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东南,九江郡与庐江郡交界之处,近万数乱匪团团围攻着山南一座堡坞,堡坞下已经堆了一片尸体,但那些乱匪却毫不畏惧,勾梯,乱箭,撞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距离堡坞不远处还有无数的帐篷,显然这些乱匪是准备与堡坞内的守兵耗下去了。

    堡坞之上,张健看着外面的乱匪,眉头紧皱。

    两日前,围困堡坞的乱匪足有两三万甚至更多,但今日却一下子减少了,只余下不到万数,按说敌人减少他应该感到庆幸,但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

    这次乱匪来的太突然,而且一来就是数万,他不得不派人去向在豫州的兄长求援。

    不过前两日虽然攻的紧,但张健敏锐的感觉到对方并未尽全力,如今又去了大半,那些离去的乱匪去了哪里?

    这背后仿佛有一个阴谋。

    正思索着,一个护卫来报:“二当家,抓出奸细了。”

    张健精神一振:“走,去看看。”

    这几年来,张健的行踪不定,或在广陵,或在丹阳,或在大江之上,或在巢湖,但这次却被抓的如此之准,张辽便怀疑内部出了问题,让亲信暗中查探,如今果然抓到了奸细。

    到了堡坞中,张健看着面前被捉起来之人,眼里闪过一丝痛惜,随即神情转为肃然:“陈洪,为什么要背叛大伙?”

    这个陈洪他很熟悉,此人很是能干,从广陵起家时就跟着他了,他对陈洪很是信重,没想到居然是他背叛了。

    陈洪被抓起来后倒也硬气,知道生还无望,也不服软,嘿声道:“二当家,或者说是张将军,某与汝等却不是一路人。”

    张健面色大变,他在江淮化名文强,这陈洪却知道他姓张,显然事情很不对,他不由声音转厉:“汝究竟何人?!”

    陈洪似乎知道自己失了口,冷笑不语。

    张健心中有些焦躁,表面却看不出来,只想从这陈洪口中挖出更多的消息,哼了一声,道:“陈洪,好好的正当营生不做,偏偏要去贼,自甘下流,权当某当初走了眼。”

    陈洪面色涨红:“某与那些贼寇也不是一道,彼等不过是为诸大家所用耳。”

    诸大家?世家?

    张健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仍是冷笑:“便是与贼勾结又如何?一群乌合之众,拼了命也攻不破堡坞,早晚退去。”

    陈洪嗤笑一声:“本不是为了汝,汝可知何为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张健面色陡然大变,铿的拔出长剑,直指陈洪:“汝等可是要害我兄长?”

    陈洪冷笑:“倒也不钝。”

    张健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那些乱匪为何去了大半,必然是去截杀兄长了。

    “该杀!”

    张健面色铁青,一剑刺入陈洪胸口,朝身旁护卫喝道:“速速派人冲出去传信!”

    陈洪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之意:“晚了……张辽必死……”

    此时,张健这个老实人眼里也透出前所未有的杀气,一字一句森然道:“吾兄若出差池,定要血洗江淮世家,夷灭汝三族!”

    看着震怒得几乎疯狂的张健,陈洪眼里终于透出一丝惊惧,他知道张健只要不死,就有这个能力,他突然不知道背后那些世家能不能承担起此番谋害张辽的后果,但此时却已无力再说什么。

    ……

    杀!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咆哮,鲜血飞溅,惨嚎声声,一支铁骑从一群乱匪中踏出一条血路,直奔向南。

    象龙背上,张辽浑身染血,神色并不轻松。

    一日前,他带着一万骑兵渡过淮水,绕过寿春,南下直奔巢湖。

    经过合肥之时,合肥城中守军不多,看到如此多的骑兵,根本不敢出城,张辽急着救张健,更不会去多事攻打合肥,而是绕过合肥城,渡过淝水,继续一路向南。

    过了淝水之后,已经逼近巢湖,道路复杂,大小河流也不少,不适合骑兵大规模作战,一万骑兵聚拢起来行动不便,渡河拥挤,战斗起来也施展不开。

    加之骑兵不能走小道,只能走大道,从合肥到张健被围困之地有肥东、肥西两条大道,所以张辽将一万骑兵分为两路。

    一路七千骑,由许褚带领,走肥东道,肥东道开阔,许褚作为主力从正面救援。

    另一路三千骑由他亲自率领,走肥西道,略微迂回,由许褚主攻,而他绕到侧翼趁机救人,能更收奇效。

    至于路线,张健在巢湖早就描绘了地形图,交给了张辽,所以张辽对这一带地形也不算一头雾水。

    巢湖呈弯形,东西长近一百五十多里,绕湖一周更是超过四百里,无论是肥东道还是肥西道,都是靠着巢湖南下的。

    让张辽惊异的是,进入巢湖地域不久后,他们就遭到一次大规模袭击,因为斥候及时发现埋伏,他们没有进入狭窄的包围圈,但从两侧山道冲上来数不清的匪寇,足有上万人。

    如此规模,显然是有预谋的埋伏,而且这些匪寇还带着很多绊马索,推着车,摆着拒马、乱木,分明是用来对付骑兵的!

    如果张辽此时还察觉不到这次事件的目标很可能是他的话,那他这几年的朝堂也白混了。

    看来张健的身份暴露了,并且这个身份被一些人利用了起来,这些人的身份,张辽也有所猜测。

    他知道,推行科举后,关东很多政治世家对他是极为不满的,因为科举制威胁到了这些世家的政治垄断地位,而且不止是政治地位,随着科举制的推行,会出现新一批的官僚世家与他们抗衡,削弱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

    如此一来,江淮对他最仇恨的除了袁术,就是那些世家势力了。

    而且张辽知道,地方上的贼寇剿之不尽,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当地豪强与贼寇勾结,甚至是豪强自作贼寇,宗贼在关东州郡是很常见的,这些来袭的贼寇无疑就是那些世家鼓动甚至参与的。

    看到这些贼寇,张辽就明白巢湖之行怕是不容易,这些世家酝酿了这么久的杀机,怎能没一点手段。

    但无论如何,从弟张健是必须救的,在巢湖这里,张辽必须与这些世家势力进行一次死磕。

    面对围困而来的乱匪,张辽对随行的三千骑兵下了血腥命令,三波骑射招呼,而后马踏过去,斩杀面前的一切阻拦者!

    不管这些贼寇知不知道背后的真相,但巢湖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什么无辜,仁慈是自掘坟墓。

    何况他们触动了张辽的逆鳞。

    诸侯一怒,流血千里。

    在张辽的命令下,三千铁骑的杀气彻底释放了出来,列成矢锋之阵,犹如一头猛兽,奔腾咆哮着,朝那些匪寇吞去。

    巢湖这些匪寇何曾见过如此规模的骑兵,纵然剽悍,却被这气势骇破了胆,三千铁骑气吞万里如虎的无敌气势、铁血之威,足以碾压这些匪寇那点所为的凶悍,正如秦舞阳在燕国十三岁就敢杀人,但到了秦国大殿却被那股威严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

    三千铁骑蹈着血腥而过,那些匪寇慌忙避让。

    穿过匪寇包围圈,铁骑继续前行,张辽却更加警惕。

    这只是外围,或许只是敌人的一个试探,巢湖既然是个非去不可的陷阱,那前面就还有更厉害的埋伏。

    骑兵在平原上具备绝对的优势,但在这种山水交错的地方掣肘却很大,必须小心防范,别阴沟里翻了船。

    张辽一边换位思考,一边派出更多的斥候打探情况。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担忧许褚那一路的情况,不过许褚那边张辽放了金雕跟随,在打探路途和敌情方面比这边倒是更有优势。

    让张辽无法避免的是,挺近巢湖数十里后,迎来了黄昏与夜晚。

    危机往往在这个时候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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