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少伟在二楼的单间开了一桌宴席,都是锦宴楼招牌佳肴,没有大鱼大肉,名曰菊花火锅宴。食材是新鲜栽培的菊花,一盘摆盘精美的白菊花在中间独领风骚,交相辉映的还有四生片,猪里脊、鳜鱼肉、猪腰子和鸡胸脯,另有四生鲜、四油酥和四蘑菇。不说涮的主菜,光是调配的小菜围着火锅就是十六份,摆放整齐。

    喝的也不是什么啤酒,而是锦宴楼自酿的花酒,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富少伟把酒杯端起来:“今天咱们这个小团体就成立了,大家都团结在老大的身边,咱们一起打江湖,一起开疆拓土。”

    众人“嗷嗷”喊着起哄,这时小鱼皱眉,把酒放下:“能不能给我换个酒,这酒脂粉气太浓,喝不惯。”

    场面有点尴尬了,我咳嗽一声,小鱼也是,这什么场合你就不能将就一下,真是扫兴。

    我和小鱼一直没达到像好朋友那样贴心贴意的地步,和他的三观总有点不合,要不是看在三舅的面子上,早就和他分道扬镳了。如今有这么个机会提拔他,还挑肥拣瘦不识大体,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我这脸当时就拉下来了。富少伟察言观色,笑着说:“我们锦宴楼别的不说,就是酒多,地下室的酒窖要什么有什么。小鱼兄弟,你喜欢喝什么酒,说。”

    “东北的烧刀子就行。”小鱼道。

    富少伟点手叫来服务生,耳语了几句。时间不长外面端来一个仿古酒壶,重新给小鱼满上,小鱼闻了一下,点点头:“好酒,香。”

    “这是我们家内部酒厂用正宗东北大米酿出来的,”富少伟说:“味道在外面绝对喝不到。”

    众人推杯换盏,开始大快朵颐。我对这种场面很不适应,但时刻提醒自己是老大,是领头人,以后场面多了,我要挺起来,别让外人笑话。

    酒宴十分尽兴,大家说笑开心,互相说着自己经历,就是到小鱼这里,他不怎么说话,问什么都是一笑,不过喝酒是来者不拒,一杯一杯喝着,这一桌下来怎么也得一斤。

    富少伟喝的舌头都有点大了,抱着小鱼的肩膀:“小鱼兄弟,咱们以前是有过节,现在是一家人,不高兴的事掀篇不说了。”

    小鱼嘴里哼哼了几声,并没有答话。这时,下面有人不满意了:“我说这位兄弟,我们富少够给你面子了,你这是干什么?一句人话都不会说吗?”

    富少伟挥一下手:“别胡说,你们不准讽刺小鱼,他也是我兄弟。”他舌头都大了,端着酒杯给小鱼喝:“兄弟,咱俩碰一杯,过往的不愉快都化在酒里。”

    小鱼没有端酒杯,想了想说:“富大少,咱们不是一路人,也永远成不了兄弟。这酒我不喝了,告辞。”

    他站起来要走,好几个人同时站起来,拦住他的去路。

    富少伟打着酒嗝:“算了算了,人各有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咱们求同存异。”说着看了看我。

    小鱼毕竟是我带来的,这么不开面我脸儿也挂不住,我阴沉着说:“小鱼,你甩个脸子给谁看呢?”

    小鱼道:“强哥,我不是冲你。我就是感觉和富少伟这些人不对路,说不到一起,坐着别扭,我赶紧走,别扫了你们的雅兴。”

    “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我非常不高兴。

    富少伟打圆场:“算了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小鱼兄弟,你不认我没事,我认你就行,哈哈,以后有啥事跟哥哥说。”

    小鱼一抱拳:“再见。”说着,一仰脖喝了最后一杯酒,推门而出。

    场面尴尬下来。

    众人看向我,我这个脸烧的啊,现在才刚当上老大,就这么不给面子,以后还让外人怎么服我?!

    我强自镇定,当是没事,和他们说说笑笑。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喝多了,富少伟安排我就在酒楼住下。

    这是一个豪华套间,面朝大江,一水的落地窗,打开之后,窗帘飘飘,外面是花园,一股清风扑面。

    我站在窗前面,俯瞰远处大江,真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感觉人生到达了巅峰。现在只是第一步,以后我要横扫整个江湖,做食物链上最顶端的男人,看谁瞧不起我!

    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就睡了,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到中午才起来。

    怔怔了一会儿,床头电话响,问我醒没醒,要不要送餐。我正好饿了,叫他们送来。时间不长,服务生推着餐车来了,直接把饭送到床上,躺着就能吃。

    拉开窗帘,外面天光大亮,江水里有许多船只横渡,拉着汽笛,我一时沉迷,陷入到这个气氛里不可自拔。

    吃完了饭冲了个澡,施鹏来了,他笑着说:“老大,睡好了吗?”

    “挺好。”我点点头。

    施鹏道:“你要是没啥事,跟我来一趟呗,咱们去一个好地方。”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好也没什么事,就跟着他出来。

    我们从后面的电梯下去,来到后院,这里有一片很大的花园,绿草茵茵,潺潺流水,不远处有一个老年间的木制亭阁建筑。

    施鹏用钥匙打开上面的锁,做了个手势,“请。”

    我看他一眼,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很空旷的房间,四面透风,满墙的壁画,古香古色。房间里供奉着一尊巨大的画像,栩栩如生画着一个人,我一看就认出来,是张三丰。

    据说张三丰是我们江北市修行圈的祖师爷,早年间他带着俩徒弟来到此地,修道观兴香火,这才有了修行这一门的传承。我拜朱强为师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个流程,拜祖师爷张三丰。

    此时看到这幅画,我不太明白施鹏是什么意思。

    正看着,画像后面转出一人,正是富少伟。他神采奕奕,满面笑容:“老大,这是我们锦宴楼一门的规矩,没和你说明白,就把你请来,不要见怪。”

    “好说,这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拜祖师爷。”富少伟说。

    他从神龛下面拽出两个黄色蒲团,示意我们一起跪在地上,面向张三丰画像。施鹏做主持人,把长香点燃,给了我们一人三根香。

    我和富少伟一起对着张三丰画像磕头,三跪九叩之后,把香插在香炉里,依旧保持跪姿。

    施鹏站在旁边道:“我有几年是旅居海外的,却一直心系华夏,和国内没有断了联系。有时候过年过节也会回来祭祖认亲。我呢,有几句肺腑之言对老大说。”

    富少伟笑:“用不用我回避?”

    “富少不要玩笑,”施鹏一本正经地说:“自古以来修行人要么避世要么把控不了自己而做了强盗,都是没有好下场的。自张三丰祖师起,他就进入皇宫大内和权贵交往,武当山筑基修殿,这才有了名扬天下。所以作为修行人,要多和官面打交道,多多结交权贵,这样才能求一个好的地位和前程啊。”

    施鹏过来把我和富少伟搀扶起来,笑着说:“现代社会最讲究的是什么,就是人脉和资源,结交权贵成为他们的座上宾,以后那地位和财富是滚滚而来。咱们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以钱为尊,有钱就是大爷,没人问你钱是怎么来的,碌碌鼠辈只会羡慕你。”

    我疑惑地说:“道理我明白,但是听来有些别扭。这会不会违背了我们修行的初心?”

    “哈哈,”施鹏大笑:“何为初心?智者当借力而行。那些权贵不过是你所借之力,你只有踩着这些人,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才能做自己想做之事。结交也好,巴结也罢,那都是手段,不是目的。”

    我若有所思,一抱拳:“受教了。”

    “像市井的修行人,讲什么初心论什么心境,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介莽夫而已。就算论心境也有大小之分,小境者自修自嗨,大境者自为众生所虑,要到这一点必要结交权贵,这才能成大豪杰,才能流芳百世万民敬仰啊。”施鹏说的几乎声泪俱下。

    我发现这个看似凶蛮的秃头,说话其实很中肯,很有点水平。

    “感谢施兄教诲,受益匪浅。”我说:“以前我从来没往深处想过,修行修到极致会怎么样,获得神通又怎么样,今天听施兄这番话,我是幡然醒悟,既然有了能力,就要流芳百世,成为一个豪杰!”

    富少伟哈哈大笑:“老大弃暗投明,可喜可贺。我说句掏心窝子话,穷人和富人就是两个阶级,两个思想意识,所以才有了这句话,民不可使知之只可使由之。那些凡夫俗子按照我们指引的道路走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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