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奉天殿。

    朱瞻基高坐在第三层的宝座上,在他的左右身前,分别是内侍,鸿胪寺,锦衣卫的官员,他们站的位置比龙椅的汉白玉石台矮了半米多,不会挡住朱瞻基俯瞰全场的视线。

    内侍是皇帝的助手,发音器,鸿胪寺安排朝会程序,锦衣卫负责维持秩序。

    在他的左右两边,靠后的位置站着内阁和翰林院的学士们他们的位置更低一些,几乎与第二层持平。

    每一件拿出来讨论的事件,都会经过他们的整理,给朱瞻基提供详实的解决方案。让皇帝不至于因为不懂轻重,做出错误的决定。

    在他的身前下面,二层平台上两个位置都在空着。那里原本是属于朱瞻基和朱高炽的位置,但是现在朱瞻基监国,朱高炽疗养,没有人坐在那里。

    第三层才是大臣们站立的地方,左边以蹇义为首,右边以张辅为首,文武大臣泾渭分明。

    而三品以上官员站立的位置,实际上比其他大臣站立的位置还要高了差不多两层台阶。让整个大殿内显得层次众多,形成了一个立体的议事大殿。

    在大明与海外贸易加强了许多的时候,从南亚运回来的地毯风靡全国。

    朱瞻基早些年也弄出了木地板,如今大殿内也铺上了木地板和地毯。

    根据地毯的颜色,每个大臣就能知道自己站立的位置。

    大殿的中央,是宽度将近五米的红色地毯区,这里是分界线,也是大臣出来奏报,或者辩论的位置。

    这个时候,吏部尚书蹇义侧着身体背对朱瞻基,斜站在二层平台的台阶上,面对众官。

    官员是不能直接背对皇帝或者朱瞻基这个监国的,纵然要主持廷议,也只能斜着身体面对百官。

    在他面前的中央红地毯区,户部尚书夏元吉汇报完了固原地震的情况,现在正在与其他各部堂官进行事件的阐述。

    固原地震,这属于是天灾,面对这种事件,朝廷官员不会有太多立场,也不会进行激烈的辩论,一切以救援为主。

    除了在特使的委派上礼部尚书吕震与夏元吉有一些分歧,吕震想要让礼部侍郎袁复担任特使,却遭到了夏元吉的强烈反对。

    夏元吉推荐的是襄阳知府俞士吉担任特使,因为襄阳距离固原更近,同时资源丰富,朝廷就近可以调集粮草支援固原。

    永乐三年,浙西发生严重饥荒,朱棣命夏原吉率领俞士吉、袁复和左通政赵居任前往赈济。

    他们发放了三十万石粮食,并供给饥民耕牛和种子。

    在这场赈济过程中,夏元吉对俞士吉和袁复的能力都相当了解,认为俞士吉比袁复更适合担任赈济特使。

    虽然俞士吉现在是襄阳知府,作为一地主官离开地方有些不妥。但是这也代表了一个信号,那就是夏元吉想要提醒朱瞻基,这个俞士吉是有能力之人,应该得到更大重用。

    台下在激烈辩论,朱瞻基回头问了一下右下方的杨荣。“这俞士吉与袁复,爱卿认为谁更合适?”

    杨荣低声说道:“俞用贞伟度洪量,袁仲仁多谋善断,都不同反响。”

    杨荣此人的人品还是很刚正的,这两人能得他如此称赞,让朱瞻基有了一些兴趣。

    他向着不远处的孙林勾了勾手指,吩咐让他将两人为官经历的资料找出来。

    孙林很快就让人找出了两人的档案,呈交了上来。

    袁复此人为官一直比较顺利,一直是职官,稳步上升。

    相比之下,俞士吉的经历就要丰富的多了,还曾因家人犯事被牵连,贬为事官,后来更是被打发出京,担任襄阳知府。

    见朱瞻基很快就看完了资料,王彦这才提醒道:“殿下,这俞用贞和袁仲仁二人同为一科进士,关系莫逆,还是儿女亲家。”

    朱瞻基越发觉得有趣了,笑问:“既然如此,这吕震和夏元吉却各自推荐一人,显然是为了拉拢他们,说明两人能力都很不错。”

    王彦点头说道:“两人都曾多次赈济,熟悉赈济进程,都为可信之人。”

    高台之下,双方的争辩已经告一段落,在蹇义表达了对俞士吉的支持之后,就进入了投票环节。

    这个时候,早有准备的夏元吉显然获得了更多的支持,他推荐的俞士吉获得了更多的票数。

    随后,蹇义就定下了俞士吉,然后向朱瞻基报告复核。

    朱瞻基是拥有一票否决权的,任何决议,决定,他如果不同意,大臣们就要重新再议。

    但是朱瞻基既然对这两个候选人都也认同了,大臣们选出了俞士吉,他自然也不会无故反对,同意了下来。

    内阁这边,解缙立即奋笔疾书,写出一份圣旨出来。

    讨论完了户部事务,轮到了礼部。

    如今已经是四月,今年有秋闱,现在到了该决定各处学官,学正,考官的时候了。

    礼部需要拿出候选人,先与吏部进行商议,然后再拿出来供朝臣评议。每个候选人,只要没有恶行,劣迹,基本不会被否决。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每个人被委派的区域不同,油水,名望也就不同。

    西北地区,北方地区,西南地区,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去的。因为那里人口稀少,文风不盛,能考出来的官员自然少一些。

    而两湖,中原,包括川中,属于中等地区,每年考取的进士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少。

    东南地区就是人人都想去的地区,因为每一届的进士,都是以这里的人居多。

    身为考官,在他负责区域出来的进士都是要拜师的,这种现成的老师,没有任何一个大臣会不愿意当,这可是一大笔政治财富。

    如今朝廷取士还没有区分南北,将举人分为南北,严格控制南方取士六成,北方取士四成,这是朱高炽上台后才确定下来的。

    在那以后,几百年间,明清基本都是按照这个比例取士。

    礼部与吏部拿出来的候选人会在今日之后张贴成榜,并且写进邸报,有人反对,也要在半个月之内进行弹劾。

    半个月以后,没有人弹劾的官员,才会分配去处。

    所以,今天的礼部只是讨论候选人虽然进行的很平和,但是等半个月之后的大朝会,讨论起各地的人员安排的时候,绝对会吵的不可开交。

    所有人选定下来之后,蹇义又再次向朱瞻基奏请,朱瞻基依旧是同意了下来。

    不过,朱瞻基又说道:“孤的五个弟弟,如今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另有各大王府宗室,适龄人也不在少数。故此,礼部当与宗人府合议,尽快统计人数,为适龄宗室选妃。”

    吕震站了出来应道:“臣遵旨。”

    选妃并不是完全的盲婚哑嫁,因为各大王府其实是有一定的自主权的,他们可能早就有了心意的目标,为子女定亲。

    这种事都是要上报到宗人府的,宗人府进行统计,然后会统一请皇上赐婚。所以礼部要选妃,就必须先跟宗人府进行沟通,统计人员,不能高出藩王已经为子女订婚了,还又被列入选妃候选人的乌龙事件。

    以前的宗人府宗正是由宗室亲王亲自担任,但是建文帝之后,为了限制藩王权力,宗正一职就空了下来。

    如今的宗人府虽然依旧号称文臣第一衙门,他们的位置也排在承天门外首位,还在吏部之上。

    但是实际上,这个衙门已经没落,除了事官,大部分事务都归礼部在管。

    总之这件事,主要就是以吕震为主来管,无可推脱。

    接下来,就是如今的重中之重兵部事务,朱棣西征,如今的大明主要精力就放在了为西征服务上面。

    朱棣在的时候,执行的是严格的毒菜政策,严禁文官插手战事。

    但是,因为兵部属于文官系统,他们负责为军队提供后勤和服务,等于间接控制住了军队的后勤。

    所以,文官虽然没有直接插手军事的机会,但是围绕着对军队控制的争权,一直没有停止过。

    如今朱棣出征,北路军的各大将领也都被确定了下来,但是并不代表文官们就放弃了对军权控制的奢望。

    毕竟,他们控制着军队的后勤。

    这个方面,即便是朱棣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不可能让文官放弃对武将的制约,那样的话就太危险了。

    前宋的黄袍加身,过去了才几百年。在历史这一事件之后的几百年间,即使的皇帝也不敢让武将们掌握太大的权力,文官制约是必须的。

    所以,朱棣的独断专行,也只是一定范围内。他依旧要靠文官来控制后勤,不肯让武将们自己掌握了领兵权,调兵权,还有经济大权。

    武将需要制约,就给了文官们机会。

    在廷议上,他们针对西北的驻军调动,又给出了各种各样的计划。并且在争论了一番之后,拿出了一个妥协下来的方案。

    兵部将会从西北各军卫,抽调五万人,在骑兵出征以后,负责拱卫嘉峪关的粮草。

    武将们在这一轮的争执之中,让朱瞻基有一些失望。包括张辅在内,都没有认识到这个决定不应该由文官来下,哪怕这个决议是正确的。

    在战术上,甚至是战略上,这个决议是正确的。

    在政治上,这个决议却是大错特错。

    所以这件事到了朱瞻基这里,朱瞻基只是淡淡的一个否,立即让所有人失望不已。

    身为议长,蹇义长揖问道:“殿下,如今北路军出征在即,大批粮草运抵嘉峪关,仅凭哈密卫等西北军卫,并不能完全保证对西北各族的威慑。”

    朱瞻基笑着点头说道:“孤很清楚这件事,也知道向嘉峪关增加步兵,有利于减轻骑兵的压力。但是……孤已经决定,将会从宣府,大同一线,抽调十个完整军卫,驻防嘉峪关。”

    蹇义大惊,连忙说道:“殿下请三思,宣府到大同一带,扼守北漠关卡,而重中之重。”

    朱瞻基朗声说道:“西北各军卫抽调五万人,这些人一盘散沙,缺乏训练配合,如何从令?何人能领军?诸位爱卿都是文官,不要将那些相互之间说话都听懂的将士看做是文人了,以为随便去个人就能带军。

    其次,这次郑亨率军出征,如今正在漠北联络瓦剌,鞑靼各部落,他们每个部落都要派兵出征。待他们的兵力被抽调一空,宣府一带的防守压力自然减轻。

    另,兵部虽然掌握调兵权,却要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决议,此事当以武将意见为主。你们在朝堂中不了解具体情况,就以文官之身作出调兵决议,过于冒失,下不为例。”

    文官们面面相觑,以张辅为首的武将才明白过来,他立即拜道:“殿下英明,这件事实该五军都督府作出决议,由兵部执行。”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另,给固原卫下令,着其众将率兵救援灾民,维持治安。”

    如今这个时代,遇到天灾能动用当地的兵力已经是一件很夸张的事情,至于从外地调兵救援,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如今的军户被限制了身份,他们将当兵当做职业,只是为了谋生。

    地方卫所吏治混乱,只在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要让他们冒着危险救人,除非是本乡人。

    他们可不是什么人民子弟兵,有着为人民服务高尚情操。

    本地人救本地人都还要有好处,从外地调兵却救灾,恐怕去了还会抢劫受灾的老百姓。

    所以朱瞻基根本没有考虑让军队去救人,只能安排运送物资过去赈灾。

    张辅立即应诺了下来,与右军都督府的右都督吴克忠两人望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次出征,以中军都督府,右军都督府兵力为主,两府都督大多随军出征。

    吴克忠这个右军都督府右都督,目前是右军在京城的最大将领。而他也将在入秋之后,会返回凉州驻地,为明年北路军正式出征做准备。

    吴克忠是已故恭顺伯吴允诚的长子,吴允诚是蒙元人最早归附大明的蒙元贵族。

    他投靠大明以后,忠心耿耿,成为大明征服西北的急先锋。在他的努力下,西北各族,各部落纷纷向大明投诚,不服的人也被他一一剿灭。

    吴允诚也因此从指挥佥事一路升为右军都督府左都督,掌管西北军政。

    永乐十五年,吴允诚在凉州病故,吴克忠子承父勋,就连职司,也仅仅是从左都督降为右都督,依旧驻守凉州。

    凉州又名雍州,是后世的武威。在隋唐时期,就是西北重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吴克忠家族一系都忠心耿耿,骁勇善战,更因蒙元人的身份被西北各族认同,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世家。

    不过,他也因自己蒙元人的身份表现的非常低调。如今虽然在京城,却很少参与政事,即便出席大朝会,也很少发表意见,更不与人争执。

    其他大臣知道他的秉性,也不会无故挑衅他,总之他在朝中就是一个透明人。

    朱瞻基看到了他跟张辅之间无声的交流,开口问道:“吴爱卿,凉州乃是军事要镇,如今更是扼守西北军事要道,如今可有困难?”

    吴克忠这个耿直的蒙元汉子听见朱瞻基的询问,站了出来躬身说道:“殿下,如今大批粮草运抵嘉峪关,臣的属地也因此受益不少,如今粮草充足,并无所求。”

    这幸亏是个蒙元汉子,要是一般的将领,这一会儿怕是想着法的多弄点好处。

    大明在早期的时候,之所以喜欢用降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如此。

    汉人的将领,要爵位,要好处,还想家族兴旺。

    但是不管是吐蕃,蒙元,女真人,他们的要求都很低,只要有口饭吃,他们就能给大明卖命。

    现在只有民族概念,没有国家意识,他们这些人为了活下去,杀起同族来,比谁都狠。

    但是作为蒙元降将的招牌,朱瞻基当然知道他们这个招牌的重要性。他开口说道:“爱卿高风亮节,孤却不会愧对你们。孤闻听西北如今绿教传教兴旺,压制的藏传佛教只能退往漠北。孤为你凉州拨金两千两,在京城重塑金身,运抵西北,作为传教之器。”

    这些年,因为大明的经济掠夺,西北各地严重缺金。藏传佛教也好,绿教也罢,都喜欢用金器来彰显实力。

    但是通过贸易,大明将他们的黄金都变成了香料,丝绸换了过来。

    绿教有中亚那个大本营,还能从那边运黄金过来,但是藏传佛教就悲催了,他们现在许多人只能用铜来铸法器。

    有着后世的经验,朱瞻基很清楚绿教和佛教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佛教还能控制,但是绿教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所以,为了打压绿教,朱瞻基宁愿扶持佛教来对抗他们。

    在火车出现之前,大明对西北的控制有限,直接动手的成本太高,基本上要依靠各族自发抵制绿教入侵。

    所以在现阶段,还是要尽量利用西北的力量来对付绿教。

    这次西征,主要针对的就是绿教势力,有了朱棣的打压,还要扶持佛教势力,才能从根本上消灭他们。

    吴克忠一听,立即拜倒叩谢:“臣多谢殿下赏赐!”

    蹇义见朱瞻基一下子就直接断了文官插手军政的想法,也没有办法。

    如今大明国力强盛,南洋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他这次出海又赚回了两千多万财货。

    更主要的是银行控制在皇室的手中,他完全可以不依靠户部就能直接拨运钱粮。

    目前的户部,也就只能联合皇权,才能插手军政。

    太孙远比他想的还要精明,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皇家不支持,他们也无可奈何啊。

    轮到刑部议事,刑部尚书顾佐来到殿中,面对着朱瞻基和蹇义,直接将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的山东大案结果呈报了上来。

    对于这个结果,朱瞻基也是昨天就已经知晓,其实是不太满意的。

    没有一个官员被判死刑,有二十余位降职调任,戴罪立功。有十余个被去官除职,发配三千里。还有十余个不轻不重的,只是丢官,连发配都不用,甚至依旧保留文勋级别。

    这样的处理结果有些太轻了,甚至起不到惩治的作用。

    但是,这件案子与朝廷的官员考核程序相悖,顾佐哪怕是朱瞻基的人,也认为不宜过重惩治。

    朝廷一边要各地多生人口,多收税,一边却又大力鼓励移民,打压粮价。

    地方官员们也难啊……

    至于孔家在这里面使坏,又涉及到了朱高炽,这件案子的盖子不能随便揭开。

    何况,孔家并不是愚蠢之辈,他们只是钻了这个空子,要说大恶,他们的确是在坏朝廷根基。

    可是这件事他们做的十分聪明,根本没有他们参与其中的证据。

    实际参与其中的六大粮商当然脱不了罪,但是他们现在人已经被抓了,家产被查封了。朝廷因此收缴了一百多万石粮食,近十万两白银,还要将他们发配三千里。

    还能怎样?

    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反倒是孔家利用朝廷的劳役为自己家修水利,利用天灾占地,这才是孔家推脱不了的罪责。

    不过这个罪可大可小,即使再大也伤不了孔家的根基

    因为根据大明律,利用天灾,灾民受难购买天地并不是罪过。占用朝廷劳役,也只是罚金而已。

    还有孔家刨人祖坟这件事,更是跟孔家主支没有直接关系。

    这件事又不是孔彦缙他们自己动手干的,反倒是曲阜县令严叔同,在这件事上面的责任更大。

    劳役是官府征派的,挖祖坟也是劳役所为,孔家最多有个管家出面,他们还又给了马家其他人二两银子的补偿。

    这件事可以宣传出来,打压孔家的名誉,但是论起来,孔家并没有直接罪责。

    所以,三司会审的最后结果,也只是对孔家罚金,并且由户部清查他们在山东各地的一万顷土地,若有强占,一律充公。

    这个案子显然在文官系统里面已经形成了共识,孔家有错无罪,罚金了事。

    结果呈报上来,朱瞻基却说道:“此事孤以为,山东粮食贪腐案件,官员拒粮案件可以化为一案。但是孔家强占良田,征用劳役,刨人祖坟,应另案处理。故此,刑部与大理寺应该分清事实,不可混为一谈。”

    百官登时就明白了过来,朱瞻基这是依旧紧追不舍,不肯善罢甘休。

    不过想想也是,朱高炽现在依旧昏迷不醒,朱瞻基要是不恨孔家,那就枉为人子了。

    不过,即使另案处理,但是后面几件事都算不得大事,将孔家从造反的嫌疑里面拖出来,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所以他们经过重新商议,做出了对山东案件进行结案的总结,但是孔家其他的过错,另案处理。

    朱瞻基这才同意了下来,按照他们的议事结果,让内阁开始写圣旨。

    北方籍贯的官员,流放漠北,最近的都是在北海,远的到了后世的西伯利亚那里去。

    而南方的官员大部分都流放到吕宋和星城,旧港。

    所有的官员流放之后,并不取消官籍,但是降三级留用。至于一些低品级的官员,到了南洋或者漠北,则全部转为学官,教授当地百姓读书认字。

    然后,轮到了工部。朱瞻基原本以为工部的事务如今都走上了正规,不管是修水泥路也好,修补河渠,防范水灾也好,这些事务如今都走上了一条良性循环的道路。

    但是当吴中提出了报恩寺塔的建造又要追加拨款,朱瞻基才一下子想起来这个大明如今最难的工程。

    永乐以来,大明的大工程不少,从耗资上来说,第一当然是修建明长城,这些年在长城上面耗费的资金超过了千万两白银。

    一直到永乐十四年,马哈木父子被抓,瓦剌跟鞑靼一样归附大明,修建长城的工程才停了下来。

    在原本的历史中,修建北平城也是一项大工程,但是在这个时代,因为没有迁都,修建北平城的耗费还没有修建武当道观的耗费多。

    修建武当道观耗资三百万两,征劳役二十万人,但是那是三十三座建筑群,包括一座全铜建筑的金顶。

    而报恩寺塔,这一座高塔,如今就耗资超过了一百万两,但是距离完全建成还遥遥无期。

    在后世,朱瞻基也听说过这座高塔,据说是东方建筑的典型代表,曾被誉为建筑界的七大奇迹,与长城齐名。

    但是,这座高塔在后世早已化为废墟,在太平天国时期,为了防止清军借助高塔炮击金陵,太平天国炸毁了这座高塔。

    这座高塔之所以造价昂贵,不是因为其建筑艰难,完全是因为朱棣的要求。

    因为朱棣要求这座高塔除了主体结构用砖垒砌,外层全部要用琉璃装饰,并且亲自确定了高塔的样式。

    永乐十年,朱棣下令在应天府南的聚宝门外,原本建于吴国赤乌三年(240年)的长干寺及阿育王塔遗址上,建造报恩寺。

    大报恩寺施工极其考究,完全按照皇宫的标准来营建。地基上先钉入粗大木桩,然后纵火焚烧,使之变成木炭,再用铁轮滚石碾压夯实,木炭上加铺一层朱砂,以防潮、杀虫。寺内有殿阁20多座,画廊118处,经房38间。

    因为水泥的发明,让这座寺庙的建筑变的极其顺利,大部分建筑早已建成。

    但是这座寺庙的重中之重报恩寺塔,如今却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这主要是因为朱棣要求整座塔不使寸木,内外全部用各色琉璃构件衔接而成。

    这座塔为八边形,共九层,通高78.02米,相当于26层楼房的高度。

    琉璃塔所用的各种琉璃构件几乎每件的形状、尺寸、颜色和纹饰都有差异,因而制作和烧制极为不易。

    不要说这个时代,即便是后世,用琉璃构件来建造一座这样的高塔,连楼梯扶手都是花纹契合的琉璃,可想而知有多艰难。

    朱瞻基是实用主义者,他虽然知道这座高塔代表的意义远不仅仅是一座建筑,但是这样的劳民伤财之举,他其实不赞同的。

    一座十万人的体育馆,耗资才二十万两,几年都能收回成本。

    而这一座高塔,现在花了一百多万万两,建成依旧遥遥无期。这种皇家建筑也不可能像后世一样来收门票让人游览,建成之后别说收回成本了,光是维护每年又要耗资无数。

    但是这是朱棣的要求,他也只能配合执行。

    困难还是在构件的烧制上,烧出来的琉璃每一片的颜色都有要求,总共几十万份琉璃构件,这个工程的难度是非常巨大的。

    听说烧制琉璃的经费又花完了,朱瞻基叹了口气,也只能又拨银二十万两,让工匠们继续烧制。

    这件事可不能停,这是政治任务,乐意要照办,不乐意依旧要照办。

    纷纷扰扰的大朝会在午时二刻,也就是后世的十一点半,终于结束。

    经过了近五个小时的长时间商议,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不堪。

    朱瞻基还好,还能坐着,其他人都只能站着,那些六七十岁的大臣们,一下子站将近五个小时,许多人都显得很痛苦。

    更让人难受的是,朝会期间是不能上厕所的,否则就是失仪。大臣们为了不上厕所,只能不吃东西,不喝水,这样下来,能不难受吗?

    看到几乎所有的大臣一散朝,就匆忙地向着武英殿演武场那里的厕所跑,朱瞻基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又在考虑,等体育馆建成了,以后是不是也再建一座议事大殿,让所有大臣大朝会的时候,也能都坐在那里议事。

    不过这是后话了……

    散朝的时候,他留下了大明银行总督陈瑄,户部尚书夏元吉共进午膳。

    关于西北的赈济,不管是户部,还是银行,都需要全力配合,朱瞻基可不想因为哪一方拖了后腿,激起民怨。

    何况,如果因此耽搁了西征,那才是麻烦。

    (用八千字一章详细写一番大朝会,以后这样的描写不会再多写,太啰嗦。而且每次大朝会都是议事众多,不可能一一描写,大概明白是怎样一个过程就好了。以后还是就事写事。谢谢大家的祝贺,也祝愿大家的母亲都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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