,席子下面,露出了几双脚,看样子,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孩子。

    一直以为这种场面只有在电视剧或者电影中才能见到的崇祯彻底被震惊了。伸手撤过这边儿的一个同样是灾民样子的中年男子问题:“老哥,这是啥情况?”

    那中年男子看着约摸三十四岁的样子,闻言打量了崇祯一眼,见是一副富家子弟打扮,倒也没有发怒,只是撇撇嘴道:“还能啥情况,饿死了呗。”

    纵然是心中早有准备,崇祯皇帝却还是被惊到了:“饿死了?朝廷不是放了赈灾粮食了吗?某在京城之中可是听说了,当今皇帝知道陕西大旱,可是在朝堂上发了火了的,要求不能饿死一个人。”

    那男子叹了口气道:“皇帝?山高皇帝远呐!赈灾的粮食听说是有的,只是每天一碗能照出人影儿来的稀饭,饿死几个人还不正常?您说的皇帝发火这事儿,俺信,早听说当今天子是个爱民的。但是他能插上翅膀飞到这儿来看看?”

    崇祯闻言,好奇地道:“听说朝廷买了不少粮食运到这儿来,咋还能饿死人呢?莫非有人贪了?便是十成里有那么三四成,也不该饿死人啊。”

    那男从瞥了崇祯一眼,讥笑道:“您小哥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读书读的多的。十成里有个三四成?便是有一两层,也饿不死这许多人。您要是有胆子,到城外的乱葬岗上去瞧瞧,看看有多少尸体,十有八九都是饿死的。便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来吃掉,只怕也快喽。”

    崇祯闻言,只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情况比锦衣卫报上来的情况还严重。

    放开这个男子,崇祯阴沉着脸吩咐道:“走,咱们别耽搁了。”

    说完,便带着随行的方正化和朱刚等人向着另外一条街道走去。

    等转完了小半个蓝田县县城,崇祯的脸色已经是彻底看不成了。别说是天天护卫着崇祯皇帝的王承恩和方正化了,便是朱刚这种神经大条的厮杀汉,也能瞧得出来,此时的崇祯皇帝已经到了暴发的边缘了。

    到了中午,崇祯皇帝只是匆匆地在酒楼吃了几口东西,待找人问过了方向,便又带着方正化等人往城外的乱葬岗而去。

    大白天的,已经吃死人肉成瘾的野狗也毫不避人,只顾着撕扯刚刚扔过来的尸体上面的肉,一双双的狗眼,都因为吃多了人肉而变成了血红色,看上去更像是返祖后的野狼一般。

    就算是在草原上因为自己下过屠杀令而见多了死人的崇祯皇帝此刻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草原上屠杀掉的,那是敌人,不是后世的同胞,所以崇祯的心里倒还没有甚么压力。

    只是眼前的这根本就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的尸首,却是自己的同胞,子民,这种感受和看着敌人的尸体完全就是两种感觉。

    崇祯也实在想像不到,到底是什么,才能让这些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如此丧心病狂地贪没,坐看百姓饿死而无动于衷。

    悄悄打量了崇祯一眼,朱刚此时也是颇为坐蜡。想要劝解,根本就不知道从何劝起。眼前这位皇帝看着像是个书生一般,但是在草原上却能笑着下达屠杀令,而且是不分老幼,鸡犬不留的屠杀。

    如果不劝,这位爷的火就这么压下去,也不知道一旦爆发出来,会烧死多少人。

    正纠结间,却听崇祯皇帝淡淡地开口道:“传朕的旨意,命张之极以京营奉旨入秦岭训练前暂时休整一番的名义进城,接管城防。其后封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还有,把这蓝田县的县衙给朕围了,一只鸟儿也不许飞出去。

    传西安府知府马维骃到蓝田来见朕。明天要是看不到他的人,就让他滚蛋回家去种地。

    传田尔耕,曹化淳,命二人多带些锦衣卫校尉和东厂番子,六百里加急来蓝田。朕要在五天之内看到他们。不管他们跑死多少匹马,十天之内到不了,朕扒了他们的皮!

    命魏忠贤加紧向陕西山西一带调派人手,东南的可以先暂缓。

    另外,从转运所中先调一批粮食来蓝田,路上派新军的士卒去盯着。中间不管是谁打这些粮食的主意,就地格杀勿论。若事涉当地主官,记录下来,一个名单也不许漏了。”

    王承恩努力地记下崇祯皇帝的指示,待确认无误后便匆匆而去。

    待到王承恩回来复命,表示事情都已经办妥之后,崇祯皇帝这才再一次地翻身上马,再次往着蓝田县而去。

    而此时的蓝田县衙后院之中,县令沈修庭正在招待着一位贵客。

    这位东南来的吴老爷的大公子可是位真正的贵客。自己虽然久不在江南地,一直被发配在蓝田这么个破地方吃灰,但是沈修庭可也是听过这位吴老爷的大名的。

    这回吴琦吴大公子亲自带这个小破地方,可就不是说明吴家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么。只要有了吴家相助,自己脱离蓝田这个小破地方便指日可待了。

    心下越发高兴的沈修庭笑着举起酒杯道:“来,吴公子,本县敬你一杯。”

    吴琦却是赶忙站了起了,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当不得当不得,老父母抬举,学生可是万万当不得。”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人抬,又有道日千里当官只为财。

    这位吴琦吴大公子既是自己的财神爷,又难得这般的没有架子,当真是个可造之才。

    心中愈发满意的沈修庭笑着道:“坐,坐。”

    待吴琦坐下后,沈修庭才接着道:“这回的粮食总算是差不多了罢?”

    吴琦闻言,微微一笑道:“差不多了,学生准备明天便回浙江去向家父复命。想必家父还会有另外一份心意要给老父母,希望老父母可不要介意。”

    心领神会的沈修庭抚须笑道:“令尊太客气了。左右不过是一些粮食罢了。这也就是时间短,令尊又催的急,否则,便是再多一倍,也不是甚么难事儿。”

    吴琦闻言,只是伸出大拇指赞道:“老父母好手段!学生佩服,佩服!”

    说到这里,却正好挠中了沈修庭心中的痒处。自己一番偷天换日的手段使出,到了这里的粮食中便有四五成被自己换成了烂了的,或者不能吃的粮食。还有一两成,干脆就是换成了沙子。

    至于城中的锦衣卫,呸!左右不过是些不识抬举的狗罢了,又能拿自己如何?

    正自得间,沈修庭从老家带过来的管家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喊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啦。”

    沈修庭却是淡定地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有甚么事儿,慢慢说。”

    管家见沈修庭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也顾不得请罪,便是连额头上因为一路小跑而出的汗都顾不上去擦,只是急着对沈修庭道:“启禀老爷,京营,京营的丘八们把县衙给围了!”

    哐当一声,沈修庭却是再也不见刚才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催问道:“京营怎么会来蓝田这么个小地方?县尉呢?有没有问过是怎么回事儿?”

    那管家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道:“刚才老奴在来的时候已经先问过县尉大人了。县尉大人说,京营是借着在进入大山训练之前先休整一番的名义进的城。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又强行接管了城门,现在又围了县衙,如今便是县尉大人也被赶进了县衙,不许外出。。”

    不仅是沈修庭开始着急上火,便是方才大家子弟风范十足的吴琦也是失了分寸:“老父母,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走漏了风声,惹得大军前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修庭经过最初的慌张,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闻言只是瞥了吴大公子一眼,悠哉悠哉地道:“吴大公子说的甚么风声?本官怎么不知道?”

    被沈修庭语气中的冷意吓了一跳的吴琦说道:“粮食的事儿啊。莫不是咱们联手摆弄粮食的事儿发了?只是这大军怎么无声无息地便来了?”

    沈修庭却是呵呵一笑道:“粮神?甚么粮食?本官只是接手粮食安排赈济灾民而已,莫不是这些粮食出甚么问题了?”

    吴琦一愣,接着也反应了过来,笑道:“不错,学生也只是来这蓝田县看望故人,见蓝田百姓遭此劫难,学生也是心中不忍,唯有代家父捐出五百石粮食,聊表寸心,还望老父母不要拒绝才是。”

    沈修庭闻言,哈哈大笑道:“吴公子和令尊一片拳拳爱国之心,本官又怎么会拒绝?如此,本官便先代这蓝田百姓先行谢过吴老先生和吴大公子了?”

    说完,二人对视一眼,便一同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笑完之后,沈修庭便对管家道:“本官怀疑县尉赵经私下倒卖粮食,正在暗中追查,不想大军前来,却是正好交给来的上官处置。”

    那管家也是心领神会,苦着脸道:“回老爷的话,县尉大人已经在回到县衙后,畏罪自杀了。”

    沈修庭闻言,便痛心疾首地道:“这又是何必?为了区区一点儿的粮食的事儿罢了,他赵经糊涂啊!”

    管家闻言,一躲身道:“启禀老爷,老奴还有些事儿要办,您和吴公子先行宴饮,待老奴忙完之后再过来伺候?”

    沈修庭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这里暂时也用不上你甚么。”

    待管家退下后,沈修庭再次端起酒杯,对吴琦道:“来,本官先敬吴公子。这一杯,乃是本官代蓝田百姓谢过吴公子及令尊,吴公子可不能推辞啊。”

    吴琦赶忙商超酒杯道:“这些不过是学生份内之事罢了,可当不得老父母如此抬爱。”

    就在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刚刚来到县衙外,正阴沉着脸的崇祯皇帝吩咐身边的张之极道:“砸门,拿人,不许走脱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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