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啊!”

    从绵蔓河道南北方向冲过来的乌桓人最先抵达,发起猛烈攻击。

    乌桓人一律穿的是羊皮袄,髡头,他们与匈奴一样,有着边地游牧民族的剽悍,而今以多攻少,打的是顺风战,更是士气高昂,嗷嗷直叫,杀气凛冽,勇猛非常。

    张辽放眼望去,风雪中,南北两个方向大约有五六千乌桓人夹攻过来,个个手持角弓,腰跨弯刀,争先恐后。

    最前面的乌桓人抱着门板,多半是从附近百姓家抢来的,到了大约百步之外,他们把门板铺到小道上,却是掩盖先前挖的陷坑,让后军踩踏而过。

    他们挖陷坑本是算计张辽,本是断张辽的路,如今却同时也影响了他们的进攻。

    乌桓人太多,源源不断从后面冲出来,河边小道狭窄,只容三五人并行,有不少乌桓人索性直接从绵蔓河的浅水泥泞处趟过。

    乌桓比之匈奴和鲜卑都要落后,仍是近似于氏族制,以落、邑、部为三级建制,落是户,也就是一个帐落,落之上为邑,邑之上为部,一邑有二三十落,一部则有数百或上千邑,大小不等。

    而眼前这五六千乌桓战士,相当于一个小部的实力了,必然有一个大人或小帅统领。

    与五六千的乌桓人相比,张辽这列阵的八百亲卫显得极为单薄,不过八百亲卫没一个惧怕的,尤其是在经历了匈奴大战后,张辽手下的士兵都真正历练成长起来了,刀盾与猛虎在前,击刹在中,个个都是眼神凌厉,阵列严密,只等张辽一声令下,便立时发起攻击。

    乌桓人的攻击方式主要是箭,而后才是近战的弯刀。

    而张辽需要防备的首先就是乌桓人的箭。

    亲卫营原本有三百刀盾兵,主要是用来守护主帅的,不过大多都被张辽分派出去保护重要谋臣,他的身边只留了五十个,如今面对如此多的敌兵就显得少了,因而张辽在扎营之初就命将士取下马鞍堆成高垒,防范箭矢,又以芦苇束成草垛,立在阵外。至于战马,此时根本用不上,早被赶到东面陉道口了。

    看着乌桓人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八十步内,前面的乌桓人仍然是铺着门板开路,紧跟着乌桓人则拉起了角弓掩护。

    郭嘉在阵中急声道:“主公,如今前后敌兵未至,只有左右乌桓进攻,定要抢在另外两路兵马来临前打掉乌桓的锐气。胡贼虽多,却是逐利而来,寡恩无信,只要以雷霆之势攻杀两成,令其难以承受损失,自然退去。”

    “听命!”张辽眼睛一瞪,厉声大吼:“三连射!打掉这些胡崽子的胆气!”

    八十步距离,乌桓人的角弓射程还不够,而这个距离已在连弩的射程之中!

    连弩射程虽不如复合强弓与劲弩,但比乌桓人的马上角弓至少要远二十步。

    随着张辽一声令下,击刹士分作两拨,迅速瞄准南北两道。

    喀!喀!喀!

    随着齐刷刷的扳机声响起,数百支弩箭瞬间凌厉出匣!

    啊!嗷呜!

    冲在最前面的乌桓人首当其冲,铺着门板的、拉开角弓的立时惨嚎着倒下了一茬!

    喀!喀!喀!

    击刹士回扣扳机,再射!

    一连三射,冲在最前面的乌桓人倒下了三四百,伤者更多。

    本来嗷嗷直冲的乌桓人士气为之一挫,他们这才发现,所伏击的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弱。

    “呜啦啦……”后面有乌桓仟长、佰长气急败坏的吆喝着,催促着乌桓人向前冲。

    三连射过后,郭嘉道:“可放他们再近一些,多杀伤,损其兵,坏其胆。”

    张辽当即命令击刹士收弩,诚如郭嘉所言,乌桓人若是就此拉开距离,不再前进,只等前后两路敌人赶到才一起共伐,那就麻烦了。

    而且战斗才刚刚开始,弩箭若是用尽,后续必然更加艰难,如果来的是麴义,就更要注意他的弩兵了,要留下弩矢以弩制弩,否则只能被动挨打。

    乌桓人本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行走了二十多步,看到张辽军阵竟不再发弩矢,登时放开胆子再次冲过来。

    到了六十步内,张辽立时又下令发一波弩箭,而后迅速命令刀盾兵立好盾牌,阵内将士则高举马鞍,防止头顶抛射过来的箭矢。

    六十步,已经在乌桓人角弓的射程内。

    果然,乌桓人在六十步内迅速发箭,一波波箭矢朝这边射过来,张辽的亲卫本来就个个身披精甲,何况还有盾牌和马鞍遮掩,这个距离的箭矢对他们根本没有太大威胁。

    “主公,”郭嘉这时在阵中又道:“左右可各分出数个击刹士,点射铺门板的乌桓人和将领,将他们控制在这个距离内,逼他们发箭,这个距离他们的箭矢威力不大,却能消耗他们的箭矢数量!”

    “哈哈!”张辽大笑:“还不依军师所言,各出五名神射!”

    他才不相信这些乌桓人能够想出在路上挖陷坑,多半是袁绍这边的主将,不过如今却要让乌桓人反过来尝尝这陷阱的苦果。

    接下来,张辽阵中便时不时放出冷箭,乌桓人最前面铺设门板的士兵一个个被射死,气得乌桓人哇哇大叫,箭雨疯狂的倾泻过来。

    “假作惨叫,吸引他们放箭!”张辽在阵内低声吩咐,一众亲卫立时装出惨叫声,让那些乌桓人士气一震,发箭更加猛烈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外面的芦苇垛子、竖立的盾牌、高垒的马鞍上便插满了箭矢,只有少数亲卫于缝隙里中了流矢,却不值一提,但他们却个个惨叫连天,只让对面的乌桓人振奋精神疯狂发箭。

    令乌桓人悲愤的是,他们发箭无数,似乎完全压制了敌人,但只要一有人冲出来铺设门板,就被敌人阵中的冷箭射死,有愤怒的乌桓人不顾门板,直接从道上往前冲,却一个个滑入陷坑,跌倒骨折,有小心翼翼行进的,却被张辽阵中的冷箭射死。

    不过有聪明的乌桓人直接冲地上爬着前进,还有乌桓人大吼着从一侧河中泥泞浅水冲过来,很快便有近百数乌桓人冲到了二十步内,不过他们在这一段的坡道前停下了,这一段坡道上早已被张辽用热水浇得结了冰,光滑无比。

    风雪中,这一段冰面成为乌桓人的天堑!更成为他们的噩梦!

    如此近的距离,击刹士根本不用齐射,而是每五人一组,轮流点射,既不浪费弩矢,也不放过一个乌桓人。

    一支支弩箭穿过喉咙,一个个乌桓人仰面倒下。

    张辽也在挽弓,不过他没有用弩,而是用的弓箭,张辽有五石强弓,有一部分亲卫也携带弓箭,乌桓人送来无数箭矢,弓箭不缺箭矢。

    他在阵中瞄着外面,羽箭一支接着一支射出,他的弓强,射出的羽箭犹自超过连弩,瞄的都是吆喝的乌桓人。

    张辽不知道他们吆喝的什么,但估计他们都是一些什长、佰长之类的将领,风雪对他的视线造成了影响,同样对那些乌桓将领也造成了影响,往往等他们发现射来的箭矢时,已然来不及了,只能或伤或死。

    “杀啊!”

    就在乌桓人遭受挫折之时,绵蔓河西岸一侧的树林中陡然冲出千数敌兵,大吼着从桥上冲了过来,却是先前埋伏在树林中的敌兵。

    那里本来是郭嘉选择的一处据敌之地,却因为张辽察觉到有敌人埋伏而放弃。

    这千数埋伏的敌兵本来还想继续潜伏,等后面援军赶来,但此时看到乌桓人情形不妙,唯恐乌桓败退,便冲出来策应。

    南北两路乌桓人还在猛冲,西面敌兵又至,张辽与八百亲卫一下子面对三面围攻!而且越拖延下去,情况会越危险,要知道,而今无论是东面陉道,还是西面陉道,袁绍的主力还没出现呢。

    “放他们过桥!”

    张辽盯着对岸冲过来的这千数敌兵,沉声道:“刀盾与击刹不动,继续抵御南北乌桓人,祝平,带一百猛虎士与我杀敌!”

    “主公!属下带队便是,定能杀退敌兵!”祝平急声道。

    “服从命令!”张辽眼睛一瞪:“当此之时,谁能后退?我为主公,便当在前!”

    看到那千数敌兵已经有近百人冲过木桥,张辽大吼一声,手持长槊,与一百猛虎士冲出阵营,杀了上去!

    此时正是敌人半渡之时,他们冲过去,就能将那些敌人全部堵在桥上,狭窄的木桥,一百猛虎士足以应对,多了反而混乱!

    “杀!”张辽眼中杀机毕露,此次遇伏,是他始料未及的,此时危机重重,他心中的杀气也是汹涌沸腾。

    长槊如飞龙一般窜出,柔韧的槊杆震动着,槊锋犹如梨花点点,瞬间刺入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敌兵胸膛之中。

    鲜血激射,一击必杀!

    八棱槊锋所带来的创伤是极为可怕的,一刺就是一个洞!

    槊杆一抖,那个敌兵甩出,顺势又刺入旁边一个敌兵喉咙之中,直穿过脖颈,那敌兵眼睛突出,槊锋一抽,倒地身亡。

    比之张辽的长槊更可怕的是一百猛虎士的陌刀,刀锋所过,一挥两断,便是如此。

    猛虎士是张辽手下最精锐的人马,没有之一,而今更兼装备精良,这些冲过桥的敌兵不过一支寻常兵马,哪能抵挡。

    凛冽的杀气,惨烈的情形,横飞的残肢,令他们一下子就懵了,同样也震慑了那些冲锋乌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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