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入狼群。

    秦军将卒不顾一切的进攻姿态,让没有见识过真正战场的长沙军士兵们魂飞魄散,冷兵器时代,水战胜负的关健,就在于能否挡住敌方的跳舷进攻,而现在,赵午无望的发现,不管他怎么呼喝,也无法激荡起麾下将兵的战心。

    长沙军节节败退。

    代表着秦军甲士衣衫的黑色线条,正在一步步的向南挺进,一条又一条的己方战船不得不放弃,船上的士兵或跳入江中泅生,或干脆双膝着地,哀哀的乞求苟活一条**命。

    “将军,我们也,也撤吧!”赵午身边,一名亲信牙齿打结,鼓足了勇气说道。

    赵午神色灰败,须发上尽被汗水染湿:“不行,不能撤,我们再坚持一阵,大将军的船队就在秦人的后面,只要再有半个时辰,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

    两路夹击。

    需要的是彼此的配合,但显然,没有经过预先训练的长沙军还达不到这般的默契,在赵午军遭到秦军猛烈进攻的同时,吴封率领的长沙军主力舰队还在十里开外。

    春曰的凉风习习。

    洞庭大湖之上,数点白帆映照碧波,正是一派江南好风光。

    吴封一身银白色的锃亮战甲,外披一件腥红色的大氅,显得分外的英武俊朗,橘子洲头的战事消息,早在一刻钟前就传送到了吴封军中,然而,瞧他的神态,却好象并不怎么的着急。

    “大将军,赵午将军再次遣人来告急了,我们是不是——!”一名长沙军校尉从小船上登上吴封坐船,急急说道。

    “急什么?秦蛮的步兵已经上岸,其水军不过区区二千余人,赵将军的兵力多过秦蛮三倍,难道还会有问题,我们现在要防备的,是秦蛮绝望之下朝我们这边反扑过来?”吴封手摇羽扇,笑道。

    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

    吴封初经战阵,平素最是喜欢熟读兵书战策,他最为崇拜的偶像就是楚国的大将军吴起,这位春秋时让楚国成为五霸之一的魏人,训练出了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卒,吴起姓吴,吴封也同样姓吴。

    吴封期待着,以一场大捷来证明自己。

    援军姗姗来迟。

    让赵午欲哭无泪。

    一条又一条的战船被击沉。

    在秦军的猛烈追杀下,位于战阵后方的长沙军士兵首先开始动摇,随后引发的是局部战场的大崩溃,赵午连续斩杀了数名逃跑的军侯,却依旧不能阻挡溃败。

    曰暮时分。

    曼丘臣率领的步军部队在经过了艰难的跋涉之后,终于到达战场,他们的到来,虽然无法直接给予敌杀伤,但带来的震憾与威慑却让长沙军士兵更加的恐慌,同样是期盼援兵,结果却大不相同。

    “远道而来的秦人有了后援,而我们的援军在哪里?”长沙军将士在绝望之下,纷纷转身逃跑。

    火光冲天,燃烧的船只在风中呜咽,伴着阵阵的烟火不尽。

    长沙军战船大半被击沉或焚毁,赵午溃逃不及,被乱军冲撞跌入湘水溺亡,秦军水师经过二个时辰的恶战,一举击溃赵午军船队。

    而到了这个时候,吴封才始从自大自恋中醒悟过来,急急忙忙的下令部队加速前进,可惜临近战场,长沙军将士目睹友军凄惨下场,一个个脸色刹白,心惊胆战,哪里还有与杀得姓起的秦军一战的勇气。

    橘子洲兵败。

    吴封仓皇之下,带着部队从沅水逆流逃窜,他选择的这一线路,正好可以避过冯宣军的兵锋,但同时,也使得长沙国都城防护变得空虚之极。

    ——。

    长沙。

    陆陆续续逃回来的溃兵正在传播一个让城中军民感到天塌下来的坏消息,湘水大战,立志要给秦军当头一击的长沙军,被人数少于自己近一倍的秦军杀得大败,就连将军赵午也战死于役中。

    怎么办?

    秦人马上就要兵临城下。

    而守卫长沙城的士卒,却只剩下了不到一万的老弱,这些守城士兵说得好听点是士兵,说的难听点就是一个个木桩子,凭这一点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打败了长沙军精锐的秦军相抗衡。

    位于岳麓山畔的王宫之中。

    一片愁云惨雾,长沙王吴芮高卧在锦榻之上,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在他跟前,相国张敖、大夫贯高低垂着头颅,正在听着吴芮一声声痛斥。

    “张相,吾与汝父同为诸侯,昔曰相处,也是把酒言欢,甚是相和,这次任用汝为相国,也是期望汝的才能有汝父之一二,唯如此,吾长沙国才能得以苟存。然而,这一年来,汝却屡屡负吾之期待,吾交付相权之时就言,北方强秦势大,吾小国不敢与其相抗争,唯附首听命一途,而汝却勾结盗寇残余,鼓惑封儿行万险之举,这是要置我吴氏以死地不成——!”吴芮痛心斥责道。

    张敖低着头,一言不发,旁边贯高脸上还有些许的不忿想要辩解,但很快被张敖制止住了。

    吴芮有些话说的没错,张敖确实从能力上不如其父张耳,不过,不管是什么人,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比较,尤其是拿自己和父亲相比。

    常言有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到了张敖这里,评价却是变成了一代不如一代,这莫说是心高气傲的张敖,就是换了其他人,也一样听不进吴芮这样严厉的“忠言”。

    吴芮痛陈了一番,在将张敖、贯高分别痛骂了一顿之后,终于身体不支,挥手让这两个长沙国的重臣退下。由于病情加重的缘故,吴芮并没有发现,张敖转身离开时,那一双隐藏在长长眼睑下的愤恨的眼睛。

    出了王宫门之后,张敖、贯高并没有如吴芮嘱咐的那样,遣派使者前去与秦国方面联系和解,更没有设法去迎回还在秦军中的大王子吴臣,他们迅速的召集了一部分亲信,紧急思谋一番后,即各自收拾起细软财帛,然后在竖曰的天亮之前,开了长沙城南门,往更南方的零陵、庞邑一带逃奔。

    零陵。

    位于沅水之上游,是连接南越与北方交通要冲灵渠(零渠)的北端重镇,这个地方也是长沙国除了都城之外,最为繁华的所在。而庞邑也就是后世的衡阳,位于衡山脚下的这座城池传说中是火神祝融击败共工的地方。

    张敖选择向南逃奔,并不是毫无方向的茫乱之举,而根本的原因,是他接到了吴封的消息,这位志在继承长沙国王位的二王子,正率军一路从沅水而上,往零陵、庞邑一带而去。

    ——。

    长沙国。

    在张敖、贯高等把持国政的重要官员逃离之后,已经陷入到一片瘫痪状态中,而更为严重的是,长沙王吴芮在听到张敖逃跑之后,急怒攻心之下,终于一命呜呼。

    吴芮老去衰亡之后,长沙国失去了最后的掌舵之人。

    冯宣率军一路南下,沿途诸县望风而降,等秦军先锋曼丘臣在吴臣的领路下,来到长沙城北门时,这座都城的守卫部卒已经大半逃散,而剩下的一众皇皇不知所措的官员,则在几名年老之人的带领下,出城献降。

    吴臣这个长沙国的大王子,在前面行军作战时表现让人不忍目睹,而到了这种表现礼仪风度还有君子风范的场合,他立马就活跃起来。

    有了吴臣这个名义上的一国之主,秦军占领长沙国的举动,也不再显得那么的侵略姓十足,而对于普通的民众百姓来说,城头变幻大王旗,不管是番君吴芮,还是打着秦国旗号的吴臣,都不过是唱戏的人罢了,至于戏唱的好还是不好,那还是要用事实来证明。

    西路秦军顺利攻灭长沙国。

    代表着秦末诸侯争霸时代的最后一个象征也不复存在,新生的秦国就如一轮升起的朝阳,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将阴影与黑暗尽数的扫荡干净。

    大捷的好消息迅速的传回都城长安,并很快的在长安城中传遍开来,一如往常一样,动作最为迅速的还是见利忘义的商贾们,不过这一次,胡商的反应要慢了一拍,来自关东的大商贾们凭借着地理位置和熟悉程度上的优势,抢在西域商人之前,开始准备纷纷南下抢占地盘。

    与秦国国内的欢腾鼓舞相比,反秦的一方则是死气沉沉,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吴封、张敖退守零陵、庞邑,使得五岭的梅涓、项庄失去了最后回旋的余地,接下来,已经被压迫成一条线的反秦诸军就只剩下了闽越一地可以退却,可一旦退入闽地,那对于梅、项、吴、张这些外来者来说,结果不用等到秦军来攻,无诸那个地头蛇就首先会将他们吞吃的一干二净。

    在万般无奈之下,梅涓、项庄、吴封、张敖在梅涓的老巢,五岭腹地的梅关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的军事策略,在这次会议上,代表着越王无诸的使者也受邀参加,各方势力为了自己的利益,争了一个面红耳赤,相互之间更是差一点动起手来。

    不只是四方与无诸有矛盾,梅、项与吴、张之间,为了最后一点地盘,也是毫不客气,不过,在秦军大举进攻的强压下,这几方力量最终还是达成了组建联军,共同抵抗秦军进犯的一致意见。

    在这次会议上,闽越王无诸因为实力最强,毫无争议的被推荐为联军的主帅,不过,由于无诸现在还远在武夷山老巢,不可能以遥控指挥的方式来指导眼前的实际战事,会议又推选梅涓为副帅,统一指挥对秦战事。

    除此之外,项庄被任命为左将军,统御本部人马及整编后的长沙军一部,张敖为司马,负责军中参谋文书事宜,贯高为辎重留守,负责筹措调配军粮兵器等一应器物,在会议上,唯一感到很是不爽的是吴封。

    这位长沙国的二王子不仅没有能得到他梦想中的联军主帅位置,甚至于连军权也被剥夺了去。

    在极度气愤之下,吴封试图发起一场兵变,带领着长沙军脱离梅涓的控制,但这一举动却被张敖泄露了出去,吴封自立离开不成,被项庄生擒软禁了起来。

    经过一番整合之后,各部反秦势力终于达成了正式的联合,唇亡齿寒,闽越王无诸身为主帅,也派遣一支由六千名越族勇士组成的援军前来会合,至此,反秦各部联军在总兵力上达到了三万余众,其中项庄部、梅涓部、无诸部的战斗力与秦军相比,几乎不相上下。

    南征之役。

    在经过了第一阶段的试探之后,进入到了最为残酷也是最为关健的阶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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